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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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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沁生问薛涵月接下去哪,薛涵月说她有方向,跟她就行。
于是两人又换了几个地方,暂在一个客栈住下。
他们赶路这几天,走得虽然隐蔽,也无人阻挠,但却过于平静,让人安心不得。
恰好今晚是下弦月,夜色暗得很,居然还下起了春雪。
几个人影就这样悄若无声的潜了进来。
三人一组潜进薛涵月和楚沁生房里,但就算他们再怎么小心翼翼,薛涵月和楚沁生也有了防范。
薛涵月事先让楚沁生吃下解百毒的药丸,让他能避投毒之害,更不用说那已是成下三滥招式的迷烟。
暗杀之人还未走近床榻,薛涵月已事先从暗处现身利落的解决前来之人,并且在听到走廊上传来有规律的声音的时候,不想牵连其他入住百姓,马上从窗跃下,新出现的几个人也跟着下来,同时另一组人马也从相邻的窗跳下。
派来的人素质不错,但还不是薛涵月和楚沁生的对手。
薛涵月和楚沁生相邻站着,地上躺着几具尸体,薛涵月正想查看有无相关线索的时候,却听见了人群惊呼的声音。
“起火了。”楚沁生出声说。
薛涵月抬头一看,看见跳跃的火光不断蔓延开来,整个客栈马上被吞噬。
这火,来得太急了。
薛涵月在他们身上没找到什么,站起身,让楚沁生和她去马房,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去了,却不见一只马匹。
果然是有备而来。
薛涵月才这样想,却看见楚沁生目光正放在从客栈匆忙逃出的人群。
“娘!娘!”一个哭花了脸的女子正哭喊着,欲冲入火场,却被人拉住。
“这么大的火别进啊!”他们都放弃救火了,就任它烧。
楚沁生走近那女子。
“您的娘亲住在客栈哪处?”
女子有些呆滞的看着他。
“二层,二层转角那间房。”女子回答。
楚沁生点头,拿起放在一旁装满水的水桶,往自身泼下,全湿的大麾盖住全身,然后竟冲了进去。
薛涵月微蹙眉。
她完全不意外楚沁生会这么做,他就是这样的人,珍惜任何生命舍己为人。
薛涵月原想就这样在一旁等着。
却越想越不对。
二层转角的那间房。
入住的一对母女。
薛涵月看向那个女子,穿戴整齐,避寒的衣物更是不缺。
她一个细想,走进人群,拿起另一桶水往自己浇下,像楚沁生一样冲进火场。
从睡梦中惊醒也就是依着本能衣不蔽体的逃出,别说带上些东西拾掇自己。
薛涵月仔细看过入住的人,这对母女却从未进入过视野。
更重要的是,这间客栈二层转角根本没有房。
楚沁生被骗进去了。
薛涵月冲进火场里的时候,已经是四处火舌看不清方向。
“楚沁生,你在哪?”薛涵月一边大喊,一边想找着阶梯到二层。
总算是找到还未烧尽勉强能登上的阶梯,薛涵月一眼就看见楼道上的楚沁生和他扶着的妇人。
薛涵月还未能开口提醒,一个火梁就往楚沁生那坠下,薛涵月一个拔剑,劈开了它,看见此景的楚沁生也顺着方向见着了薛涵月,自然是惊讶。
“小心……”薛涵月还没能来得及提醒楚沁生,一支飞箭却飞向了她。
“涵月!”楚沁生刚出声唤,却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
一把匕首就这样刺向了他,被烟呛昏的妇人让他没有防范,在看见薛涵月被袭的时候更来不及去防范什么。
薛涵月侧身一避,躲过了攻击,发丝却在甩动中被射去几缕,盖在身上的大麾也掉落在地上。
看见楚沁生有异状的薛涵月想去他身边,但身边却出现了已埋伏的死士,她躲不开身,只能一边出招一边向楚沁生大喊。
“她是同伙!”
