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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桑而不楼 ...

  •   (一)
      清早起来,有些头痛。昨日,去燕醒家里饮酒,怕是有些多了。今日大概不能帮父亲劳作了。
      说来也怪,晚上做了个怪梦。梦见我竟然断发易服,从百尺之楼上一跃而下。若不是此梦惊吓于我,真不知自己该睡至何时。
      说了也怪,那个梦中的光景乃是我一村夫未曾见过的。断发易服,高楼之状又不知从何形容。或许是夷狄之域的光景吧。
      算了,想来也无益。况且已然辰时了,再不下地,爹娘又该说我懒惰了。
      此处名为楼桑里。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全村的正中央有一颗近百年的桑树,树大如车盖。
      在这下面可是出过名人的。听长老说,不知是哪一朝有个皇帝是我们楼桑里出的。后来跑到南方做了皇帝,那是就是刘备。
      据说刘备当年曾在这楼桑树下立下誓愿:要以此树为华盖。结果就当真做了帝王。村里的年轻人自然都不会放过这么一株灵验的“立誓树”纷纷在其下立下誓愿。
      我当然也立过。但当务之急不是在此瞎想,而该赶快下地......
      我的老爹是个老实的农夫。一天除了埋头苦干,偶尔出门吃酒也没有别的趣味。娘是从邻村嫁来的,是个贤惠的农妇,据说早年是个美人。
      刚下地没多久,老爹就让我回去:“快......快......快回去读书,早日中个秀才。爹,起早贪黑省吃俭用的是为了让你受这份苦?”
      “都这么大了,也不能帮老爹干上一干,孩儿心中不忍......”
      娘眉头一锁,“快去,你若是把成天聚会玩乐的时间都用在读书上,怕是早有希望被举荐秀才了。”
      横竖不让下地。只得回去读读这些破书。这些个孔孟之道说来说去不就那么些个道理么?非得写几本烂书翻着讲过来覆着讲过去,读来好生烦人!
      (二)
      十五岁时,叔叔资助我游学访友,也算是认识得一些儒生大家。但人家不光藏书汗牛充栋的,还得靠的那么几门关系才能受人举荐,落得个县令太守什么的。可里长、长老倒好,天天给村民们灌输一些通过读书“鲤鱼跃龙门”的个案。搞得全里大部分有一些富余的农户都开始通过各种途径让他们的孩儿读书。这真是“小小楼桑里,大大的孔孟乡”啊!
      近来饭局颇多,我是断不会在家吃饭的,今晚就恰逢有人请客。旁边榆里的胡人昆邪是我的结义兄弟。在右北平游学的时候被鲜卑人袭扰,险些被抓去做了奴隶。若不是他在俘虏营逃跑的时候捎带着松了我的绑,我还真得死在大漠之中。
      当然,昆邪这个人也是受过我的恩德的。他在幽州的一切开销都是我从学资中省下的,落户榆里也是我托我舅舅办成的。就是这么一人,听闻我这次游学回来,非得见我一见。
      也不光我,还有燕醒,我们仨一起在昆邪的宅子里饮酒吃饭。说起我们仨,那得说“桑榆结义”啊!就好比当年立下誓愿的刘备和他的两个兄弟——关羽、张飞。
      想当这儿,我举碗张口就来:“来,先为咱们桑榆三兄弟走一个?”
      “慢着,慢着!兄长酒还没有加满......”说着昆邪这小子就给我碗里加了一点儿,都快漫了出来。
      我没有做声,燕醒只是笑。
      “来来来!”大家说着,满饮了浊酒。
      “兄长,此次出去,又看听得什么奇闻轶事了?说出来给兄弟们解解闷......”
      “那我先给大家来个解闷的?”
      “好,说嘛”燕醒终于开了口。
      “这一回,咱可去了洛阳,搭马车可去了一个月,路上不太平,到处有兵、有匪......”说完我就来了一口酒,因为这一路上说起来确实苦。
      “那中原和涿郡差不多嘛,我们还有北患啊!”
      “你不就是‘北患’么,鲜卑人?”燕醒坏笑着看着昆邪。
      “我不是纯种的,我属于鲜卑化了的西域人,所以我才在北方为奴为仆”
      “哎,话还没说完呢,起什么哄!”我不耐烦,“刚才说到哪儿了?”
