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猫尾葵

11、危机

　　当海上的最后一片余晖又一次沉入深渊，挣扎着熄灭了踪迹，遥远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船只的影子。
　　在那场剧烈的海底火山爆发中，海啸毫不留情地击碎了所有船只，幸存者们被困在将沉未沉，危机四伏的孤岛上已经整整两天两夜。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一艘海船经过这个幽灵之海。
　　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是谁先开的头，疲惫不堪的人群兴奋地欢呼起来。

　　奥尔加的脸上仍旧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他望着越来越清晰的孤岛，耳边是那边隐约传来的欢呼声，风卷起法袍精致的下摆:“列开队形，准备开炮。”

　　惩戒骑士团团长凝视着海平面上渐渐地显露出全貌的船队，表情却是前所未有地凝重。
　　他短暂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是在一块不断被海浪冲刷的光洁的岩石上找到他要找的人的。
　　那个人安静地望着蓝色的海面，身边卧着一只虎皮小猫，当他回过头来时，团长明白，他和自己一样已经察觉到了那来自于海上的，满满的敌意。
　　“请把这个交给帝都的塞拉摩大主教，拜托了。”
　　佐伯接过团长手中的小铁盒，直视着那个男人的眼睛，澄澈的眼底里浮现出一丝困惑:“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你是唯一能够做到的人。”团长露出怀念的神色，“很多年前，有个男人曾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有人顺利进入了那间公寓，将因为黑暗力量的渗透而裂开的封印修复并重新封印了亡灵军团，那么，我应该给予他最大的信任。”
　　“他叫什么名字？”少年抓住他的臂膀，眼睛里亮亮地，毫不掩饰他的期待和忐忑。
　　“抱歉，他从未提起，”少年眼里的光芒很快黯淡下去，不过团长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猛地抬起头，“不过，他似乎是一个很厉害的剑客。这是他拜托我转交给你的信封。”
　　团长把信封递到少年手中，笑了笑:“本来打算在他指定的日期交给你，不过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一天，所以……”
　　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的名字？”
　　“奈德。”
　　“与其在这里强颜欢笑，还不如想办法漂亮地活下去，”他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转身离去，“我会在幽浮罗等着你。”
　　银发的男人站在不远处，默默地守望着那个人修长的身影。

　　渐渐地，幸存者们感觉到了不对劲，船只没有再靠近，而是打开了隐藏在内部的弹道口。
　　在一片惊呼声中，从天而降的炮弹在孤岛上燃起熊熊烈火。火焰与灰烬似乎要将一切夷为平地。
　　尘烟弥漫，混乱中飞向一个方向的几枚炮弹轨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制性地扭曲，一个银色长发的身影单膝跪地，将爆炸的碎片与炙炎挡在背后，低头俯视环抱在怀中的少年。
　　他抬眸一笑，似乎恍然大悟:“你在紧张？”
　　西瑞尔不语，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只倒影着那个人带点戏谑的笑容。

　　奥尔加站在主舰的船头，用望远镜眺望着远方。透过层层战舰的缝隙，可以看到那座燃烧着的岛屿，那种惨烈的美丽简直令他兴奋得头皮发麻。
　　身为法师氏族中最年轻的两位天才之一，奥尔加之所以会被他们共同的老师认为是比阿尔法更强的存在，很大程度上与他骨子里的冷酷低调，对魔法非同一般的沉迷有关。
　　这看似谦卑有礼的年轻人毕业的时候，甚至连他的老师都不敢说摸清了他的真正实力。
　　而他最喜欢做的事情莫过于挑战更强劲的对手。

　　在十分钟之后，自负甚高的他第一次无比直接地感受到灵魂深处的阴暗冰冷。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那个突然乱入主舰内部的拥有着冷冽面容的银发赤曈的恶魔。
　　“这是……不，这不可能！”奥尔加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场杀戮盛宴中的主角，他清楚地明白，雷恩绝没有那个本事主导这样完美的杀戮者。但那个银发赤瞳的恶魔，对他不幸死去的堂哥来说简直就是一个不能抗拒的诱惑——或许对他们家族的任何一位实力顶尖的魔法师来说，都是如此。
　　雷恩就是死在那家伙手里的吗？
　　奥尔加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望着那个银发赤瞳的背影，眼底翻涌着恐惧与渴望交织的情绪。他模糊地想起了父亲的话：“一旦获得过那种真正的力量，你便不会停止对它的渴望，即使代价是要为此付出生命。”

　　银发的恶魔转过身来，冰冷而无机质的眼睛淡漠地掠过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奥尔加伸进兜里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决定了，成败在此一举！

　　“奥尔加去了孤岛海域？现在政府军与我们的交锋才刚刚进入白热化，他去那里做什么？”阿尔法从他的表兄那里得知了那个讨厌的家伙的行踪后表示十分诧异。
　　“似乎是遗迹守护者突然间在监视的水晶里消失了生命征兆，所以元老院临时做出决定，让他前往孤岛调查此事。”
　　“有人秒杀了雷恩？”坐在首座的白兰指尖拈着黑色的国王，轻轻地敲了敲棋盘。
　　阿尔法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在这混乱的时局中，突然闯入一个不容小觑的强者，而且敌友不分，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最重要的是——他看向白兰，那个人，一向讨厌容易脱离控制的东西，甚至连小时候他为他秘密准备的礼物都只是礼貌地道谢，或许只有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时候才会安心吧。

　　当空灵而缥缈的咒语飘荡在海域上空时，西瑞尔停下了脚步，专注地凝视着空中那面巨大的青铜镜面。在它心脏的位置，赫然镶嵌着一枚蓝紫色的宝石瞳孔。那是上古女神的力量碎片，四枚潘多拉之心的其中之一。

　　正趁着主舰上一片混乱寻找应急的魔法飞艇存放位置的少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向甲板上面快步跑去。
　　“飞艇就在这间仓库里……喂喂，等等！你去哪？”潘多拉在身后大呼小叫。
　　前方楼梯拐角处因爆炸而熊熊燃烧的烈焰将少年的影子拖得悠长，在袭人的热浪中，佐伯的声音依稀冷静如斯:“契约的羁绊告诉我，西瑞尔已经在某些东西的影响下解除了来到这个世界时的虚弱状态。伴随着力量的异常复苏，他身为毁灭者的天性将一时失控。失控的力量得不到控制，可能会毁了整个海域和附近的港口城市格兰纳尔。飞艇你自己想办法交给卡莱尔或者奈德，跟着他们去幽浮罗等我！”

　　佐伯飞奔过长长的楼梯，避开浓烟中无数东倒西歪，惨遭屠戮的尸体，那道通向甲板的门，终于就在眼前。
　　推开门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魔镜上镶嵌的蓝紫色瞳孔。那是……女神的潘多拉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