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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六朝如梦鸟空啼 ...

  •   已经过了五个时辰,太子妃还未抵达,文武百官都焦灼不安,而坐在一把凤椅上的太子司徒槿面色疲惫,大红喜服盖不住脸上的愁云惨淡。
      半晌,一个太监急急忙忙赶来,“嗒嗒嗒”跑进大殿,额头上冷汗涔涔,一下跪下凤椅前,回道:“回太子,太子妃的凤冠霞披,连带一切大婚饰品全摆放在妆台上,原封未动。”
      “她人呢?”司徒槿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霍地站起来,目光阴鸷。
      “太子妃,失踪了。”太监声音颤抖,伏在地上大气一口也不敢出。
      “太子妃失踪了?”司徒槿大吃一惊,脸色阴沉,接着道,“找她回来,告诉父皇我的妃子失踪,请他下令缉拿。”说罢一甩袖子,狂怒而去。只留下满堂的文武百官。空中飞舞的喜布,此时看来仿佛也在讽刺。

      回到泰和殿,司徒槿颓然坐在椅子上,喃喃念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阿颜,我愿意放下,你就放不下吗?还是因为你心里真的没有我,又得只是那个在朱雀门的叶孤绝?笼罩了太子的光环,你就不爱我了吗?”闭上眼,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忽然,一个女子走进来,声音悦耳地道:“太子,湘妃来了。”“你来做什么?”司徒槿不悦地看着湘妃花枝招展地走进来。心中只泛过一阵厌烦。“听说太子妃逃婚?”湘妃似有意又无意道,手指慢慢抚过太子桌上的几件凤冠霞披,皆是刚刚司徒槿命人送过来的太子妃用品,她狭尺的凤眼中流露出几丝垂涎之意,“太子妃逃婚,岂不是这太子妃之位空虚?太子的各位嫔妃们必然争夺太子妃之位,扰乱后宫,依臣妾所见,太子当务之急需立一位新的太子妃统一后宫。”司徒槿大怒,指着湘妃鼻尖道:“好你个湘妃!太子妃刚逃婚,你就蹬鼻子上脸起来了!仗我素日如此宠你,你就越发大胆起来!”
      湘妃颤抖不已,自嫁与司徒槿后,她还未见他发如此大的火,她有些委屈,道:“臣妾并无此意,臣妾心里实是为太子担忧啊,整日须助皇上处理政务,假如后宫又乱,只怕太子心神俱疲,‘天香’复发,太子好不容易压制了‘天香’在体内蔓延,如果‘天香’冲破限制,到时臣妾该怎生是好!”
      司徒槿叹气,道:“湘妃,也难为你能想得如此周到,可是太子妃才刚逃婚,我若立刻新立太子妃,只怕朝廷上下会有微语。再者暮朝颜乃是大周朝的镇国公主,此事若传出去,只怕会得罪了大周朝的皇帝。”
      湘妃气短,怒火直窜,她好不容易用手段逼走了暮朝颜,太子妃的位置居然还轮不到她!也不知道这太子是怎么想得,新立就新立呗,管他文武百官作甚!到时太子就是皇上,谁敢不从?但在司徒槿面前,她只能安静答道:“是,湘妃知错。”
      司徒槿起身,看看她,又转过头去盯着斑驳竹影,低声道:“太子妃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也有劳湘妃多多管教后宫,替我分忧。”说罢,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不要得罪人,无论是谁,都不是你好惹的。下去罢。”“臣妾告退。”湘妃轻声退下,只留衣角在地上的摩挲声。
      司徒槿在书桌旁坐下,呆愣地望着眼前一幅活灵活现的美人画,上面的女子正是暮朝颜,他日思夜想的女子,在她还在他身旁时,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不为他所重视,以为从今往后她都会陪伴在他身旁,不离不弃。但当她离去之时,他却深刻地感受到了孤独,不是寂寞,而是寒心。司徒槿只看到朝颜抛下他离他而去,却从未想到他也深深伤害了这个孤傲脱俗的女子。
      他站在这个权力的顶端,未来的皇上,他聪慧敏捷,城府高深,当今皇上极赏识的儿子,从未有睙储之忧,他尽可以藐视全皇宫,他说一不二,权力极大。所以他对暮朝颜的爱是可怕的,有压力的,在这个后宫之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太子的宠爱,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时,她当可以艳冠后宫,傲立三宫六院之首!但,当太子不在宠爱她时,她就会一巴掌被人打醒,跌入最深的地狱,司徒槿从未想过为何——暮朝颜会爱上朱雀门的叶孤绝,因为那时候的阿绝眼神澄澈,脸上还有着青春稚气,她一眼就可以望到底,所以她和叶孤绝的爱情,是纯洁的,是没被名利所玷污的!皇宫,这事野心集聚的地方,这个权力颠端的地方,犹如一把利刃,磨平少年青春时的棱角,年少时的张扬,童稚时的洁净。但是这些,身为太子的司徒槿又怎会理解呢?