楚沁生只能隐隐约约听见薛涵月的声音听不清内容,但他已知晓现在情况,妇人勾起轻蔑的笑想继续出手,但楚沁生掌劲一使,妇人马上被震开。
薛涵月也能行动,到楚沁生身边。
此时,下楼的阶梯已烧毁,这间客栈摇摇欲坠。
他们两人已是被囚之鸟的境地。
但他们两人,也不是普通凡鸟。
楚沁生将大麾盖住薛涵月,薛涵月还未开口,他便带着薛涵月冲开房檐,重新落在地上。楚沁生稍微踉跄了下,薛涵月扶着他稳住脚步,将大麾重新盖到他身上,黑色的衣料有着暗红。
人群已散得差不多,没人愿意在这种夜里受冻。
“最近的医馆在哪?”薛涵月眼神极冷,口气也是。
虽然一身有些狼狈,可是薛涵月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人不寒而栗。
被问话的小二先是吓得说不出话,然后伸出手颤巍巍的指路。
“西大街就有,往这左转走大约一刻就到。”
“能走吗?”薛涵月问楚沁生。
“能。”
“那就快点。”薛涵月冷声说。
薛涵月和楚沁生走到医馆,已有几个客栈客人到那治疗烫伤呛伤,薛涵月带楚沁生一进,俨然是成最为病重之人,医馆的大夫也连忙把楚沁生领进房内治疗。
薛涵月在外等着,却一直盯着门扉。
“这位姑娘。”
一个声音,薛涵月有些警惕的回头,却看见一个和蔼妇人。
“你衣服都湿了,不介意的话换上我的衣服吧。”说话的是医馆的女主人。
“谢夫人。”薛涵月声音有些哑,是刚才向楚沁生大喊时吸入浓烟所致。
“我熬了治呛伤的药,你等等,我给你拿来。”她将衣服拿给薛涵月。
薛涵月接过衣服,却不急着换,而是在妇人拿药时间到了后院。
袭击的人已经找来了。
解决了一批,怕接下来还有。
不能在节外生枝。
薛涵月喝完药匆忙换上衣物,去看还在治疗的楚沁生,却看见大夫一脸愁容,躺下的楚沁生神志尚清,却乏力得很。
“怎么了?”薛涵月问。
“这位小哥刀伤极深,我已包扎,一段时间静养就无大碍,但他刀伤似乎有毒,老朽怕是治不了了。”
“中毒?”薛涵月看向楚沁生,诊起他的脉象,的确跳动不整。
楚沁生已经吃下药丸,居然还能中毒。
但若是毒,她还有些办法。
“多谢大夫。”薛涵月向眼前大夫道谢。
大夫摆摆手,到了外头。
之后薛涵月从随身带着的小包中拿出一包东西,和水让楚沁生服下。
竟然拿医仙的毒来对付他们。
薛涵月想袭击他们的人终究是准备不够。
刚才大夫已让楚沁生换上干净衣裳。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薛涵月对楚沁生说。
继续在这,怕会有更多人受害。
“我没事。”楚沁生服下解药,虽药效还未起,但精神却还能坚持。
薛涵月和楚沁生离开医馆,虽然遭到大夫的挽留,但为他们好,薛涵月和楚沁生仍执意离开。走之前,薛涵月给他们一锭金子作为诊金。
“多谢。”薛涵月能做的,只有这个。
大夫两人推脱不得,只能多送几件厚重衣物给薛涵月和楚沁生两人。
楚沁生的伤势,让他们不能走得太远,最后只在一间空庙住下。
“明日我出去找两匹马。”薛涵月说。
“嗯。”
“你休息吧。”薛涵月想药效到了。
楚沁生觉得一阵睡意袭来,他无法支持,只能睡去。
后半夜,薛涵月没歇息,因追兵真是不断。
天亮,楚沁生醒来,感觉比昨夜好了许多,但一睁眼却看见有些疲惫的薛涵月。薛涵月看他醒了,没说什么,把啸吟剑直接扔到他身上,转身离开。
虽然刚清醒就受到这样的对待,但楚沁生却能明确知道薛涵月这串行为的因。
既然他醒了,就能自保,她便可放心外出,准备出发事宜。
楚沁生坐起身,怀里抱着啸吟剑,等待薛涵月回来。
薛涵月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回来,在门口示意楚沁生出来。
在到大门口的短短距离,注意到室外的环境有多恶劣,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激战。虽然没有看见人,但在白雪上所溅上的血却还在,混着黑色的脚印。
楚沁生看着换上普通布衣的薛涵月,手持月芒,眼神犀利,一举一动都是戒备。
昨晚他睡去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楚沁生不禁皱眉。
“上去。”薛涵月找来的是一辆马车。
“这是……”楚沁生眉更加无法舒展开。
“我可不想照料病人。”薛涵月示意楚沁生上车,由她驾马。
“薛姑娘。”楚沁生真觉得这样不妥。
“之差一日半路程。”薛涵月瞪了一眼楚沁生。
楚沁生却还在想着,薛涵月一拔剑直接往他脖子上搁。
“快点!”薛涵月口气极寒。
楚沁生叹了一声气,上了马车。
他知道,薛涵月的极限快到了。在那之前,他也只能先顺着她的意。
楚沁生的妥协,除了关心薛涵月别无其它。
于是,楚沁生只能听薛涵月的安排,车内有药材,楚沁生自行为自己换药,坐在马车里,无法真的歇息,一直注意着外面动静。
半个时辰之后,楚沁生揭开车前车帘。
“进去。”看到他,薛涵月马上说。
“这样待着也不行。”楚沁生想他真无需被这样保护。
“不行。”对于薛涵月来说,病人没权利说话。
楚沁生却一直维持这样的姿势,薛涵月终于受不了刚要开口,楚沁生却先说。
“天冷,多穿些吧。”已被楚沁生穿暖的大衣又套在薛涵月身上。
薛涵月看着他,并未拒绝,将大衣拢紧了些。
一天下来,两人干粮应付即可。
但快入夜,薛涵月却先停了下来,入到马车里。静坐疗伤的楚沁生看到薛涵月,先是奇怪,后来又看见她从小包里拿出东西。
“吃药。”薛涵月已和好水。
“解药不是已经服过了吗。”
“得连服两日。”
“服药之后是否又会出现昨晚情况。”
薛涵月没说,没点头,默认。
“薛姑娘你想再独自守夜一晚?”
