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眉》梦花阴

3、护国将军

　　“二师姐，你看这华山多好看啊！”待登上华山之巅，采薇忍不住感叹道，原本因赶路而沾染的风尘之色顿时一扫而光，少女的眸子流光溢彩，显是惊叹于这“天下第一峰”的绝妙风采。
　　采苏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放眼望去，雾气弥漫，这山中的行人如同仙人一般腾云驾雾，好不荡涤心灵，羽化凡尘，嘴角也不经意勾勒出淡淡的笑意，当真如寒冰回暖，教人移不开目光。
　　“依我说，华山再好看，也不如咱们二师姐笑起来好看。”采若却是看得呆了，情不自禁说出这句话，倒是丝毫不假。
　　“采若！你这呆丫头！”采苏嗔怒道，脸色微红，尽是羞赧。众姐妹一齐嬉笑起来，先前的沉重心情全抛到九霄云外，
　　采蕙看到这幅景象，心中也宽慰不少，蛾眉舒展，戏谑道：“我们采苏笑起来不知道又有多少王孙公子要害上相思病呢，到时候叫咱们师姐妹嫁不出去了怎生是好？”
　　“好啊大师姐，连你也笑话我！”采苏撅起小嘴，一副气鼓鼓的神态，好生可爱，哪里还有平时半点冰山美人的架势？
　　“好啦，采苏难看死啦，这可是你逼我说的哦。”采蕙不依不饶，眉眼尽是笑。这般风华，落在外人眼里，不知会是怎样的惊艳？
　　果然就有这样一个男子，站在稍高处的亭子中，将这番景象尽收眼底，他一身黑衣劲装几乎与华山浓郁的墨绿色融为一体，教人不易察觉，身材挺拔如松柏，刚健飒爽，体格健壮，自有一种顶天立地的男子气魄。此时他嘴角正勾起一丝微笑，目光温暖和煦，再配上那刚毅帅气的脸庞，真让人想情不自禁地赞叹一句：“美哉，少年！”
　　然而一个同样身着黑衣劲装的男子打破了这幅和谐美好的景象。他如鬼魅般踏入亭中，单膝跪地，沉声道：“将军，各大门派都已齐聚华山。”
　　“嗯，昆仑派准备好了么？”那站立的黑衣男子一改先前的温和之色，刚毅如刀削般脸庞冷酷无比，声音亦是没有一点感情色彩。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请将军放心。”那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亦是毫无感情起伏，冷漠得仿佛一具傀儡。
　　“下去吧，没有本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他转过身挥挥手，自有一番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魄力。即便是那跪在地上的属下，也不禁从心底里敬畏不已。他这位主子，命中注定就不是池中之物。待到起身时，脸上更添一分崇敬。
　　“赤虎，等等！”那年轻的将军像是想起了什么，出声拦住正要告退的属下。“峨眉山那五个尼姑给我留着。”依旧是冰冷的声音。
　　赤虎一惊，他家主子冷酷刚毅，向来不近女色，这怎么……那男子像是看出了赤虎的疑惑，淡淡道：“她们武功高强，你等过去也是送死，待本王亲自会会这峨眉山五位仙子，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无往不胜。”话中透出冷冽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赤虎听了这话自是不疑，反是对自家主子充满感激，微微一颔首便转身告退，消失在华山千年积翠之中，了无踪迹。
　　“好强的杀意！阁下真以为你一人就能挑得了我们五姐妹吗？”采蕙不知什么时候进了亭子，抱琴而立，全身散发着恬淡闲适之气，令人不自觉心安。
　　那男子一惊，双眉紧皱，一把大刀破空而出，转瞬间就落到采蕙脖子上。毫无怜香惜玉之感，顷刻间采蕙娇嫩的玉颈上已有一道淡淡的划痕。
　　“怎么？这么急着杀人灭口？”采蕙却是不恼，反倒微笑着看向那男子的眼眸。眉目如画，笑意盈盈，眼角的泪痣恍如调皮的露珠，灵动自然，直教人看的如痴如醉。可那黑衣男子却不是一般人，只一霎分神便收回目光。然而那柄玄铁大刀也跟着收了回去。
　　他背过双手，望向亭外。半响，那薄薄的嘴唇中才吐出两个字：“妖女。”采蕙却是一愣，心道：是你先不分青红和皂白就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却反过来说我是妖女，这人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心中虽说百转千回，嘴上却是不言。“我抱着琴来为你弹奏一曲，怎地就成了妖女？”说完也不等那男子回答，就信步走到亭中的石凳上坐下，随手将琴放在石桌上。
　　要是其他女子胆敢这样在他面前卖弄，恐怕早就魂断大刀之下了，可对于采蕙，他竟然毫不阻拦，心中反期待听到她的琴音，是否如人一般灵动。
　　但毕竟还是在战场上千锤百炼的大将军，怎会让这样一点情绪左右自己的思想？“现在走还来得及。”他面无表情的言到。
　　“反正你早打定主意要把我们全杀了，早死晚死还不是一样。我偏要弹一曲给你听。”说完就开始拨动琴弦，校准琴音。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自从当日告别师傅下了峨眉山，便少有弹琴之时，本来只想谈两句《凤求凰》以校准琴音，却不料鸣凤优美的音色一响起，自己便忍不住把整首曲子弹完。当下心中暗恼，真不该在此时分神。
　　而对面的男子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他双拳握紧，心道这女人真该死，好端端弹首《凤求凰》与他听，这不是赤裸裸的勾引嘛，可人家却弹的坦坦荡荡，一副沉溺其中的样子，他还偏偏心动了，这样的女子，只可惜浅薄庸俗，竟然妄想着勾引自己以保住性命，心中已是大为不齿。
　　采蕙哪知道他心中是这般想法，稍稍收拢心神，琴音又是一变，雄浑悲怆，颇不似出自一个豆蔻少女的手笔。清风吹来，衣袂翩翩，华山之上，恍如谪仙。
　　“滚出去，不然，本将军现在就杀了你。”那男子怒喝道，心想我可没空陪你玩。拔刀便指向采蕙。
　　“哼！我偏不！”就如同跟他置气一般，采蕙拨动琴弦的手越来越快，“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她不假思索，信守拈来，《诗经》和《正气歌》以及陆游的《江城子》杂糅一气，竟汇聚成一曲轰轰烈烈的战歌，正气回荡，慷慨激昂，就连眼前这位叱咤沙场的大将军也为之一惊。
　　“魏忠贤等阉党把持朝政，残害忠良，还请大将军好自为之，莫再助纣为虐。”采蕙正色道，说完琴声戛然而止，转瞬间人以退出亭中。
　　那男子刚回过神来，只见一枚钢针朝心口飞来，毫不费力地挥刀挡下，正要提气追上，不料丹田一酸，竟然丝毫不能聚力。低喝一声：“贱人！”却哪里还瞧得见采蕙的身影？
　　原本采蕙是发现了赤虎行事诡秘，才尾随而至，不料真正的大鱼却是大明江山的护国大将军，向来听闻大将军英勇果伐，今日一见才知原来是个这样年轻且英俊不凡的男人，采蕙心中不禁大惑，但凭这样一个放之四海都不能忽视的男子，怎么就甘心屈居于魏忠贤之下，置国家正义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