      “兵!匪!”燕醒说,“其实兵就是匪,合法的匪。”
      “对,这一路上没少受他们气......”
      “哎,哎,哎,不是说解闷的事儿么?怎么扯到兵匪身上了?”昆邪似乎觉得话题有些无趣,端起碗儿来就又是一口。
      “少喝点儿,你可没多少酒,都自己喝了”燕醒说。
      “啊对,说到解闷,你是不知道洛阳的婊子。”一说到这个,我不由得眉飞色舞起来。
      “咋,兄长还有钱去得洛阳的营妓?”
      “这次你出去连同你叔资助的一共是多少?”燕醒说。
      “当然不是营妓,谁去得起!反正除了吃喝拜谒只用还能剩一点儿,我就拿这一点去了洛阳西南的津门.......”我一会儿看看昆邪、一会儿看看燕醒、越说越激动。
      他们俩呆呆的看着我,大概不知道我所谓的“津门”是个什么门。
      我又喝了一口,说:“这津门嘛,就是洛阳‘暗门子’之所在地。都是良家妇女,生活所迫,补贴家用,价格公道,几个大钱就行了。”
      “哦,是这样,那和咱们两村的小寡妇们有啥区别?”燕醒说
      “呵呵,这区别嘛.......我不在的时候,你两个又勾了几个寡妇?”
      “别岔开话题,说说。”昆邪说。
      “寡妇,你要和她谈感情,偶尔还要帮她做个活才能上。而津门的,给钱就行,提裤子就走不用那么麻烦,省心。可几个大钱也够咱哥几个喝上几顿的,着实心疼啊!”
      可能是一谈到钱都谈到了大家的痛处,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外头的营生,好做不?”燕醒打破了僵局。
      “还是我楼桑里的里正(里长的官方称谓)好当啊,无论出去还是种地,都不容易。”说着把杯干了,“你们以后有何打算?”
      昆邪先说:“熬吧,刚盖了房,先给人当当佃户,只能先这么弄了。兄长呢,还要游学求得个功名?”
      “呵,功名?这就根本不是我们该想的事儿。现在你想出去某个营生,干啥不需要关系?就连出去买个草鞋都要把市吏打点好。我是没指望能当官了......”我一向不那么乐观。
      “你家不是有关系么?你叔在琅琊郡贩盐,三天两头供你游学;你姑不是远嫁了会稽郡的郡主簿么?去会稽某个一官半职啊!”燕醒给我支招。
      我心说可笑,便说:“你以为我叔那是白白资助?以后恐怕都是要我换要我报答的!至于我姑,呵,会稽郡,我去了两个月,差点没死在路上!蛮荒之地,不足为英雄用武......”
      “你就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不知道我这种该客死他乡的人的伤痛......”随着,他的一番话,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少顷,又是燕醒:“我想去当个兵!”
      “虽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但是要是真的没死,再混个一官半职的,小日子也过得舒坦......你小生意不是做挺好的,干啥要当兵?”我问。
      “除了当兵,还有什么样的机会够咱们这样的村夫往上爬?”他说。
      想来也对,没本钱,也只有卖这条命了。
      大家喝完了那点酒就散了。
      (三)
      散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是该找条出路了,早就弱冠了还得靠爹娘养着。读书读书,读个哪门子破书!读的我是寄人篱下,毫无自由。也该自己养活自己了,不然以何为一个男人。不行,明天先搞几个草鞋草席什么的,瞒着他们拿到市上卖一卖,攒两个钱。
      说干就干,次日我便备好了货物,偷偷从家里跑了出来,去涿郡、去北平郡,不再读这几个破书了,挣两个立命钱。
      摊子说摆就摆在了涿郡治所涿县的市场里。但终归是读书人,有货在口中难开。不吆喝自然很难卖出去。但摆着摆着,这真遇着熟人了。
      “哟,这不是祭酒老爷么?要不您买我一席子?或者草鞋,我给您便宜点儿。”
      “你是?”
      “怎么,您不认识我了?我是刘但余啊,您忘了当年我十五,在您家里拜谒过,您还说我文章好呢。”
      这老头儿,捋了捋胡子,说:“嗯嗯,是有这么个人,可你怎么在这儿卖了草鞋?”