      自朝露告诉我脱身之法后,我依旧乘着马车前行,因为经过禁足之后,我的精力和体力都下降不少,功力也不如先前鼎盛时期。所以接下来几日,我在紫苏的协助下全神贯注地练功,心无旁骛。过了几天后,到达客栈时,我已可以下床走动了,快马奔驰也已没有问题。
      又是一日早晨,我梳洗过后,便吩咐紫苏整理好行装,下楼来到大厅,朝露和池川已双双在大厅内等候,我打趣道:“妹妹和妹夫真是形影不离啊,何时能够为姐生个小外甥?”朝露听闻,羞红了脸,揉我一把,我脸上笑着,心里却似在滴血,若司徒槿不会来争夺太子之位,不遇见湘妃,那么也就没有如今分崩离析的场面了。
      正悲切间,朝露伏在我耳边,切切说道:“姐姐,池川已为你备好了马,趁着天色尚早,姐姐还是先骑上马到桦林等候,我与池川随后便到。”说完,她又望向我身后的紫苏,道:“紫苏,姐姐路上还有劳你多多照看罢。”紫苏沉默地点点头,眼里坚毅无比,我也微微笑道:“都安排好了?紫苏,我们上路罢。”
      在客栈门口,我以男儿姿态现身马上,朝露看着我由衷笑道:“姐姐这番英姿,真男子也比不上呵!”我却心如刀割,想着又要与朝露分别,眼泪叫嚣着要奔流出来,我竭力想要憋住它们,声音却哽咽了,“朝露,你对姐真好,姐这番前去,只怕是凶多吉少。”朝露欲道,却被紫苏打断:“小姐,不要再讲究儿女情长了,再磨蹭下去,只怕就不好行路了。”即使我满腹悲伤,却也无可奈何,登上快马,我与紫苏奔驰而去。
      道路泥泞而又坎坷,山间的小露极狭极危,仅容一人通过,于是紫苏骑在前为我探路,但我身后却是无遮无拦,空旷无一人。眼下情形自是不安全,但是人力有限,只能靠我自保了。
      路上寂静万分,只余身下白马的嘶鸣声、脚蹄声。“嗒嗒嗒”,一步步,从容不迫。
      现时日已进初夏,这删减正是一片莺歌燕舞,花繁锦绣之景。自与司徒槿五年前在朱雀门分离后,我便再无如今日洒脱之感,更未再赏此良辰美景。徒然一见,心下更是大悦。
      “有人吗?有人吗?”隐隐约约听见前方有人呼喊。紫苏牵住马缰,回头道:“小姐待在这里先别走,我去前面一探究竟。”我微微点了点头,嘱咐道:“小心点,若情况不对马上回来。”
      紫苏应了声是,操纵着马轻轻前行。她一身绿衣渐渐隐灭在树枝遮叠之中,似是不见了。
      过了约摸半柱香时间,紫苏还未回来。我有些担心,牵起马绳向前行进。路越向里,越是荒凉险恶。走了良久,我竟未寻得紫苏身影!我心下不安,加快步伐向前继续行进。“紫苏?紫苏?”我轻声呼唤着,找寻着紫苏。我呼喊空悠悠在树林中回荡着,凭空惊动了无数飞鸟。
      “小姐,小姐,你快过来!”远远地,我终于瞧见了紫苏,那身绿衣以及她所骑的那匹白马。她看到我,焦急地招了招示意我过去。我容不得思考,几步飞驰到她身边,问道:“紫苏,怎么了?”