“不是想,是必须。”
“药一定得吃?”
“你想死吗?”薛涵月一个反问甩回去。
“我……”楚沁生想他从未有过这么接连无力的窘境。
薛涵月再次拿出月芒招呼楚沁生。
楚沁生却不介意,只是看着薛涵月。
薛涵月却在那个不加修饰的眼神注视下转开了眼,趁楚沁生一个不查点住了他的穴道,并在他解开之前逼他吃下药。
“这次药效会慢点。”薛涵月解开他的穴道,出了车内,重坐到驾马位置。
楚沁生真没想到薛涵月会用这招,以致被迫吃下药,的确是有些懊悔。
“薛姑娘你为何……”楚沁生问着外面的人。
“我不能让你死在我身边。”薛涵月重新穿回白日楚沁生留下的大衣。
“今晚,辛苦你了。”楚沁生过一阵后只能这样说。
薛涵月没再应话,只是专心赶路。
夜半赶路本就不易,特别是后有追兵的情况。
薛涵月想他们是刻意夜晚出手,让她一人应付。
人来她就要挡,这次还得挡得干脆,她不能再让他们跟着,接下来的路,必须隐蔽。
解释掉所有追兵,薛涵月重新驾回马车。
刚好落雪,盖住了他们离开的踪迹。
楚沁生醒得比前次更早,起来之后感觉到马车规律行走,速度一直没减下来,揭开帘子,薛涵月还像昨日坐着。
“换药了吗?”薛涵月问。
“换了。”楚沁生应。
薛涵月继续看前方的路。
楚沁生却坐在薛涵月身边,接过缰绳,薛涵月不让,于是薛涵月的手掌在他手里。
果不其然是冰凉。
“你进去歇一会儿。”楚沁生说。
“你不识路。”
“还得多久才到。”
“再两个时辰吧。”
楚沁生陪薛涵月在那坐了两个时辰。
薛涵月拗不过楚沁生,于是干脆将缰绳给他,偶尔出声指路。
终于,楚沁生看见了一处人家。
楚沁生看到沧月已等在那里,发出叫唤里面出来一人。
是永严。
“你们总算到了。”永严松了一口气。
楚沁生先下车,薛涵月随后。
但薛涵月还没走几步,居然昏了过去。
“涵月!”永严一喊,上前一看。
“受寒了。”楚沁生早接住薛涵月,探了一下薛涵月的额温,果不其然是高温。
永严知道他们一路经历了许多,暂先不问。
“带她进屋吧。”永严说。
这两个伤兵,得先治疗好了再说正事。
永严看了薛涵月病情,就是风寒加上疲惫才会突然昏了过去,不过看她样子,烧已经烧了至少两天,虽然身上没外伤,可是精神的高度紧绷极其消耗体力。
薛涵月并没有昏得太久,不一会便醒来,永严让她吃了药。
见她还未躺下休息。
“他在外头等着。”薛涵月说。
永严点头,答应会帮她看看。
出了房门,永严看到就在门边不远站着的楚沁生。
“没大事,着凉而已。”永严说。
“那就好。”楚沁生说。
“你的伤如何?”
