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高古》最猫

1、01

　　他睡得轻，她一动他便醒了，她的眼睛本大，此时又更是瞪的大大的看着他，他尤记得不久前那双眼睛的灵动清澈，仿佛泛着绿色，生机勃勃。
　　而此时，那双眼睛漆黑如墨，令他捉摸不透。他心生不忍，捉住她的手，她却反射性的抽出来，眼里的怀疑令他觉得痛不可已。
　　他们怔怔望着，直到丫头端了药进来才被打断。
　　“我师兄呢？”她一开口便是掩不住的惊惧，不自觉动了气，忍不住轻咳。
　　他被吓一跳，赶忙坐到床边去扶她，她却又是一躲，丝毫不顾及他手在空里的尴尬。
　　“张子凡！”她缓过劲儿来，声音又是一提，“我问你，我师兄呢？！”她强忍不适，眼睛扫过来，仿佛带着刃，即使是他们初识他对她多有不敬，即使他被指破身份之时，她也不曾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那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他被幻音坊带走了。”他的手臂沉下来，不再试图接近她。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道，“师兄他不会抛下我。”
　　这话说来本与他无关，可此时听在他那里却分明就是在指责他，她已身处险境，他却还是那样按兵不动，不顾及她的的生死。
　　他暗下稳了稳，才道，“他是幻音坊被带走的。”
　　“你也可以带走他！”她抢白道。
　　他自小便被李嗣源收为义子做了通文馆少主，向来受李嗣源器重，自有些少爷脾气，可是又从小便连出击都被教导先礼后兵，何况面对着陆林轩，本想耐着性子好言相劝，转念又想到她现在的处境，声音一时冷下来“陆姑娘，李星云何德何能，叫我冒险相救。”
　　陆林轩本是初经人事，此时却像是换了个人，只是一笑，“也是，我陆林轩何德何能，能承了你这通文馆少主的大恩。”她环顾四周，见布置精致，猜到这是哪里，紧紧地盯着他半晌，“我还走的了吗？”
　　他缓缓地站起来，手中修文扇刷的展开，“陆姑娘果然是聪明人，我就爱与聪明人打交道。”
　　他转身出去，白色的衣摆在门口一闪便消失了。
　　陆林轩自小便被李星云和阳叔子宠的无法无天，可以说是娇纵至极，此时却也知道，她已经没有师兄师父的保护了。
　　不得一会儿，刚端了药的丫头便又进来，将药端到她身边，笑眯眯地道，“姑娘，不论出了什么事，也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你娘亲知道了，必然也不好受。”
　　陆林轩心下排斥，故意呛她，“哦？那你便替我告诉她吧。”
　　那丫头被她噎住，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地，“姑娘，你也别生气啦，大夫专门说啦，这药你醒了务必要喝的。”
　　陆林轩还想堵她，后又忍了忍，拿过去，将勺子取出来，本想丢到地上，可看小山笑眯眯的伸手来接，还是交给了她，几口就把药灌了下去，真是苦死个人。
　　丫头不知从哪里变出的蜜饯给她，见她吃了后才说，“这是我家少主特意嘱咐我的，姑娘喜甜，必然受不了这药的苦，叫我给你找来。”
　　陆林轩一笑，却转念一想，问，“你叫什么名字。”
　　丫头笑颜回答，“奴婢之名何足挂齿，姑娘叫我小山便是。”
　　不知怎么，她一下想到的便是青山的山，“是青山的山吗，名字倒挺别致。”
　　“是少主替我起的。”
　　陆林轩不爱听她左一个少主右一个少主，将她打发了，一个人坐在床上愣神。
　　想了半会儿，陆林轩下床出门，外阳光正好，一转头，却见张子凡瞬也不瞬地瞧着她，她看见他，他似也不觉尴尬，转身便走开了。
　　陆林轩这才打量起这院子，青山之间，绿水潺潺，清风一吹，竹叶相逢作响，袭来清凉之意，当真有剑庐的风采。
　　那时他们相伴而行，他便是这样事事顾着她，连着吃穿用度都提了个档次。他们该想到的，他衣着考究，又身手不凡，必不是普通人家的少爷，可是他们又与世隔绝良久，他是他们遇见的第一人，哪里看的出来这些。
