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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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少恭向百里屠苏细数陵越曾经为他做过的事情，那些他不知道的，而他永远不会说出口的事情。
“你可记得自己因何私下天墉，依据门规，该受何等惩罚，又为何回山后，却无一人提及此事，连戒律长老都对你视而不见？”
“什么！？这……连这你都知道！？”
方兰生瞪圆了眼睛，看看百里屠苏再看看欧阳少恭，怒气冲冲地吼道。
“该不会……木头脸当初被冤枉成杀人凶手，也是你故意陷害他的！？欧阳少恭，你好卑鄙！你居然从那么早就开始算计我们！”
欧阳少恭对方兰生的斥责听若罔闻，只满意地欣赏着百里屠苏周身的煞气。
“只因你那好师兄，陵越下山之前，在掌门及诸位长老面前以命相抵，担保百里屠苏不会做出杀害同门之事。”
似乎是想起了那时的场景，又或者是为这之后发生的种种而感叹，欧阳少恭微微眯起眼睛，无比愉悦地打量着百里屠苏苦苦压制心中愤怒的模样。
“百里少侠不曾杀害肇临，可陵越又殒命于百里少侠之手，却也坐实你杀害同门之罪。如此一来，竟是分辨不出因果先后，只能感慨世事无常，莫过如此，果真叫人难免叹息。”
他停顿了片刻，犹觉不够般继续开口。
“百里少侠可曾疑惑为何青龙镇时，你那师兄离开的如此突兀，竟是连句告别之言都不曾与你说上一说。据闻百里少侠去往祖州之时，一路均是寡言少语闷闷不乐，想来也是对此耿耿于怀。你却不知，你那师兄非是冷待与你，只是担心若你挽留，自己或许便再离开不得。”
“陵越离开时，曾与除你之外的每一个人都畅谈一番，将你的喜好性格都翻来覆去说了个遍，让他们多多担待他那固执寡言的古怪师弟。如此拳拳爱护之心，却被百里少侠误解冷待，实是令在下忍不住想要将真相告知于你。”
欧阳少恭说的那么详细，风晴雪几人下意识地便随着他的话语想起了那一日，陵越与他们一一告别时候的情景。
百里屠苏亦是忽然想起，那一日师兄那一句意味深长的“保重”。
“戒律长老掌赏罚，即便掌门也不好出面偏袒。陵越虽身为天墉城大弟子，却最是循规蹈矩。违背掌门之名未有将你带回天墉，已是逾矩，对此自然没有半分辩解，受了三十戒棍。天墉城的戒棍如何，百里少侠自然不用我再来细细说明，偏你那师兄受了罚后，不好生将养，忍着伤四处奔波，为你洗脱罪名。”
——陵越素来爱重于你，便是死在你的剑下，亦是心甘情愿。
“你这师兄待你，当真情深意重，实在叫人好生艳羡。可惜——”
似是叹息，欧阳少恭摇了摇头。
微笑着看向面沉如铁的百里屠苏，欧阳少恭的声音中盛满了恶意。
“现在，百里少侠是否还能自欺欺人，认为自己只是失手斩杀了一位同门师兄？”
“……”
百里屠苏双唇紧抿，眼中已经再看不出眼瞳的黑色，只剩下一片煞气翻涌的黑红。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身周都是粘稠腥腻的血，自己像个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狂乱地挥舞着手中利剑。
百里屠苏突然发难，欧阳少恭却是泰然自若。
他平伸出手，一柄古琴在掌下浮现，指尖拨动琴弦，疾疾数下，琴声铿锵，借由琴弦波动激荡而出的灵力精准无比地一一击中百里屠苏的剑锋，非但拦下了百里屠苏的攻势，还逼得他后退数步，重重撞上宫殿中的立柱。
风晴雪几人连忙围了过去，风晴雪指尖轻拈，忙施展了幽都的治愈之术。
百里屠苏失控的情绪被这一击敲散，他反手用手背抹了抹唇角，顺势用手臂将几乎整个人趴进他怀里的襄铃隔开了些。
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恙，他握着焚寂径直从几人的包围中走出。
“呵，一时忘情，竟是与你闲谈了这么久。”
