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明日天涯已陌路（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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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进帐，微微向产婆行了个礼，便来到虚弱的莫蕴身旁，轻声道：“娘娘，这是止血的药，喝完了之后便没事了。”
莫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的将那药灌了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喘出一声粗气，再看着小桃，猛然吐出了一大口血，那殷红的鲜血，都喷洒到了小桃的脸上与身上，如雪中红梅，妖异刺眼。
“娘娘！”
这一声叫喊，已经止住了，因为予晗已经走了进来。她用眼神示意小桃退下，便从产婆手中接过孩子，递到莫蕴跟前，看着她的眼神里，虽然带着些许的怜爱，更多的，则是冰冷。
小桃犹豫了下，无声地瞪了予晗一眼，转身不情不愿地跟着产婆下去了。走之前还不忘担心地看莫蕴几眼。
“我说过，这个孩子是狐鹿姑的孩子，我不会杀他。”她突然转过头来了，眼神冷如冰封，“而你，却是十恶不赦之徒。我本想留你一命，却没想到你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在痴心妄想。”予晗嘲讽地笑了一声，看着莫蕴的眼神中藏着深深的厌恶：“狐鹿姑的死，那只金色的蝴蝶香囊，还有莫祁的兵败、雪岚中箭，我们今日就来好好地把账算一算。”她轻笑一声，抚着那孩子精致的小脸，淡声道：“你看着孩子多漂亮啊，不过这一次你赋予了她生命，却该结束你自己的生命了。”
莫蕴仍旧不停的在流血，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冷笑，不掩眸中厌恶：“你？你会有那样慈悲，愿意放过杀害你狐鹿哥哥的人？”她故意咬重了字音，成功看到予晗眸中神色骤然冰冷。她毫不在意地笑道：“真可惜，你就算把我杀死一千遍一万遍，你的狐鹿哥哥都回不来了。而我……我……壶衍鞮……”
她忽然不说话了，黑亮的瞳仁盯着予晗，仿佛要看透她的心。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开口却是话锋一转：“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药。”予晗淡淡看着她，眼中鄙夷厌恶不减，“我把止血药换成了放血药。”
莫蕴愣了一瞬，闭上了眸光闪闪的双眸。她看了她许久，忽而疯狂的大笑起来，笑了很久，很久，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整个被褥，最后的话语，飘渺的传来：“你……狠……”
“你也是。”予晗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莫蕴用尽全身力气盯着她，嗫嚅道：“你……霍予晗，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求……求你……但这次……这次我求求你……求你，求你在我死后……善待……善待我的孩子……娘亲不能陪在她的身边……身边了……”
予晗缓缓闭上了双眼，轻声道：“早日如此，何必当初。她是狐鹿姑的女儿，我自当善待她。作为母亲，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亲自给自己的孩子取一个名罢。”
莫蕴真的凝神思索了会儿，轻声道：“莫慰。”
“有子七人，莫慰母心？”予晗看了她一眼，忽而笑：“临死前都不肯放过自己的孩子，非要毁了她的下半生吗？”
莫蕴也好笑地看着她，眼角匀出一丝泪来，“我们莫族的恨……先祖的仇……你……你不会懂……”
话尾散去，她的眼神眸光一黯。似是历经红尘，遍体鳞伤，最终无比疲累以至于闭上眼睛再不愿意醒来。
看着莫蕴闭上了双眼，予晗微微一笑道：“我不会饶了你。”
