5、忘却前尘舍心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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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日是女学堂开学，管事的女学生只是让她们在门堂前选学课程，而后去各自选择的班里见一见先生，领过书籍就可以下学，而男学不一样，今日似乎是要去南郊专为椒罗京学堂学习骑射的演武堂上课。
所以盛婉跨出女学堂的大门看到一袭白衣飘飘，将白玉扇搁在胸前轻轻扇动表现得玉树临风的海溢以及后面踮着脚使劲往她身后张望的海濂时直接愣了。
只见他抿出一弧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笑容，柔声道：“吾妹，为兄接你回家了”
盛婉也就愣了那一恍惚，目不斜视地上了马车。如此不领情，任那脸皮再厚之人也会有一两分尴尬，耳边这时听到一出对话，“那是你家公子啊？”这是三儿难得的几个闺中密友礼部侍郎扬志的女儿杨帆，话语间掩不住的娇羞。高门户有点教养的女子未及笄之前，除去盛节时进宫参拜帝后及受邀请参加生辰之外，平时是很少出闺门的，就算参加也要分男宴女宴，几乎连样子都看不清楚，更别提此刻如此近距离观察一个男子。正当海溢转身想向杨帆作礼时，耳旁又传来一声，“不认识。”好吧这是他家三儿的声音。
没法，他只得送上两位小祖宗上了杨家的马车，自己登上自家马车紧随其后。因为不是父亲专乘的皇庭规制的马车，两家的皆是比较普见的官家双驾，虽然车厢还算宽敞，可杨家小女已经一十有一了，他便不方便与她坐在同一车内。哎！本是打着借三儿的幌子顺便看看晋阿榕的，可这姑娘架子摆的比她祖父还大，居然不从正门离开，害他今日白白打扮一番打算留下个好印象。想到这里，他转头想跟海濂商量是否明天继续来，却发现车内就他一个，哪儿还有别的影子！靠，这小兔崽子居然趁她不注意又跑去勾搭小姑娘了！
杨府马车内，杨帆拿着绢子捂着嘴角直打笑，“你这二哥哥是特意来看那晋榕姑娘的吧？哎，可惜已有楚大人在前了。”她见盛婉没出声，以为是她尴尬，立即说道，“其实顾公子也是一表人才，跟楚大人不相上下，只是缘分这东西嘛，并无先来后到之说。”
盛婉知道她实在是恭维了顾海溢，对她笑了笑还是不做声。杨帆以为她不高兴了，也不好意思继续搭嘴。以前挽儿与她关系最是亲密，一见面就跟小鸟一般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这大病之后，她总觉得多了一丝很明显的生疏，她虽不太习惯可又舍不得就这么少了个朋友。不过这倒是误会盛婉了，她还是永宁时和杨帆是有很多共同爱好，但后来因为暗自和晋榕较上劲一心扑在楚连身上渐渐与她断了联系，为此还被杨帆冲到寝宫指着鼻尖臭骂一顿，两人关系彻底决裂。七八年时间都过去了，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和这个朋友相处而已。不过倒是没想到这世没了盛婉后，她竟然与顾三关系很是不错，她也可以借此弥补自己对她的亏欠。
“杨姐姐误会了，三姐姐只是不喜欢晋榕姑娘而已。”顾海濂规规矩矩坐在离杨帆最远的马车角落，小小的背脊挺得很直，前不挨几后不靠垫，就像丞相府里端坐的幕僚一般。此话一出两人都惊讶了，杨帆是讶异一向将晋榕当做楷模的挽儿居然是不喜欢她的，突然再看着眼前这丫头似乎感觉也没以前那般傻气了，而盛婉只是惊讶为何海濂小小年纪就知道她的心思。
估计是两人的眼神太过炙热，海濂被看得低下头羞涩地挠挠后脑勺，“我三姐姐每次一提到她眉头就皱着，一句话也不评论，所以我觉得她是不喜欢晋榕姑娘的。”话一道，杨帆就笑了，“挽儿，你家这小公子以后可不得了啊，年纪小小观察就这么仔细了。”盛婉则探身摸摸他的头，认真道：“有的话心里明白就好了，不用都说出来，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严重可是要被杀头的，知道吗？”
