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十六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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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努力的撕扯着呼吸，疾驰的马蹄踏在草地上，溅起的泥土和草沫纷扬乱飞，鼻息之间的芬芳早就消失殆尽，只剩下泥土的腥味混合着急促的风，凶猛的灌进剧烈起伏的胸腔。
后背很烫，那种灼热就像一把火焰浇上皮肤，滚烫的温度来自于身后那个呼吸急促起伏的人。
隔着单薄的衣服，暮风无遥能够清楚感受到身体被包围在一团炽烈的气息里，淡淡的安心，不合时宜的盘旋在心底。
随着马匹剧烈的颠簸，不时窜进比体温更低的风，冲散了那种炽热的温暖，蹙眉。
响彻耳膜的声音，除了彼此微乱的呼吸，还有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错纵纷乱，为数众多，潮水般如雷似吼的铺散在身后，仿佛片刻就能咆哮着将她们淹没，吞噬。
抬手，扣下扳机，直觉代替了眼睛，驾驭着马儿继续狂奔在密林之间，卫唐玄始终没有看一眼周遭围拢过来的黑衣骑手，紧抿的唇线透着一丝镇定的愤怒。
周围四个骑手应声掉下马，几乎……同时。
眼角瞄见一张瞠目结舌的精美侧脸，惊睁的黑色眸子映射出接二连三掉下马的人影。暮风无遥脸上的不可置信蒙上了阳光投射而下的光怪陆离，清晰的写着无比的震惊和很多的……恐惧。
意料之中的神情，却来不及多作解释。
此刻不论换了谁，都会被吓倒的……她只是动了动手指，就能瞬间让四个人受伤摔下马，在这个从不知枪械为何物，还在使用冷兵器世界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如临神迹。
大声呵斥着马儿朝着前方一条亮白的地平线冲去，这帮人似乎也意识到她们即将到达南雀国边境，更加奋力的追杀。
这样看来，他们很有可能无法在南雀国内继续进行这次弃而不舍的追捕行动，眼下只要能安全进入前方的边境，至少能稍稍喘上一口气。
马鼻前喷着成团的白雾，不论多么健壮的马在连续的急速奔跑之后，都会显出疲态，更何况背上还驮着两个人。
明显感觉到身下马儿有些力不从心的扬蹄驰骋，而身后黑衣人的马蹄声却仍然迅猛有力，震得人耳膜生痛。
“不能让她们进城，快！拦住她们，放箭！”
放……什么！？
这倒霉的地方，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有领教过的，几乎要骂出所有知道的脏话，卫唐玄收紧环在暮风无遥两侧的手臂，将她密实的包裹在自己的身体之前，不由自住的。
青色的长衫烈烈翻飞在咆哮的山风中，一袭淡粉的裙裾纠缠着青衫，一同纷飞而起，幽蓝的长发绕过颈边飞向身后，扑扑索索轻擦着卫唐玄的脸颊而过，留下丝缕的淡香，却在下个转瞬消逝在疾风之中。
枕头从暮风无遥身侧的背包中探出头，露出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周围，一丝惊恐和烦躁在那双漆黑的眼中闪过，两只毛绒绒的小耳朵随风抖动，它龇出雪白的牙低低的怒吼着，声音微弱却充满了警告。
伸手将它轻轻按回包里，无声的轻拍着枕头不知因为害怕还是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小身体。侧目，瞄了一眼伸手可及的侧脸……
俊朗的线条折断了绿荫下的柔和光线，红色的发反射着斑驳闪烁的阳光，耀眼到顽佞的桀骜，却不及她眼底那泓不知何时涨满了乖戾红色的眸子更加耀眼，迎着风的眼，坚定的望着前方，深邃的像个巨大的旋涡，吸食了一切……
卫唐玄很专心，专心到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正在看着她，眼神轻闪，偏开脸，看向前面的一线青白交织的天地。
箭张满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卫唐玄一抖缰绳，马儿会意的努力迎着那线撕裂阴暗密林的光芒奔去。
快了，最多还有几分钟就可以到达南雀国的城下，她只要这区区几分钟就够了。
“玄，快看，星城！”兴奋的大叫，一层欣喜涨满了暮风无遥焦急惊惧的眼底。
与此同时，箭雨如期而至，没有铺天盖地的气势，却已经足够将任何阻挡在它们眼前的东西摧毁。刹那之间，身旁的一切都变成面目全非的千疮百孔，连带着空气都浸透了一股箭镞掀起的血雨腥风的味道。
