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微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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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沉了，唯独留下了稀疏的星子在彷徨的漆黑中闪烁，像是迷茫的，卑微的人，企图带来光明，却是痴心妄想。
一道凌厉的亮光闪过，苍穹被划破，“轰”地一声炸雷，伴随着“哗啦”一声从天而降的泼瓢大雨，空气中弥散着湿润的清凉。
屋内床榻上睡得不安稳的小孩猛地一下坐起，浑身颤栗得发抖，满额尽是汗水。恐惧地缩在床角，漆黑的夜唯有那双澄亮的眸子极为灵澈。
李氏闻雷便匆匆从外殿进来，将幼子抱在怀中，心似乎也被这一声又一声的哭泣扯得一紧一紧地，担心得紧，伸手一摸，却没有泪水。
这孩子，李氏心中暗叹，自小就是这么倔强，即使怕，也都不愿哭出来的么。
她一边心疼地拍着弘时的后背，一边唤人来：“还不快去请爷。”
那进来的丫鬟行了个礼，就匆匆退下了。
正在挑灯读书的胤禛本就被这雨弄得心神不宁，心下一阵烦躁，又听三少爷院里的小厮慌忙来请，“啪”地一声将书扔在了书桌上，挑开帘子阴沉着脸。
“三阿哥身边侍奉的，就是这么毛躁的么？”
“四爷，三少爷被雷惊着了...”小厮慌忙跪下，雨水浸湿了他的衣裳。
胤禛脸色微缓，颔了颔首，淡然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叫李氏莫要担心，我这就去。”
小厮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中，胤禛站在窗前，理不清自己的心绪，有些担心，有些烦虑，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愠怒。
匆匆换上了便服，就赶到了弘时的房里。
李氏早已哭红了眼，望着榻上憔悴的小脸直喊心肝。昔日的皓齿明眸，钟旒毓秀，已然衰退，只剩下半老和哀愁了么。
胤禛又是一阵不悦，见丫鬟和小厮乌压压跪了一地，心口堵得慌，一摆手叫他们下去，端过桌上的滚烫的姜汤，试了试温度，才去看弘时。虽然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却仍是口气冷硬：“这畜生，只会白白叫父母担忧，都七岁了...”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七岁，别人家的孩子该还在膝下承欢的吧。
弘时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本该充满欢笑的面容却早已被眉宇间的愁苦所取代。稚幼的肩膀上，早已背负了一个叫“责任”的东西。身为长子，阿玛所作的，你现在或许不理解，也不必理解，可是，你生在皇家，这是你的命。
弘时梦魇中，口中嘟囔了几句，却一字不差地被胤禛听了去：“晖哥哥...昀哥哥...你们回来好不好...时儿一个人...好怕....”
胤禛心中钝钝一痛，更多的却是恼怒。
揭开他的伤疤，数落他过往的罪过，这不是在告诉他胤禛，你两个儿子，都是被自己亲手给逼死的！
胤禛“啪”地一声将碗丢了出去，也不顾砸向哪里，只听见身后一声闷哼，叫本就睡得不安稳的弘时惊坐起了身，突然看见额娘的额头上鲜血直流，滚烫的姜汁从额顶流下，鬓发尽乱，好不狼狈，和阿玛那阴沉的脸色，吓得跪伏在床榻上连连叩头。
口中含糊不清地哭喊着，阿玛，不要打额娘...
胤禛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去抱李氏，却忍不住责骂：“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孽障！”
忙唤人取来了绷带和药膏，亲手给李氏抹了。
额头上的疼，却不及心里的。若不是失手伤了她，胤禛已经多年没有碰触过她了。
胤禛似是想开口，望着李氏低垂下的长长的睫毛，终究没有言语。
她跪伏在床榻前，将小儿子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语气微有些哽咽：“爷，时儿病得不轻，赶明儿好了，爷再责骂也不迟...那时候的晖儿和昀儿...不都是...那样走的么...”
胤禛一皱眉头，轻斥：“放肆。”
李氏低垂着头，格外温顺谦和：“是，是妾失言了。”
他何尝不清楚，李氏一向温婉谦卑，若不是心中怨痛太深，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胤禛心里有些愧疚，斜了眼在李氏怀里瑟瑟发抖的儿子，哼地一声甩袖离开，去了耿氏那里。
耿氏进府时就较讨胤禛欢心，她这一胎若是阿哥，时儿这...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李氏看胤禛走出了院子，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嘴中含糊不清地哼唱着催眠曲，声音都沙哑了。弘时逐渐进入梦乡，朦朦胧胧听得额娘呢喃了几句话：“
时儿...你可要争气啊...昀儿走了，额娘就只剩下你一个儿子了啊...
时儿，嫡福晋容不下你，你可千万不要忤逆你阿玛...
额娘有时觉得不生下你多好啊，白白让你这么小受这些罪啊...”
窗外的月儿皎洁，映照在李氏秀美的面庞上，她的哭诉，除了月亮，只有她的时儿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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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氏躺在凉亭的长椅上休憩，帕子遮住了月光似是睡熟。因为肚腹里的小东西，耿氏昔日窈窕的身材略显浮肿，配上她灵秀清澈的眸子，倒有几分俏皮。
身上骤地覆盖上了一层暖意，耿氏依旧闭着眸子，嘴角却是弯的：“四爷来了么。”
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胤禛将耿氏揽在怀里：“怎的在这里睡了，不怕冷着了。”
耿氏撒娇，娇嗔道：“冷的是四爷的小阿哥，妾身可不心疼。”
胤禛轻斥了一声：“胡闹！”就又将大衣紧了紧，耿氏的眸子中划过一丝甜蜜。
“对了，时儿那儿怎么样了？”耿氏突然想起，见胤禛瞬间皱了眉头，心中冷笑：李氏啊李氏，枉你良善一辈子，连亲生儿子都得不到恩宠。
她像水蛇般缠上了胤禛，皓腕揽住他的脖子，吹气如兰。“时儿见到小阿哥，就不会再寂寞了呢...”
胤禛低头吻下，难得眸子里有一丝促狭：“那兰儿再给时儿多生几个弟弟啊...”
耿氏一阵娇羞，脸蛋煞是娇艳。
一轮明月下，却是两种不同的心境。
晚风拂过，夜微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夜微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