小孩原本红彤彤的脸瞬间煞白了，立即点头应道：“三姐姐以后我随便说了。”
“嗯，乖。”盛婉浅浅一笑，端起面前的一杯果茶抿了抿，面上不显露，心里却对海濂有丝触动，他竟为了她的不喜欢而改口从“我未来媳妇儿”变成“晋榕姑娘”。杨帆侧头看她，感觉好像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不过比起以前没心没肺的，成熟一点对她和晋府都是有好处。
没隔几日，京中便传出楚连被昭帝封为御林军统领的消息。
水镜王朝的开国太祖曾是马上皇帝，当时的天子并不是庸碌无用之人，他策反后引来了所有一面倒性的讨伐，所以一路艰难成功坐上神殿宝座，他脚下踏的是都是生人白骨堆砌的万里血路。他怕有人如他一般揭竿谋反，于是便将率领的其中十万军部驻扎在城郊军营，而最为精锐的部队便被分到宫门内外，十二个时辰分班巡逻。御林军内部层层而上，分为很多个链段，例如宫城内的带刀护卫只听从副统领，而副统领只听从正统领，皇上除了能使唤整个御林军外，还有一支亲率的死卫和御林军左卫右卫及前卫，而这些不但是堤防手握军权的御林统领有二心，还可以近水楼台更早做好外敌侵犯的抵制措施。如此繁杂的军部安保系统，为的就是防止一人揭竿，众人谋反的局面，如此只有三个目的，维护水镜王城，防止宗亲内乱，以及保护皇室。昭帝将统领之位交与楚连，便是将自己的前身与后背的一大半都托给他。虽然盛婉对他很有意见，不过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担得起。
“三儿，你说那楚连能当上御林军统领，不会是利用晋阿榕的关系托晋丞相走了后门的原因吧？”一听到这个消息海溢就跑来素锦园汇报，弄得盛婉想不听到这个名字都不行。可海溢的脑筋明显比六岁的海濂直线多了，他就是感觉她不喜欢楚连这人，所以有了他的消息便过来告诉她，接着便可以与她一起将这个共同的敌人添油加醋骂一通过瘾。
海濂扶额深叹，嫩声嫩气说：“二哥哥你怎么这么笨呢，左丞相与父亲大人一直打得火热，怎么可能留下个走后门的把柄给别人拿捏呢？”“嗯？？？？？”这话又是引来一屋子人的注目。盛婉觉得自从上次秋猎时她拿话点了这孩子一下，他脑袋便跟开了窍般心思通明活络得不似这个年纪的小孩。
不过这次海濂不比之前，圆团团的脸虽红了三分，却非常坦然地接受了众人的注目礼，摊直右手拍了拍左手手背对着海溢教育道：“二哥我觉得你有时候也太不懂事了，明知我们与晋府的关系，却还是借着接三姐姐下学的理由逃学去看晋榕姑娘，你逃课去也就罢了，偏偏还拖上我，明天先生可有我好看的。”这话如此明明白白摆上台面，马上就轮到海溢脸红了，他赶紧看了看盛婉的表情，平平淡淡的，倒是一旁的久怡对着他冷冷一嗟，“小少爷你懂啥，人家二少爷就喜欢晋小姐那种白玉无瑕不矫揉不造作比莲花还高尚比朝露还晶莹剔透蕙质兰心的女子，也不瞧瞧人家晋姑娘一旦有了楚大人，还能看得上他不。”
一席连珠炮弹般气的海濂鼻孔冒烟，指着久怡一个劲直跳脚嚷嚷：“你个刁奴！刁奴！小爷我要把你捆了出去卖给伢婆子！”
……
盛婉当然没将海濂的话放在心上，她一贯的做法便是，既然躲不起，何不妨迎面直上。于是当第二天做好与晋榕以后会长期呆在同一个屋子上课的心理准备后，却十分诧异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了，不但止这一天，此后将近个把月都再没有碰到过她。这就好似有人告诉你明天会有人来揍你，结果你为了那个人第二天全身上下全副武装就为了等着他出现，结果却发现他根本没出现，最头疼的还是你带着这一身的装备特别累，又想放下来，又怕那个要揍你的人突然出现杀得你措不急防。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装作不经意间问了杨帆，结果一问才发现，不光她，几乎学堂所有人皆不清楚晋榕的去处，连顾海溢这个专业包打听的都没什么反应，依然每日都来女学堂门口接盛婉下学时一个劲垫脚往学堂里看。
