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放纸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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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氏的呼吸很轻很轻，近乎没有。粘稠的汗水将头发浸湿，面色苍白得可怕。
身旁的锦被被长长的指甲划破，撕碎，看起来触目惊心，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香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照红了耿氏面庞，更加显得无力。
胤禛看了眼襁褓中的幼子，眼睛还没有睁开，却白嫩得可爱。粉雕玉琢的模样像极了他的额娘，唯有鼻子和自己相像。忍住想抱的冲动，坐在床榻边看耿氏。耿氏微弱地张开了眸子，看了一眼幼子，嗓音还有些沙哑：“爷...是个小阿哥啊...”
胤禛的嘴角难得有了一丝笑意，给耿氏拉了拉被角，见她又昏昏睡去。
胤禛叹了口气，唤来奶妈：“带小阿哥下去吧。”
转身紧紧地攥住了她冰凉的手，望向了窗外的明亮，口中反复念叨着：
昼...弘昼...爱新觉罗.弘昼...
一直坐着，直至李氏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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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哥哥...”甜糯糯的声音响起，弘时的衣袍被一双小手轻轻拽了拽，刚下学，顾不得天寒，弘时将披风取下给揽月围上。
揽月的眼珠黑白分明，粉嘟嘟的小脸煞是好看，乖巧地挽上了两个发髻，浅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梨花涡。
这样粉嫩的孩子却是所有女儿中最不受待见的一个，或许是因宋姨娘不太受宠的原因，弘时喜这孩子的灵秀，自小格外疼她。
“时哥哥，月儿好想哥哥啊...”揽月扑进弘时的怀里撒娇，许是病还未大好，脸色异常苍白，还有冷汗滚落。
“孝经·开宗明义章，背。”
不知何时，背后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甚为清瘦。
弘时立马跪拜在地，朗声背了起来：“ 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德之 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越到后边声音就越小，弘时有些羞愧，低垂下头：“弟子再也不会了....”
男子的眉宇间隐有厉色，却还是先将侍从送来的衣服给弘时披上。
“抄上十遍，明日给我。”
弘时连忙应了。
揽月探头探脑从弘时背后钻了出来，无邪的笑容尽显稚子清纯。
“穆伯伯安~”
穆先生的脸色隐有一丝笑意，见揽月那孩子三四岁的年纪，却灵气逼人，甚为喜欢。
他侧眸去看弘时的身影，极为孤傲冷清，眼前浮现的，却是那在纸鸢下肆意欢笑的面容。
“三阿哥，”弘时身边的左岸从长廊那头匆忙奔来，抬头见穆先生，慌忙先行了礼。见他点头示意，才微喘着气。
“三阿哥，四爷今儿个在侧福晋处用膳，轻格格也在。”
弘时听到“轻格格”三个字时，眼睛顿时发光，嘴角勾起了一抹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去吧。”穆先生一摆手。
弘时将揽月抱在怀中，嘱咐道：“给额娘先嘱咐一声，月儿也在庭兰阁用了吧。”
——
“阿玛，姐姐。”
弘时将揽月放在地下，许是胤禛在的缘故，略显得有些拘谨。
轻歌的笑格外清脆，倚靠在胤禛的肩上：“阿玛快看，这泼皮小子也就见着阿玛老实了些，时常歌儿都管不住。”
虽是平常打趣的一句话，却成功叫胤禛黑了脸，弘时更加恭敬。
轻歌瞧出不对，一把将弘时揽在怀里，身上的栀子香格外甜馨。
胤禛转眸看去，小小的揽月直视着他的眼睛，正笑得乖巧。
这样灵透的孩子，却是谁家的？
胤禛还未来得及思索，轻歌就又笑了起来：“这不是宋姨娘的月儿么？真是越大越水灵了。前些年回来，月儿还刚百日呢。”
弘时心里微微刺痛，轻歌那次回来，是昀哥哥病逝的那一天。
他拉着姐姐的手：“姐姐，哥哥为什么不睁开眼睛啊？”
幼稚的他竟未发觉姐姐眸子中的泪光，上前抱住了弘晖，摇着：“哥哥，哥哥，快起来啊，带时儿去玩儿啊...”
刚赶进屋子里的胤禛不由分说地给了他一掌，姐姐忙将他抱在怀里。
“时儿乖，哥哥...哥哥他在和我们玩儿呢...等到时儿长大了...哥哥就会睁开眼睛了...”
弘时天真道：“那时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轻歌的眼泪禁不住地往下落，眼睛似乎也失了光彩：“时儿要好好念书，长大后有大出息，哥哥听到时儿懂事听话了，就会睁开眼睛了...”
胤禛的心里也不好受，却是冲着轻歌冷冷道：“弘昀死了！你何必扯这些谎来诓他！长大？劣童何时才能长大？！”
弘时哭喊着跑了出去，等到胤禛找到时，已是打了许久的雷。
怕雷的病根，自小积下。胤禛，怕是悔的吧。
胤禛一阵尴尬，许久不言，见李氏赶来布上了饭菜，才询问道：“这几年府中可安好？”
轻歌一边笑盈盈地给弘时和揽月夹菜，一边应道：“一切都好。只是女儿不喜管理财政，这几年类似《诗经》的倒读了不少。”
胤禛微蹙眉头：“女子无才便是德。”
轻歌微微颔首：“女儿知道了。”
谁知李氏怀中的揽月却不安分地挣脱了她的怀抱。
揽月眨着灵透的眸子，不服气道：“阿玛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月儿也曾听说过木兰从军的故事，更有赞其聪慧灵敏的，木兰姐姐若是连书都未读过，如何能从军作战？有胆无谋，一介草莽罢了。古人的见解真真可笑，岂不是自相矛盾，自厝同异？。”
弘时忙替揽月打圆场，俯身道：“阿玛切勿怪罪，月儿幼子口无遮拦…”
胤禛一阵苦笑：“在你眼里，为父竟是这般不讲理之人。”
弘时抬头瞥见胤禛嘴角的苦涩，心下微微有些愧疚，歉然道：“阿玛勿怪，是孩儿说错话了。”
胤禛一摆手，“罢了，你且起来吧。”
李氏温和地笑：“月儿这孩子挺聪慧的，爷倒是常常去看看揽月。”
胤禛沉眸，算是应了，心下想着，好些个时候不曾见过宋氏了，常去看看也好。
揽月甜甜笑了笑，拉着胤禛的手轻轻摇晃着：“阿玛阿玛，让哥哥陪月儿去放纸鸢吧，额娘新做的，可漂亮了。”
软软的小手里流得是自己的血，一种异样麻酥的感觉漫上心头，血浓于水，竟是如此奇妙的东西。
一贯严厉的他，竟点了点头，却不忘训斥一句：“顽劣！府中的长子尽想着玩乐！你该长大了！”
昀哥哥死的那一天，孩儿就已经长大了。弘时在心底里补充了一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放纸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