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明日天涯已陌路（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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壶衍鞮紧紧地握着予晗的手，轻轻闭上了双眼。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掌心之中的凉意。可他却不管不顾地握着它，奢望用自己掌心无穷无尽的温暖护着那娇弱的生命。
心头忽而有念一动，壶衍鞮猛地睁开了眼眸，急声唤道：“来人！”
身后传来滦儿小心翼翼地应答声，带着些许疑惑：“单于有什么吩咐？”
“把嬗罗和梵罗都抱到这儿来。”壶衍鞮轻声道。身后滦儿半晌未动，似是不明白他的话语。壶衍鞮心头着急，猛地扬声道：“还不快去！”
“是！”滦儿心头一个激灵，忙吩咐人下去抱嬗罗与梵罗了。她自己守在壶衍鞮的身旁，短短几个时辰，单于似是苍老了许多，她心头痛楚，移目望向榻上昏睡不醒的予晗微微叹息。阏氏娘娘，您只知道自己心中对单于的恨，可是你可知道单于为了你受了多少苦？他的爱……是旁人怎么做也达不到的啊。
嬗罗和梵罗被抱来了，两个小娃娃睁大着眼睛望着自己昏睡不醒的母亲。
嬗罗年纪大些，不哭不闹，倒是个莫名的安静性子。他只睁大了黑亮的眼眸望着面色苍白的予晗，眼中有好奇也有探究。壶衍鞮望了他一眼，只是一眼便觉莫名烦躁。在他眼前的小娃娃那双黑亮的眼眸，分明与先单于狐鹿姑一模一样！
梵罗年纪较小，一抱进灼热却气氛压抑的大帐就开始放声大哭起来。抱着他的奶娘一边不停地哄着哭泣的梵罗，一边战战兢兢地跪下向壶衍鞮行礼：“奴叩见单于。还请单于恕罪，二王子他……”
壶衍鞮心中一片沉闷，唇边却牵起了一抹淡笑，挥手让她起来：“不碍事。小孩子多哭哭是好事，不哭不闹的倒是不像小孩子了。”说着让滦儿从奶娘手中把梵罗抱来。
梵罗刚一落到陌生人的怀中，哭得愈发响亮。滦儿挪着脚步走到壶衍鞮身边，神色也是颇为不解。壶衍鞮却未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神情却是显而易见的疲惫之色。他并未让滦儿哄梵罗，滦儿盯了一眼自家单于专心望着予晗的神色，又低头看了看怀中哇哇大哭的梵罗，顿时心中明了，便打定主意不再哄梵罗，示意抱嬗罗的奶娘将嬗罗放在榻上。
听到梵罗的哭声，壶衍鞮明显地看到予晗的手指颤了颤。
他面上微笑，心头却一片怅然。他接过嚎啕大哭的梵罗，悄声对她说话，声音恍如低喃耳语：“予晗，你醒醒吧。瞧，嬗罗、梵罗都在这儿呢。他们都很好，你想不想看看自己的儿子？想不想看看……他的儿子长大？你不要睡，嬗罗、梵罗还不能失去母亲……”
哭声依旧，予晗苍白的面庞似有灼热的液体流下，落在了壶衍鞮抚摸着她的脸的指尖上。
壶衍鞮愣了一下，心头狂喜。正要再说什么，予晗身边涯儿轻轻开了口：“单于您……先去休息吧。阏氏她一定会醒过来的，单于可以待明日再来看阏氏。”
壶衍鞮犹豫了一会儿，正待开口却再被涯儿打断：“单于也应该清楚。阏氏她……醒来不一定愿意看到单于。”
壶衍鞮久久地沉默。
良久，他振袖起身离开大帐。身影融入夜色之中，隐隐藏有几分萧条。身后滦儿快步跟上，只在出帐门的那一刻回头望了涯儿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探究与疑惑。
涯儿垂眸，将榻边的冷丝绢敷在予晗的额上，吩咐两旁愣怔的奶娘把嬗罗与梵罗带走。
昏暗的单于大帐内烛火摇曳，壶衍鞮懒懒倚在榻上。神情虽慵懒，目光却凛冽如刀，死死地盯着面前跪着的医官，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阏氏就算醒来，只怕身有顽疾也难以治疗得好。以匈奴医术怕是救不了了，若是……”偷眼看了一下壶衍鞮的神色，医官道：“恐怕只有汉朝的针灸之术才有希望救阏氏一命。”
壶衍鞮久久地沉默，良久方道：“长安？”
“是。”身后传来一声细如蚊讷的应答。
壶衍鞮的手不知不觉地抚上眉心，低叹道：“只有这一个法子了么？西域各国的巫蛊之术，难道也不能救阏氏一命？”
医官道：“单于既有此问，当知汉朝巫蛊之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可起死回生。”
“我就算同意，只怕予晗也……”复又沉默许久，疲惫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医官转身告退。
壶衍鞮凝眸看着不远处忽明忽暗的烛火，神色依旧慵懒，眼底却划过了一道深切的痛楚。
壶衍鞮第二日再造访阏氏大帐时，予晗已醒来。她披散着乌发坐在榻前逗弄着怀中的嬗罗，面上是满满的慈爱。她这样的神情壶衍鞮已有多时不曾见到，不禁杵在帐门前凝眸良久。
予晗侧目看向帐门前颀长的身形，唤过涯儿抱走怀中的嬗罗，淡声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壶衍鞮微笑，走进大帐。
晨光洒在榻上的女子绝美的侧脸上，半明半昧，如同母亲温柔地抚摸。这样温暖的画面，女子面色却一派冰冷，仍带有几分病态的苍白。
壶衍鞮微微叹气，走到予晗身边问她：“予晗，你愿不愿意去长安？”
他这样开门见山的问题着实让予晗愣了愣。但仅是一瞬，她便不咸不淡地回答：“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长安我绝不会去，若你要我去，除非杀了我。”
壶衍鞮叹气，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予晗，你我之间就一定要这样吗？”
予晗侧了头不看他，淡淡道：“我现在只想陪在我的孩子们身边，其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壶衍鞮心中一颤，眸中渐渐黯淡下去，却被他掩饰的完好。他低低一叹，道：“你当真愿意永远陪在嬗罗与梵罗身边，看着他们长大？”
“当真。”毫不犹豫。
壶衍鞮继续道：“你可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就连王庭里的医官都说你病入膏肓，若真是这样，那你认为你还可以陪伴在他们身边多少时候？”
予晗抿唇不答。
“只有长安城里的针灸之术才可以救你，为了永远陪在嬗罗梵罗的身边，你愿不愿意去长安？”
予晗依旧沉默。
壶衍鞮低叹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也不必着急，再过一阵吧。若是等你想好了，就……就来找我。就让嬗罗和梵罗住你这儿吧，若是嫌吵，我就让奶娘把他们抱回去就是了。”
他再度眷恋地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等等。”身后传来予晗清凌凌的声音，她望着他的眼睛，面上依旧淡淡。沉默许久，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她缓缓道：“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说
第195章 明日天涯已陌路（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