      “秀才屡试不第,挣个立命钱。”
      这老头该是见不得读书人作贾的,说:“这样,我手下正缺一小吏,不在府里任职,要去各乡督办私学,你可以来试试。现在就跟我走吧。”
      说着老头就拉着我往郡府走,我的货全都落在那里,着实心疼。但是想到好歹能当个小吏,起码自己能养活自己,不再靠爹娘和叔叔的资助,可以像一个男人一样立于天地之间,总体感受还是比较高兴的。
      他们选吏,受考察除了我,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西北乡三老的儿子,另一个是范阳县县官的亲戚。像这种有关系的人,我怕我是敌他们不过。心里十成早已死了七成。
      祭酒一问起他们就各个哑口无言。同样问题问我,什么是文章?我便先将其拆分,讲讲什么是文,什么是章?其最早处于司马迁的《史记》.......
      几个问题下来,我想即使我出身卑贱,也没枉读了几年书。即使是输,也能狠狠地骟体制一记耳光。
      你猜怎么着?我是真的很佩服祭酒老爷宦海沉浮的能力,硬是收了我们这三个名额。这不过我是临时工,美其名曰“假吏”。正好负责我们西北乡的私学督办,好歹也是混入了“体制内”了。
      出来时,本想卖成个富商大贾才回去,最后没想到到底被读书人收了编。还是坐回了读书人的差事。
      领了吏服,领了“假吏”的三十石米(祭酒承诺不久给我“转正”,“转正”后补发我十石米粮),雇了辆马车,运着我的俸禄,我在天黑之前就火速地回了家,迫不及待的要把这么一个振奋我心的消息给家里人分享。
      (四)
      果然,爹娘都很高兴。村里人待我们家的态度都不一样了,以前因为我爹老实,村人总是直呼我爹的名或者用一种很亲昵的称呼,现在可没了,转眼就太公、太公的。叫我娘更夸张,美其名曰:“老夫人”。好像我们这户只有十五亩地的农家顷刻之间就雇了佣人似的。
      就连平时正眼都不瞧我的里正大人,今天都屁颠屁颠地跑来祝贺了。
      虽说是个小吏,还是“假吏”。但毕竟也是个郡里的办事人员,也算个郡官吧。因此那晚家里一下来了好多人。我老爹正是乐坏了,见我把三十石俸禄粮都带回来了,又是杀猪,又是取酒,简直比过节还热闹。
      大家聊得无非是“你家儿真争气”、“当官了,有本事啊”、“以后我们都指着你们家了”、“一表人才”之类的话。我承认,他们说的大部分都是恭维的话。但是这种话对于我一个刚做小吏的人来说还是比较顺耳的。
      说实话,那天是我有生以来最有面子、最快活的一天之一。第一次感受到当官,哪怕只是做一个小吏,哪怕它是“假”的。是有多么痛快。
      次日,我向祭酒呈了份公文。大体是要说如何在我们涿郡涿县西北乡督办私学。方法无非是“大家出钱”。而此“大家出钱”非彼大家出钱。一定是大家族、大地主出得多,别家出得少才合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我知道,倘若要这么做阻力必然很大。消息一透露,西北乡各大家族就必然会开始动作,这五大家族有景氏、昭氏、屈氏、怀氏、田氏。五氏足足占了西北乡人口的十之五六。
      西北乡的三老、有秩、游徼几乎都是这五氏在把持。他们必然会软硬兼施,逼我就范,好让我把在乡里兴办私学之事的摊牌多往各个小姓压上一压。这就是为何原先掌管我们西北乡和东北乡的祭酒小吏会一再换人、一再请辞却迟迟不见私学兴办。
      本人是早就看不惯这五大家族,于情于理我都得秉公执政。
      西北乡之行政大权大多掌握于三老之手。而西北乡之三老与其他乡不同,别乡或是一正一副,或是三老归一。而涿郡西北乡这里沿袭古法,真的是有三个长者担任此职。分别是景后、昭司和赵同三人担任。景后是西北乡首姓、首富、最大家族景氏的族长,三老也得非他莫属。昭司不仅仅是昭姓的代表那么简单,他曾做过南阳郡宛县的县令,后因为多病,辞官回乡,被各家族推举成了三老,也算是有官方的背景。而赵同则看起来没那么多背景,只不过年龄特别大(七十有余,三老都不小),资历特别老,在大姓小姓中都很有威望。
      (五)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的拉拢对象是谁,于是我便去往赵同赵三老的宅邸。
      说实话,这宅子不是很大,就是一个中等偏上的农家远房。院里种着菜,非常直不起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般村夫之住所。坐落在西北乡乡治槐里的中心地带。(槐里是西北乡最大的村落,西北乡的治所所在)
      “晚生刘但余,敢问是赵同赵三老的家么?”