“无大碍。”
“我看看吧。”虽然楚沁生这么说,但永严的药箱已经拿出来了。
永严带楚沁生到另一间房,查看楚沁生的伤势,果然比薛涵月的情况严重不少,刚才楚沁生抱着薛涵月进来的时候更是扯到伤口,又有血珠渗出。
“相较于涵月,你更需要静养。”永严对楚沁生说,照他这样折腾,薛涵月从宋怜依那拿再多再好的金创药都不够。
“谢庄主。”
“我已卸下庄主之位多年,若你不介意,直接叫我声哥吧。”永严对楚沁生态度是好。
“谢永严哥。”
听到楚沁生改称呼,永严自在笑了笑,让他好好休息。
“你们这几天就安心待着吧,暂时不会有人追来。”
“嗯。”楚沁生点点头。
晚膳时间快到,永严到薛涵月和楚沁生的房间送餐,却看见坐在薛涵月门口栏上的楚沁生。
没让楚沁生解释,永严自然懂楚沁生用意。
“外面天冷,要就进去等吧,反正涵月睡着。”
“但……”
永严把餐盘给他。
“涵月醒了,就两人一起吃,若她还睡着,你就先吃吧。”便把楚沁生推了进去。
楚沁生进屋,在床上的薛涵月马上睁开眼。
“吃粥吗?”楚沁生问。
“不饿。”
“多少吃点吧。”楚沁生把碗端给薛涵月。
迟疑了几秒,薛涵月拿起勺子吃了几口。
“不用赶路了,也不用担心了。”楚沁生这样说。
“嗯。”薛涵月应。
薛涵月想她这三天经历真是紧凑。
但其实面对这么棘手的情况并不是没有过。
在着火的客栈,虽然火势猛烈,浓烟弥漫,但是至少她还能自保,失去了几缕头发已是万幸。
在破庙那晚,后半夜追兵追来,与先在客栈出现的人不同,来的十几人可都是高手,薛涵月除了变化剑招、转身躲闪、构思方案,还得分心顾着里头无招架之力的人。
那一场打下来,薛涵月真的有些吃不消,特别是想到几个人围攻她,又有几个人已经进入庙内的时候,若不是薛涵月的暗器随身携带并且数量还够,可就真阻止不了。
最后看着满地狼藉,薛涵月还得费些心思处理掉,火烧不得,土埋费力,最后也只得借用宋怜依的药物。
后来楚沁生醒来,毒已解了一半,薛涵月放了一半心,到外头买干粮,买马匹,还买了些药,那时候薛涵月已经知道自己身体微恙,但她也没放在心上。让楚沁生上马车费了一些功夫,也不能这么说,而是费了薛涵月一些火气。
薛涵月是真不希望照顾病人,但楚沁生那种情况,移动已是极其困难,稍有不慎伤口裂开,一切都得重养。但他们不能在一处一直待着,那是坐以待毙。所以薛涵月只能妥协两者,选了马车而不是单马,虽然这样会让速度减缓,但永严的住处已不远,赶一赶或许可以。
接着那夜,薛涵月逼着楚沁生吃完药,一人应付那些追兵,但这次的追兵比起前夜已少了许多。之后薛涵月连夜驾马,一直听着后方有无异常声响,精神集中。
一直到天亮。
楚沁生醒来后,不听薛涵月的话,坐在车前陪着她。
薛涵月知道楚沁生对她昨夜所为有不满,但那解药就会有这种副作用,她也无能为力。反正他觉得有愧于她,就让他这样吧,她也不会要求他去做什么回报她。
但薛涵月也承认,有楚沁生在身边,她也确实不用那么警惕。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头昏昏沉沉已有一段时间,也越加严重了。
终于到了永严的住所,薛涵月才真正放下心。
不管怎么样,至少这里能保他们两日安全。
接着薛涵月昏了过去,又醒来,又睡去,又起来。
薛涵月也感叹起来,没有楚沁生,她也不会沦落成这样子。
弃不得,只能好生顾着。
这想法,楚沁生也是如此。
在火场,就算自己深受重伤,但他想着还是薛涵月险些被飞箭射中的场面,后来带着薛涵月冲出火场,楚沁生是真庆幸薛涵月没事。
在破庙里,楚沁生因为药效睡去,起来所见,更加责怪自己。
因此在马车上,才会那样拒绝薛涵月,但他对薛涵月终究无防范,被点穴被喂药,楚沁生只能被动,但这样身不由己并不成为楚沁生安慰自己的理由。
楚沁生想若他一开始就能做好,也无需让薛涵月做到如此。
在马车前与薛涵月同坐。
就是他在这段旅程暂到一阵之前唯一能做的一件事。
后来薛涵月病倒,楚沁生想她身体终于是出了状况。从一月多前圣女过世起,薛涵月怕是就没有缓和下来,又加上到处奔波从未好好歇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起。
楚沁生虽不知道为何薛涵月会带他来永严这里,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要怎么应对。
但这几日的情况他是绝不会让它再次发生。
又是一日,楚沁生已到薛涵月门前,候着。
一直到门开,薛涵月看见在门前倚着的楚沁生。
“好些了吗?”楚沁生问。
“嗯。”薛涵月应,却想他伤更重不是。
“再吃一天药休息吧。”
“不必。”薛涵月虽这样说,却是转过了头避开楚沁生的视线闷闷应。
又是那赤裸裸的眼神。
写着关心,浑然无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