莫蕴没有回答，头一歪，黑眸中最后一抹光芒散去。烛火昏黄，帐内满是血腥，榻上的人儿早已失去了生机，苍白的面容蕴出了一抹死气的安宁。她陷入了永久的沉睡，堕入了生生世世的轮回中。连那紧紧握起的双拳，也慢慢的舒展了开来。正如死扣的心结，终有展开的一日。
予晗看着她，只觉一片黯然。连她也死了，该死的人，都死了，该杀的人，也都被杀了。那最大的仇人，她却杀不了……她留在这儿，还有什么用处？想着想着，她心底没有一丝手刃仇人的快意，反倒是久久未泛起波澜的心房里波涛汹涌般的疼痛。她只觉无比疲累，忽然吐出一大口鲜血，堪堪晕厥了过去。
黑暗席卷了她，予晗却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这是从未有过的发自内心的欢笑。她真的好累，如果现在离开，离开……就可以看到狐鹿姑，看到她的狐鹿哥哥……
耳边响起侍女的惊叫声。
夜色，衬托起一缕血色残阳。
昏暗烛火掩映的阏氏大帐内，黑夜仿佛望不到尽头。
壶衍鞮担心地守在予晗的榻旁，紧紧地扣着予晗苍白的手指，面色是掩不住的焦急。涯儿在一旁看着虽然心中恨意滔天，却很明智地将心中满腔的仇恨努力摁压了下来。
壶衍鞮焦急地看着为予晗诊断的医官，看着他的面色一点点寂冷下去，他的心也向着一个无底的深渊不断地下沉。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良久，医官收回了手轻轻叹道：“好好的人怎么给自己糟蹋成了这样……”
壶衍鞮闻言站起身来负手望着远处。
他面色骤然沉冷，冷眼盯着医官道：“医官，阏氏究竟怎么样了？”
医官颤颤巍巍地俯下身去：“回单于的话，阏氏她……她……”
壶衍鞮目光一凝：“说实话。”
“是……阏氏本身体康健，只是似近几月来连连心伤，心绪历经大起大落，更是常常吐血……虽不曾昏迷，但据下官看来，那些都是心头之血，旁人吐一两口已是了不得的事情，可阏氏却常常是五口六口的连吐。吐完心头之血后又不加以治疗，下一次接着吐……”望着壶衍鞮越来越沉的面色，他颤抖了一些，继续道：“恕下官直言，阏氏已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你说什么？”壶衍鞮声音骤然拔高。
医官低下头去：“恕下官无能。但阏氏此时本该醒转，可为何……单于，怕是阏氏丧失了求生的意志，这才不愿醒来。”
壶衍鞮皱眉，双手已是无法抑制的轻轻颤抖：“丧失了……求生意志？若是一直这般昏迷待如何？”
“永远不会再醒来。”
壶衍鞮眸中寒光忽闪：“永远都不会再醒来？”说完，他不待医官回答，便冲到予晗的身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神色里是无数剪不断的哀思：“予晗，予晗……不要离开我，你答应过我的，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医官只得在他身后无力地望着面前匈奴人人敬之如神的单于，心中恻然却无可奈何。
“若是阏氏醒不过来了，你们全都给我陪葬！”壶衍鞮刀锋般沉冷的话语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一众医官齐齐跪倒在地：“单于息怒！”
壶衍鞮轻轻地抚摸着予晗的眉眼，那是他在梦中思念了无数遍的人儿。他最终将她留在了身边，可是难道他依旧推不开死别？
“予晗，醒过来，你一定要醒过来。嬗罗，梵罗，还有……”他的语声一噎，“还有我们的孩子，都在等着你……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医官轻声建议道：“单于，首先得让阏氏醒过来，下官才好治疗……”
壶衍鞮心头大恸，转过头问：“什么才能让她醒过来？”
医官沉吟了会儿：“需是让她最为牵挂最是放不下的东西，也许才能唤起她心中的求生意志。”
“最为牵挂最是放不下的东西……”壶衍鞮苦笑。心中蓦然一紧，他伸手抚过予晗的眉眼，只觉一阵无力。让她最为牵挂放不下的东西……试问普天之下除了狐鹿姑还有谁？狐鹿姑已死，那予晗她……
想到这儿，他再不敢往下想。只觉心头蓦然抽紧，他紧紧地握着予晗的手，此时此刻，他只怕一放手她就会决然离他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194章 明日天涯已陌路（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