借由林立错落的树木，卫唐玄躲过了一波又一波连天羽箭的攻击，耳边不断传来箭头扎进树杆时沉闷的“咚咚”声，擦身奔过的树木都没能逃过被射中的厄运……
大部分羽箭都射到了树上，还有一小部分划破空气尖啸着与她们擦身而过，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没入地面，一头扎进土里的刹那，浅草飞溅起无数的碎沫……
一道亮光赫然炫耀在眼前，还没来及适应这种张扬的光芒，她们已经冲出了山林，脚下的土地变得结实，颠簸也变得小了。
“玄，他们停下来了！”回眸，视线越过卫唐玄的肩膀，看见那帮人勒马停在了林边，一捧尘雾模糊了那些人嗜血的眼神，他们身下的马儿不安的跺着蹄子，一声声的嘶鸣仿佛是失望至极的怒吼。
“……我知道。”不用回头看，也能从大地的震动中，分辨出那些人已经止步了。
细密的汗珠挂在庆幸的脸上，再次望了一眼那些已经虚化在烟尘中的黑衣人，暮风无遥重重呼了一口气，借由这声叹息将一直桎梏着血液的恐惧释放而出。“进城就安全了，他们不会追来了。”
“嗯。”
侧目，微微蹙眉，卫唐玄模糊在风中的声音有丝微颤，豆大的汗顺着额角的红发滑落下来，陌生的苍白缠绕在那张秀逸的脸庞上，微惊，急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先进城。”紧咬着牙，吐出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她所剩的力气般。
速度没有减缓分毫，马儿依旧踏着显略疲惫的步子，向着屹立在青色天际下的巨大城门冲去。
扬起的马蹄，踏出一朵朵沙做的花，纷繁的盛开在身后，婆娑绽放的瞬间，又如女子一声惘然的叹息散落在平原吹来的微风之中……
丝缕腥红随着马儿疾驰的步伐，悄然滴落在一捧捧的沙尘之中，仿佛黄花红蕊，艳丽妖娆的让人无法移开眼。
干燥的风中，血腥的气息越来越浓重，随着逐渐混乱的呼吸，卫唐玄的视线缓慢的模糊成一片无尽的虚幻，努力紧握着缰绳，几乎已经勒进掌心，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目光无法聚焦在某一点上，瞳仁中的一切都在慢慢散乱开来，微弱的呼吸里，忽尔潜进一缕熟悉的暗香，似是幽兰的恬静，又如春风的美好……
侧目，笑了，淡淡的一缕明亮流动在逐渐失去光芒的墨色眸底，无人看见的温和清逸……因为，看见了怀里完好无损的暮风无遥正一脸期盼的看向前方，那么生机勃勃的精致面庞，绽放着能够刹那点亮天地的笑容……
极缓的，头颅垂下慢慢靠向暮风无遥的肩，呼吸之间盈满了清甜的淡香，一抹自信的笑敛在了缓缓闭上的眼里，悄然无息。
“玄……”迎风，轻唤身后那个突然安静下来的人。
“……”
“玄……”又一声，潜入了不安的颤抖。
“……”
愣，侧目的瞬息，骤惊溢满了焦急的眼底，视线慌乱的落在一张苍白的面孔之上，大惊失色的叫道：“玄、玄，你醒醒，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卫唐玄如同沉沉睡去的脸，紧闭的帘眼藏起了平日里的戏谑调笑，以及那份好似永远不竭的勃勃生机。
然而，最让暮风无遥觉得恐惧无措的，还是卫唐玄微扬的唇角边那一丝腥红的血线，鲜艳夺目的色泽，看在自己已然慌乱无措的眼中，却是天下最苍白致命的色泽。
“玄，醒醒，你别吓我……求你了。”泫然若泣，她听见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干涩而低哑，有些颤抖，有些怯懦。
伸手搭上卫唐玄还紧握着缰绳着手，握上，一丝微凉从掌心传来，竟然刺痛了暮风无遥的心。从来不知道，冰冷的温度也可以这样的伤人，莫名而沉重的痛在身体里迅速蔓延开来。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玄……” 潸然泪下，成片的泪反射着明媚的阳光，凝结了暮风无遥止不住的抽息声。
气势磅礴的灰色城门模糊在雾气弥漫的墨色眸底，仿佛一步就能跨入的距离，为何暮风无遥却觉得它那么遥远，远到好像永远也无法到达。
止不住的泪泛滥成灾，然而，却没有肋骨后面那颗疯狂跳动的心更可怕……狂乱，急躁，似乎只要张开口，它便会迫不急待的跳出来。
紧紧握住卫唐玄的手，拼命的攥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逐渐消失的体温，仿佛这样就能骗过自己……她只是睡着了，她并没有受伤，她还在……
泪，汹涌，潋滟在寒彻的黑色瞳仁中，一缕对于死亡的畏惧，当城门近在咫尺时，怦然涨满暮风无遥抽痛的心尖……