      “你是......”一个青年农夫出来答话,见家中有人,我才敢迈进院门。
      “晚生刘但余,乃是祭酒大人属吏,负责督导西北乡教化工作。”
      “哦,这位大人.....”
      “不敢不敢,小吏而已。”
      “我爷爷在正厅,请随我前去。”
      费了些许的周折,终于见到了赵同。
      “赵大人!”
      “咳,刘大人。”
      “晚辈不敢,不敢。小吏而已,而已”
      “哎?怎么不敢,祭酒大人府吏,岂是小吏啊......呵呵呵呵......”
      “承让,承让。您要是不嫌弃,称我的字好了——怀盛。”
      “怀盛大人来,所谓何事?”
      “不瞒前辈大人说,祭酒大人急令在下在西北乡兴私学,特来请赵三老您,希望能够多帮衬帮衬,配合我的工作......”
      “老夫做的这个三老正是主管教化的,怀盛大人此来还真是来着了。”
      “噢,是么?正想向您打听,看哪个三老是主管教化的,没成想......有缘,有缘啊,呵呵呵!”
      看那老头儿慈眉善目的,心想可能还是在乎我这根鸡毛令的,不如就说得刺激些。
      “据晚辈所知,三老之中行政、税收之职责颇为有利,可您为何单单是主管教化的?”
      “唉......”赵同喝了口放在身边的茶,说:“谁说不是,可人家说是大姓又有背景......哦,不该和你说这些,不说了,不说了......”
      “不瞒您说,晚辈也是这西北乡人,十五岁起四处游学,未有机会与您谋面,惭愧,惭愧啊!”说着说着,表情道也能稍稍配合一下话语,就低下了头。
      这老朽听闻了这句,说:“你就是那个游学访友的刘......哎呀,旧闻大名,这西北乡的弱冠生哪个有你见识广啊!”
      “惭愧惭愧啊!”我实在不想客套许多,就试探试探:“说来我也是本地人,本地的情况我也是了解的......今后晚生只希望凭所尽之力与前辈大人精诚配合,为西北乡的乡民谋下福祉,不知前辈大人意下如何啊?”
      话音刚落,只见这老厮说:“哎呀,老夫也早有此意只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之后我又和他说了说洛阳之事(不是之前所言之事哦),带了些从叔叔那里带来的上好的精盐,拜了两拜便退出了他的房舍。
      (六)
      回家一看才发现,正所谓“一日为小吏,天天摆宴席”。今天这宴席又摆上了。不过今天与昨天天不同,今天是家宴。母族所有能来的亲戚都来了,因为他们住得近(榆里)。
      不过今天这一顿可没杀我家的猪,他们又是带肉又是带酒凑了一桌足足比昨天请里正那顿要好得多。我见了自然高兴,因为今天在公务上总算和赵同结了谊,以后虽然不至于一马平川,也起码少了个对手,多了个帮手。每每想到这里总会多喝两杯,喝着喝着,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
      喝到有些头昏,这时候昆邪和燕醒来了我家。
      “娘,我......我和他俩出去一下......”
      虽然家里人不太赞同我和一个胡人为友,因此“结义兄弟”之事也未曾告诉家里。有些话自然是出去说比较自由。
      “当了官儿就忘了兄弟哦!”昆邪说。
      “嗐,哪儿有的事儿,这不是最近公务繁忙......”
      “别忙着吃酒把我们忘了就行”燕醒说。
      “不至于!”突然一个点子涌上心头,“对了子清(燕醒的字),当兵的事儿得抓个紧,争取混个一官半职的,咱哥几个以后就得靠了你了。”
      “对啊,子清,你身长八尺,容貌伟岸,面若白璧,如此俊相如何当不得将军?”
      “怀盛兄不是不太同意我当兵么?况且,兵就是匪,我就没想太多......”
      “呵呵,子清。我还不知道你,你才没那么听我的话........当兵好不好,看你死不了。缝此既不治也不乱的世道,无有兵马谈何立足?况且,我当个小吏就受乡里百般礼遇。你若当个小尉......不说小尉,哪怕伯长、什长、甚至伍长什么的。那一回来,也别提多风光了!”