可他不知道的是，直到盛婉从女学堂结业了，当他接自己妹妹下学已经从期待到失望到习惯，他都没有从那扇又高又窄的女学堂大门里看到过晋榕的影子。
盛婉最开始怀疑晋榕是不是混进男学堂，后来又被自己否定了，她记得晋榕如今一十二岁，却是九年岁时候便已经去了男学堂，况且就算不在这边学习了，也不至于跟人间蒸发般。
其实这样也好，说她恨不恨晋榕，那是肯定的。本就不知道如何面对，不见了绝对是对他来说极好的事。
转眼水镜就迎来了深秋，这日盛婉与海溢下学回家，一进府就见下人们端着东西来来往往收拾东西，常氏在一旁也难得搭把手贴花帖，丞相府若非除夕夜很少有这般热闹的，于是两人皆一头雾水。这时在前院书房服侍的稚锦拖着一盆硕大的黄金橘走过，被海溢一手扯住差点连人带果盆一齐摔下台阶去。这一幕当然被常氏见到，她走过来不满地埋怨海溢这么大个人还毛手毛脚，人家小公子过两年都当爹了怎么怎么地，弄得他一脸崩溃的表情。好不容易逮着常氏说话停顿的空子，马上开口岔开话题，“我至高无上尊贵美丽的母亲大人，请问你们在干嘛？”
谁知常氏一听直接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海溢虽虚岁十三，可个子却快超过常氏了，被她这么一打顿时引来周围一片低声哄笑。“娘！你干嘛打我！”他怒了，眼神朝周遭横扫一片，却一个都不怕他，该笑的继续笑。结果常氏又举手扇他，不过这下被他躲了过去，一把抓着常氏的手死死抱着，任她怎么都抽不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下笑声更大了……
常氏狠狠瞪了他一眼，语气特别不好：“我说你没脑子，你偏偏把晋丞相家的芝麻绿豆大事儿都记得清楚，说你有脑子，大后天是你妹妹生辰你都不知道！”
“哈！三儿，搞半天是你十岁大辰啊！”海溢一脸恍然大悟，松开抓着常氏的手，转过身激动地朝着盛婉后背一拍……
“三姐姐姐小心！”“啊！三小姐！”“挽儿！”“救命啊！三小姐落水啦！”整个相府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由于顾海潮这副身体太过单薄，而经常练武的顾二又是个四肢发达的，这一巴掌让本来就站在离池塘不远且没任何准备的盛婉身子趔趄一头倒栽葱砸进了水里。这个池塘是当初建府时候特地让人从城外的枫叶山上挖过来的活水，足足有八尺深，盛婉还没反应过来鼻孔嘴巴就猛地灌满了水，永巷长湖的惊恐记忆如洪水猛兽般猛地袭来，她使劲挣扎却还是无法将头探出水面……
盛婉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怕过什么东西，可当顾二下水将她救上来时，她就跟一只落在泥泞里面的土鸡一般冻得身子直抖。双脚一落地便直接软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常氏抱着她也跟着哭，谁都不知这两世之后她简直怕极了水，死过一次之后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怕死，她怕自己再也无法呼吸，再也不能活下去。
不过还好这个身体怎么都比永宁的好用，这么折腾一番竟然没生病，于是安安稳稳到了她十岁生辰这天。
只是这么一来海溢就遭了个大殃，先是被回府的顾长盛知道后拿着柳条跪在祖宗祠堂狠狠揍了一顿，又因为愧疚跑到素锦园一路给她端茶倒水就差服侍她洗澡。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哪儿遇过这种事情，自打盛婉落水事件以后，只要她有个小感小冒的，顾海溢总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当初在水下她如救命稻草般拼命抓着自己，满脸惊恐的样子，他永远都忘了不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忘却前尘舍心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