　　“姑娘。”
　　陆林轩看过见小山在门前笑盈盈地看着她，陆林轩不知是因自己分神还是别的什么，竟没听到她的脚步声。
　　小山也不说，只道，“姑娘，已经到晌午，该用饭啦。”
　　经她这么一说陆林轩才觉着饿，回身到屋内看着小山布菜。陆林轩正要动筷，见小山略惊，“姑娘不等少主吗？”
　　陆林轩皱眉，“等他干嘛？”
　　话音未落，便听张子凡唤她，“小山，”两人看过去，张子凡立在门前，双手背在身后，定定的看着他们，“你先下去。”
　　小山有礼地福了福身退下。
　　张子凡像没听到她的话，过去坐下“我专门吩咐过的，都是你爱吃的，动手吧。”他们那时一路同行，她与师兄身无分文，路上全靠他照拂。他们生活在山里，只知道这城镇繁华新奇，其余都是张子凡打点，慢慢也摸出他们的喜好，他自己又是少爷脾性，带着他们也算领略了一番。
　　他原说自己没拿钱便偷偷离家，他们后来竟也没怀疑，真不知师兄是怎么想的，表过不提。那时他们又没什么金钱观念，师兄还同他以兄弟相称，更想不到这一层，现在想来，陆林轩才觉着不妥。
　　她筷子本已在手上，虽心里觉得过意不去，也不肯承认，只瞪他一眼，“我可没要等你。”
　　她娇纵惯了，生气听起来都像撒娇，张子凡也不说话，只是笑。
　　陆林轩更为烦躁，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地扒饭。但见他手下动作不紧不慢，甚是有礼，想来他之前和他们一道时的不拘小节，到真是费了心。张子凡看出来，手下一顿。
　　陆林轩忍不住冷笑开口，“少主，你已经回家，没必要再勉强自己了。”
　　张子凡并不在意，自食盒下拿出一只精致的酒瓶，“上好的花雕，陆姑娘可想尝尝。”
　　陆林轩不喜酒，可瓶塞打开便有清香扑鼻，果真是陈年好酒。也是，他堂堂通文馆少主，回了家，哪样不得是最好的。
　　酒是真好，绵长温和，连她都觉得欲罢不能，他要为她续酒被她拦住，“你想干什么，你不是说家里管的严，不叫你喝酒吗。”
　　“家里管的严，不许多喝。”
　　她手放开，将杯子拿开，“我不要了。”
　　她侧着脸，一头黑发只简单束着，一缕青丝垂下来，看的他心痒，不禁想帮她弄好，手下握了握拳，还是忍住了。“林轩，你要好好待自己才不叫你师兄担心。”
　　她还未抬眼看他，“这不关你的事。”
　　张子凡轻轻叹口气，“你若是觉得见着我没胃口，我走便是了，可别亏待了自己。”
　　他说罢，便站起身出了房门。陆林轩又看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在碟子里挑挑捡捡，只几口就没了胃口，只觉得心里闷火没地方发，憋的难受，一个没忍住，一把就将桌上地碗碟掀到地上。
　　只见张子凡迅速冲进来，瞪着眼睛看了地上的狼藉一会儿，才道，“陆姑娘，这才对了，难受就发泄出来，否则久了可不得憋出病来。”
　　陆林轩经不住他激，一眼削过去，猛的起来一掌就劈过去，张子凡不知怎么回事，生生受了她这一掌，“你这是干什么？”
　　张子凡没笑，只作揖告饶，“陆姑娘，你心里有气打我都好，只是别气坏了自己。”
　　若是放在往日，陆林轩早被逗笑了，可此时却更火冒三丈，眼前都模糊了。张子凡见着一吓，正要上前安慰，陆林轩疾奔至桌前，拿了剑出鞘，随手扔了剑鞘，什么都不顾的架势便砍过去。张子凡无心伤她，一味躲闪，刀刀凌厉，她是真想杀他，只是她心无城府，生来敢爱敢恨，从来高兴了便笑，伤心了便哭，哪里知道这时隐忍才最聪明。他一时拿她毫无章法的劈砍也没辙，两人便僵持住。张子凡忽然眼中精光一闪，陆林轩才感觉不对便倒在小山怀里。
　　“少主。”
　　张子凡接她过来，抱着她向屋内走，“平时多逗逗她，别惹她生气。”
　　小山忍不住掩嘴笑道，“少主可真会说笑，姑娘哪里是我可以惹到的，可不只有少主才能惹得姑娘这样生气。”
　　他不说话，只将她放到床上瞧着。张子凡的脾气向来有些难以捉摸，小山见他不搭理她，想是心情不好，也不敢再多言，默默的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