冷眼看着那边你关心我我关心你的热闹模样，欧阳少恭眸色越冷，撇撇唇角哂然一笑，配着朗然的眉目，端的是君子如玉。
“幽都一行，想必已令百里少侠寻回忘却之事。以百里少侠聪慧，应是知晓，如今你体内的魂魄，非你所有。若不是你那多管闲事的娘从中作梗，早在八年前，我便已取回被封于焚寂中的一魂四魄，而不是由你这早该死去的韩云溪借此苟延残喘，存活至今。不过，如今，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边说，欧阳少恭便轻描淡写地拨动着琴弦，语速越来越慢，琴声却越来越快，他周身激荡出的灵力，竟是生生骇得襄铃向后退了一步。
百里屠苏眸沉如夜，握紧手中焚寂，催动煞气。
此一役，最后仍是变成了欧阳少恭与百里屠苏一战。
这分别拥有着太子长琴魂魄的两人，谁都不曾留手。
焚寂挟带着煞气而至。
欧阳少恭指尖一滞，九霄环佩琴发出一声凄厉的轻鸣，琴弦根根崩断。
动作迅速地收回手，顺着断弦之势用力一拨，欧阳少恭眼见那柄自己依循记忆亲手所做的琴，翻转着直冲百里屠苏面门，而后被焚寂一剑两断。
百里屠苏捂着胸膛后退几步，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艰难地压下喉中的腥甜。
欧阳少恭却是忽然出了神，只看着断成两截孤零零落在地上的九霄环佩琴。
终于，连他所留的最后一件事物，也失去了。
“哈哈哈，亲缘寡薄，永世羁零。亲缘寡薄……永世……羁零……”
欧阳少恭一手掩面，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酣畅，眼角却似渗出泪来。
他放下手，盯看着自己的掌心，似是陷入了回忆一般，反反复复地重复念着。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何以……不……得……安……”
方兰生挤眉弄眼地拼命对似乎也跟着欧阳少恭一起陷入魔怔的百里屠苏使眼色，企图唤回他的心神，趁着这欧阳少恭心神不属的大好时机赶紧攻击，将他一举擒下。
可百里屠苏却似是对这几句在方兰生听来矫揉造作的词句产生了共鸣，任由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白白溜走，整个人呆站在那里，一手掩面满脸痛苦，感同身受般跟着低喃。
方小公子急的抓耳挠腮，最后恨恨一跺脚，决定不管不顾自己先上。
可惜欧阳少恭已经回过神，他捂着胸口轻咳了几声，吐出血来。唇角还挂着血丝，他却只冷淡地看向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你体内有我的一半魂魄，自然，也合该如我一般，享受这命运的捉弄，得到了又失去，失去的永不归来……”
欧阳少恭低低地喘了口气，像是突然间失去了气力般，倚靠在了身后的立柱上。
他幅度极小地环顾了下四周，原本尚算气势恢宏装饰精细的宫殿，如今已是摇摇欲坠，残破不堪，焚寂之火落地便燃，在一片断壁残垣间熊熊燃烧。
欧阳少恭笑了笑，及至此刻，他眼中的疯狂才稍稍褪去，露出些略显疲倦的柔和来。
“这样……也不错。”
他低低地说，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欧阳少恭最后的神情，似是惆怅似是遗憾又似是释然，百里屠苏看得分明。
那里面的每一份细微情感他都看得清楚，可糅杂在一起的五味陈杂，却是他读不懂的。
然后，他也死了。
散魂之前，他在风晴雪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神情，似是惆怅似是遗憾又似是释然，竟是……与欧阳少恭的神情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二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