★★★ ★★★ ★★★
城门边来往的人群，热闹非凡，车水马龙的景象这会儿看在眼里，除了混乱和急迫，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下马，检查。”守城的官兵上前，伸手拦下了暮风无遥。
“快帮我把她放下来，她受伤了。”顾不得形象的急喊，卫唐玄的呼吸越来越轻，轻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官兵一惊，立刻绕到马后，抬头一看，吓的睁大了眼。“快来人，这人中箭了。”
几个官兵上前，一同将卫唐玄扶下马，她仍然毫无意识，嘴角的血色映衬着苍白的脸色更加骇人，胸腔的起伏几乎已经停止。
跳下马，跪下，一手绕过卫唐玄的肩将她轻揽进臂弯中，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静静靠在自己颤抖的肩头，暮风无遥手足无措的看了一眼卫唐玄的身后，只是一眼，她整个人如同中了盅惑一般，怔忡在当场。
血液直冲脑门，全身的刺痛都不及那一眼带来的痛更深……两枚白羽木箭，深深没进卫唐玄的背中，背后的衣衫已经辨不出原来的颜色，鲜艳的血色，透着浓重的死亡色泽。
抬手，轻抚那张冰冷僵硬的脸庞，泪光成线的落下，无声无息。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抬头朝着人群无助的大声喊道：“找医师来，快啊！”
“玄，玄，不能睡着了，不能……”泣不成声，泪雨急下。
“小姐！”一声惊呼，从人群中传来。
木然的抬头，视线模糊。
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推开围观的人群，快步走到暮风无遥的面前，欠身行礼。“小姐，镜灵有令，命小人在此等候小姐。小人该死，路上耽搁了，现在才到。”
怔，泪在眼角闪烁，皱眉。“镜灵？”
“是，镜灵知道小姐要来，特命小人在此等候。这位姑娘伤的不轻，需要马上医治，再耽搁下去，恐怕就不妙了。”
眼神闪了闪，虽然还有疑惑，却还是点头，眼下救治卫唐玄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好。”
“来人，把马车拉过来，扶这位姑娘上车。”男子一招手，几个年轻仆役上前扶起卫唐玄，一辆马车缓缓而来，看样他们早就做了准备……
跟着上车，坐在昏迷不醒的卫唐玄身边，为她擦拭着唇角的血水，小心翼翼的动作，温柔似水的眼神。
★★★ ★★★ ★★★
等在门外，焦急的来回徘徊，时不时向那扇紧闭的房门望去，视线透露了无法言语的紧张担忧。
“小姐。”中年男子从院中的侧门走来，恭敬的欠身。
“王大人，劳烦您了。”眼帘微垂，表示了谢意。
王大人笑了笑，拱手说道：“镜灵将此事交于小人，是对小人的信任，理当做的全心周道。”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医师已经在里面待了快二个时辰了。“卫姑娘怎么样了？”
眸色暗下，摇头，黯然疲惫的脸色透着无尽的虚弱苍白。
“小姐不必担心，这位医师是皇宫里的御医，医术极其高明，我们来星城时，镜灵特命他与我们一同前往。起初我还不明白这是何意，现在看来，镜灵早就料想到了一切。”王大人面露敬佩之色，轻声说道。
重重的忧色布满了精致的脸庞，视线再次看向门扉，墨染的眸色凝结了冬雪的光芒，盘旋着令人动容的愁云，静静凝视着那扇将她们分隔在两个世界的木门，半晌沉默。
看着卫唐玄混身浴血的被抬进那个屋子，门在眼前合上的瞬间，暮风无遥挫败无力的退到廊下，望着满院清丽的春色，她的身体却好像还停留在料峭的冬夜之中……除了记忆中来自卫唐玄的体温，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温暖是什么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似乎她在害怕，在担心，在彷徨，在……想念。
想念那个此刻正躺在屋里命悬一线的人，想念她傲慢的眼神，想念她单纯的微笑，想念她孩子气的温柔，想念她……从不吝啬的炽热体温……
仰起头，望着青白色耀眼的天空，已经酸胀到麻木的眼角，恣意纵横着一线水痕，温热的刺痛了僵硬麻木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十六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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