      “是啊,子清,到时候借着你的兵马我杀回鲜卑,在鲜卑混个王当当。你们要是在幽州不济了可以来投奔我,哈哈!”
      “昆邪啊,你也别做梦了。我们兄弟混起来自然少不了你。可眼下我们就先说眼下的事儿。要不你先跟着我兴私学?工钱我是没法给你付的,但是管饭,你能吃多少吃多少......”
      “是啊,昆邪,去吧,我好歹还有个小买卖。你要是做佃卖把子力气也没什么劲,游牧民族嘛,本来就不太善于耕种,把你束缚在土地上憋坏了吧?”
      “嘿嘿,也行。那就先在兄长那里干吧。你们汉人的社会就是个等级的社会,只要你比别人高一级,哪怕小小的一级就可以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可怕!”
      “不只是我们,再过千万世,天下都不会是哪个人的天下,而是等级的天下。”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可能知道的越多人就会越悲观,难得糊涂啊!
      (七)
      不知为何,喝了那么多酒,第二天醒来竟然没有难过。突然想起前些天的那个梦,使我突然惊醒。
      那个梦,太真实了!实在太真实了,不但五感皆有。就连坠落的一瞬间会产生剧烈的疼痛,尤其是头和脖子。但是梦一醒这些疼痛感全然没有了,不知道这个梦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带我到这个梦里的。
      突然,我闭起眼睛看见了一位大胡子老头儿。他胡子多的使得他只露出眼镜、两颊和额头。最重要是,他也是断发易服,头发很短,衣服也很短,不像是汉人穿的衣服。正在我苦思冥想,似乎找到些头绪。仿佛在黑暗中抓住了他那有力的手臂刚要问问他是谁时,我娘说话了:“怀盛啊,你快看谁来了!”
      怀盛?呵,以往娘总是叫我“孩儿”。看来我的地位真的在家里不一样了。
      “谁啊,娘?”我说着我娘就把这人引了进来。
      这个人一看就是个吏员,和我一样穿着吏服呢。
      “刘大人!”
      “哎哟,尊驾是?”
      “下官是本乡有秩!”
      “是有秩大人呐!”我给他行了个礼,“敢问大人名讳......”
      “某姓屈,单名一个执。”
      “喔,久仰屈有秩大人呐!”,其实我压根就没听说。“不知屈大人此来何为啊?”
      “呵呵,那某就说了?”虽然他很客气,但客气得让我感觉很累。
      “屈某来一是为了拜谒大人,顺便向刘大人父母问安。”
      “唉,不敢不敢!”
      “二来,是为了见见传说中年轻有为的刘大人......”
      “呵,哪里哪里!”这话是说我心坎儿里去了,这几个乡官里我定然是最小的,目前见的几个都过了不惑之年。就连他看起来也有五十多的样子。
      “这三嘛.......”
      “娘啊,看茶,这屈大人来了咱得招待啊。您以为您的儿还是那个游谒生啊”我是实在等不到正题,有些不耐烦了。
      他喝了口茶,说:“三嘛,就是受景后景三老和昭司昭三老委托......当然也有一点儿我自己的意思......希望.......希望您在摊牌兴学这件事儿上对我们的家族高抬贵手......抬抬手啊!”
      “这个嘛.......”
      “不急,不急!若刘大人抬手,好处自然少不了您的......”他朝门外看了看,附耳过来:“不瞒您说,我袖里藏着金条呢!”
      长这么大,没人给我主动送过钱,都是我去要。今天竟然有送到手的金条,换了你,你能不心动么?当时,我当然心动了。但是细细想了想,又把他的胳膊推了回去,说:“屈大人,这......我刚刚上任,这样不好......不好!”
      “嫌少?要不回头我再叫人送来?”
      “噢,不不不!鄙人一向秉公办事,再者说,事情的细节我早与主管教化的赵三老赵大人商议过了,旁的人就不要再搀和了嘛!”
      这货见我软的不吃,就慢慢变硬:“你一个新来的小吏就不怕得罪景、昭二位大人,得罪我?”
      我听了这话就好笑,说:“当年我祖父病卒,我和爹娘来到西北乡,哪家把我们当个人看?现在我好歹当了个小吏,就开始巴结了?开始高看了?当年你们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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