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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作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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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交上去后,老师没给评语,我不服还有气,于是我写了一首诗放在作文里要气一气老师,诗说:
我走出大山冲,小泥腿子捧书拜孔孟。不巴望书中有幢黄金屋,还真盼红楼的黛玉喊老公。我小学快读完,眼看就要上三中。学到的知识一半吐了,一半还老师,到头来仍是腹中空。”
这诗交上去后,凡是教过我的课的老师,还真是被我这首歪诗气了个歪歪。气吧,我要走了要进中学读书了。
读中学我只所以不知疲倦地读了那么多的书,除了语文课本那一点东西不够我学习外,读课外小说在书中寻找快乐是一个方面,最主要的还是想学习作家们的写作技巧如何写一本书。
可惜的是这世上的事儿不是那个人想做就可以做的,写书,我哪有那个文学水平与人生的阅历?写一部书,只是我一个少年梦而已。
后来“□□”了,不能读书了,当农民,再后来我参军离乡,就为能吃公粮。写作少年梦,梦断何处,就在北太平庄。当作家?是理想!不自量。
又后来退伍了,离开京师仪仗营,从警。办案,刑警这个警种的工作最苦又最忙,忙忙,一晃晃就是而立之年了,那个写书的少年梦只在心上。
日子很快就到了一九八一年,那一年,我的一个同事在报上发了一篇小说,是写案件侦破小说的,这便刺激了我的大脑神经,叫我妒火中烧,于是我也开始写作了,处女作系中篇叫《保险柜被窃之谜》,是写案件推理的小说。小说送到报社,第三天编辑组长杨秀松审批回复说:基本可发,要修改可有可无的一个人物常大虎。还说他们报刊最欢迎的还是短篇。于是我就写了10来个“豆腐块”登载在地方报的副刊上。
短篇,那时在我认为不算是文学,是成不了作家的,而我还是善于写三至四万字的中篇,于是在那一年后的10年里,我10年如一日熬夜到凌晨三点,写了38部中篇小说,我往好多杂志社寄出,不是说我写长了,就是说他们的杂志篇幅有限,发不了。
为了文学,为了小说的发表,我这个从不求人的刑警竟然厚颜无耻,不惜花去我月薪一半[月薪50多元],背一袋花生送给某编辑;某编辑又介绍我与另一个编辑合作,改写我的小说,说如果发表成功,他的名字要排在我的前头。那人改写了几章以后,他又要我给他买一辆凤凰牌自行车。那时我的工资除去生活开销,要存款一年才买得了这凤凰自行车。没办法,只好不合作了。文学叫我自卑,叫我没有信心。
由于老是受锉不能发表我的中篇小说,一次我生气把三十余部中篇小说付之一炬。我少年时的作家梦也随之被烧了,就像我在后来的打油诗里写的一样:
我总想做一个文人,用十年的青春为之拼搏。拼搏几乎弄丢了婚姻,才知爱情耐不住寂寞。做文人就得文学创作,虽说谈不上呕心沥血,我却把她当成渴了就要喝。大好的青春眼看就玩完了,这才知自己即便死了也是非文人一个。”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二000年后网络文学的出现叫人看到了希望,网络为找不到出路的写作人们建成了一个大大的平台。可我那会儿已是个半个世纪的人了。也就在那会儿,有几个老肝炎的同事忽地患上了肝癌,一个死了,另两个在吃药,手术加化疗,作垂死挣扎,不过离死也不远了。于是我们就感叹生命太脆弱了,生命无常。好些日子,我们都沉浸于人会死的氛围中。人,老想到会死,就活得不快乐,尽管有人说他不怕死,我也说了不怕死。人迟早要死那是一定的。
人迟早要死那是一定的。我人都老了,不定那天早晨就醒不过来了,于是我就想在死之前写一下我的尘封往事,不过人到了这个份上,写作的目的,不全是想圆我少年时的作家梦,主要是个个人情感的渲泻。当然,我也明白就算写出了一本书来,这书,这往事,连同我这人,也终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又想即便是过眼云烟,总比一点云烟也没有强。书还是要写的。有好友叫我写自卷还是传奇什么的[因我的经历多少有一点传奇的意思],我想我一介凡夫俗人写自传没有人看也没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就有选择地写一下我认为可以与他人交流的我的一些小故事。于是,我就写了我的一个小故事《少恋》:
我十三岁那年,离开山乡小村到十多里外的镇小学住校读五年级。能考上镇小学这在我那个小山村是凤毛麟角的事儿,我父母和乡亲都看重这镇小学,我也很珍惜这个读书的机遇,因此我半月才回家一次拿米,端腌咸菜。
眨眼间就过了十月,一个周六下午我又回家拿米,到村口,太阳已西沉大山那边去了。但见村头大枫树下伫立一个十来岁扎羊角辫,穿小红褂的妹子。一张清瘦的脸,小鼻子上戴着一副用高粱杆做的镜架子,圆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幽眼打量我。瞧她一个顽皮样儿,我笑了。
她意识到了戴个高梁杆镜架有些滑稽,一脸红晕,取下镜架丢在地上。
是谁家的妹子呢?我想。就在这当儿,她紧跑几步冲过来挡在我面前,忸怩说:“我是望晴,不认识了?”
我说:“奇怪,望晴是村长还是校长?”
望晴说:“是你妹,亲娘没说吗?”
“谁是你亲娘?”我那个山里管干妈叫亲娘。
“你妈!”望晴说。
有些来头。那时日我惟有一弟泛青,却无姐妹,老实说,我一见望晴就有点喜欢上她了,我牵起她的手就走。她笑了,笑得很灿烂,走路一蹦一跳的,一对羊角辫子一甩一甩的。
“干吗一人来这儿,大枫树下喝西北风?”我说。
望晴说:“等你,好多小朋友说你,哥哥挺傲的,上那好的学校。”
到家才知道,望晴爸爸是十里外靠山村的泥匠,而我爸是石匠,同是手艺人,秉性相投又同岁,他俩结拜了兄弟,所以我就有了一个来走亲戚的小妹。
小妹有了她喜欢的我这个哥哥,她总能在我半月一次回家拿米和寒暑假的日子里来我家玩,住上一天或两天,我们一起在草丛捉蝈蝈,上树掏鸟蛋,河里摸鱼虾;秋日里还掰玉米或者偷地瓜找刺激,疯一回笑一通后,又免不了害我挨父母一顿狠骂。
就这样过了童年少年。
日子在疯长,我们也在疯长;再后来,我又去镇中学读书,见面的日子少了,人远了心却近了。
渐渐地我是大小伙子了,望晴也过十六花季,早知道男女间的事儿了,婷婷玉立的她再见我时,总多了几分羞赧。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差半年就毕业,老爸却患甲型肝炎无钱治疗拖了几个月,留下两间歪斜的土砖房和一身债务离开人世走了,那时又正遇“□□”武斗,无奈何我辍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