      “这人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小姐,你要不要救他?”紫苏身边正躺着一个一身黑色的少年,脸庞以及微微露出的白袖被血浸透,双眼痛苦地紧闭着,声音却如孩童般清澈:“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我的仇未报,死不甘心呐!”
      我没有片刻迟疑,立刻叫紫苏,去寻些水来。我从马上取下随身所带的医药,点了点,把白绷带与金疮药放在地上,开始脱他的衣服。那人的手微微推搡,急道:“姑娘,你干什么?”
      “若你不想因伤口感染致死就让我脱衣裳。真是,一个男人,婆婆妈妈干什么。”我撇撇嘴,冷冷道,“莫不是你双眼也受了什么伤?为何一直紧闭?”
      那人清澈的嗓声再次传入我耳中:“怕是惊到了姑娘,还是不要看为好。”
      我笑道:“你也才不过十七八岁之年纪,倒和司徒槿那厮说话一个样。摆脱你,这么嫩的声音,还是不要故作老成了。”
      “司徒槿?他可是姑娘什么人?”那人好奇道。“哦,他啊……算是一个故人吧。”我提起司徒槿,眸色不由暗了几分。对于他,自我出宫以来一向不愿提起,也没有任何他的消息。我不知他是否会在已我出逃,但在我撕掉合婚庾帖那一瞬,我便明白司徒槿已与我再无瓜葛,而叶孤绝,亦是我心中已泛黄的往事。
      我喃喃道:“这次,我想自己喝一次‘忘情’。”刚说罢便自嘲地笑了小声:“事到如今,说这些有的没的也没有什么用。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十七了罢?”
      紫苏已打来了水,却是神色慌张道:“小姐,河边那里有几队人马在搜寻什么人。看样子是来者不善,怕与此人有关。小姐,还是……”紫苏用手指了指地上的少年,小声说:“小姐,还是别管他,我们走罢。”
      我摇摇头,只是嘱咐道:“紫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才十七岁,正是策马天下的大好年华。假使今天这里躺的是上宫婕萼,我也不回不管不顾。你稍安毋躁,看好周围。若有人近来,再作反应也不迟。”紫苏没有再争辩,虽是担心,却也再无异议,只应了声是,垂手立在一边。
      低头开始收拾那人的伤口,仔细研究,他身上的刀痕竟达三十二处之多。然伤口不深,边缘却是血肉模糊一圈,令人惨不忍睹,明显是特制兵器所为。我拿水细细清洗了他的伤口,踌躇道:“这……大腿上得伤口,你能否自行处理?男女授受不亲,这地方实是太……”
      太敏感。他的大腿内侧有不少伤口,可是这种地方……我叹了口气,感觉脸几乎要烧起来,恨不得用手捂住了脸颊落荒而逃。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冰凉的手按住了我:“把头转过去,我怕吓着了你们两人。”我十分奇怪,但是克制着没有追问,只是让紫苏把一套原本备用的男装放在地上,继而转身。
      身后是倒水“簌簌”声,衣料撕破之声,犹听见他痛苦之闷哼声。我有些不忍,转过身来正欲为他处理伤口。猝不及防看着他那异色的紫色双瞳,里面波光流转。我不敢置信,猛地退后一步道:“你……是南方北寂族之后?”
      十五年前,南方原有寂氏一支,族中男子生下来便带有紫色之瞳,具有神力。若是利用这一优势,寂族大可以从南方攻入,大破周朝。只是寂氏数代族长皆是淳朴善良,从未因此而有问鼎中原之心。若究其之源,怕是因为寂氏第一代族长寂风辅佐大周朝开国皇帝慕芙推翻前朝暴政,登上帝位,从此确立两族结盟关系。寂族数百年来都安居在南边封地,但自二十年前寂氏第十八代族长寂玥霁继任,寂族之内便开始了内乱。而寂玥霁早对大周朝垂涎欲滴,趁此内乱,将寂氏分成南寂与北寂两支。南寂依是服从大周朝,另推了以为族长,多是家族之中原德高望重者家眷。而北寂,由寂玥霁亲属以及心腹组成,挥师北上,攻打大周朝。当时边线战报连连,高英宗慕克亲自长阵才平了反乱。而被缉拿回京的北寂一支,十三岁以上女眷皆充为宫妓或斩首,男子一律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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