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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迷惘 ...


  •   忙碌中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晃一个月就过去了。眼见着学校里的樱花都已经落尽,枝干上的新芽开始茁壮伸展着。

      年轻人的适应能力总是奇强无比。现在,每个人都能适应学校里繁重的功课量和部活动的训练量了。大家回想起在国中的生活,都有恍如隔世之感,纷纷感叹上高中之前的上学不能叫上学,只能算是在玩耍中顺带学了点皮毛。

      结束了一天的部活动之后,柳为了给真田和幸村多点独处的机会,和大家告别后先行离开,独自往车站走着,心想,自己整整一个月没跟切原联系了呢。走下楼梯,蓦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月台上,是不二周助。

      “你好,不二君。”柳随口打着招呼。

      “你好,柳君。”不二微笑道。又是那张笑眯眯的脸。他的脸总是那样的神情,柳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柳站到了不二身边,同他一起等着车。两人之间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话可聊,但因为朝夕相出了一个多月,最初的那份尴尬已经早已没有了。

      不二和柳挨得很近,他惊讶的发现,柳原来是如此的高,似乎比手冢还高。自己的眼睛只能刚好达到他的肩膀。

      “呐,柳,你多高啊?”不二忍不住好奇。

      柳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突然这个问题,便回答道:“我记得国中三年级刚开学的时候量过,当时是181cm。现在嘛,可能182左右了吧。怎么了?”

      “呵呵,没什么。真是让人羡慕呢。”不二回答,默默地想,他果然比手冢高两厘米。

      柳有些摸不着头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无意见,他惊讶地发现不二正斜着眼,偷偷地从头到脚打量自己,却不知道不二只是在目测自己的身高。真是个怪人,柳有些异样感地想道。

      “对了,不二,上次忘了问你,你跟谁一起住啊?你的家不是在东京吗?”柳突然想起来上次的问题还没解决。

      听了这个问题,不二很想故作神秘地一笑,然后反问“你想知道么”,但是终于还是强忍住了自己腹黑的恶趣味。柳莲二是他尊重的人,不二便据实回答道:“在学生公寓,和三个一年级新生一起住。”

      柳醒悟地“哦”了一声,想起距离切原家附近一条街的地方,的确有个新建的不错的学生公寓楼。有很多外地的在立海念书的学生都会去那里住。

      “那你呢,柳?跟谁一起住?”不二抬头看着柳莲二,问道。

      这次他居然主动问我,真是难得。柳暗想着,回答道:“祖父母,还有姐姐,不过父母和姐姐平时都上班,不大在家里。”

      “哦,你也和祖父母一起住吗?”不二兴趣盎然地问,心想手冢也是和他的爷爷住在一起。
      “嗯,是的。”柳点了点头。听到那个‘也’字,便问,“不二来这里之前也是和祖父母一起住?”

      不二笑笑说:“不,我是和父母还有姐姐。”

      “哦。”柳回答道,感觉自己被他搞糊涂了。

      不二却好像突然来了兴致,继续问柳:“呐,柳君,你跟你祖父住在一起,会不会觉得自己受他的影响呢?比如你会保留祖父的一些生活习惯?”

      这个问题让柳很惊讶,他觉得自己不二周助真是个难以搞懂的人。这无疑是个很特别的问题,却不知道不二为什么突然对这件事很感兴趣,难道是要收集自己的data吗?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柳看着不二,试探地问道。

      不二察觉到了柳对自己的防范心理,淡淡地一笑,回答说:“没有。只是我的一个朋友也跟他的祖父只住在一起。他和他祖父很像,生活习惯和作风都是一模一样的。那个朋友……对我很重要。总觉得,我还是不够了解他。”说着,转头平静地看着柳。四目相对,柳觉得自己无法从这对澄澈的青眸中读出什么来。

      柳在大脑中迅速地提取着资料,思索着青学正选里有谁是跟自己的祖父住在一起的。但是柳退出初中网球部已经很久了,脑海里的选手资料也早已推陈出新,青学队员的数据,已经不是他记忆的重点了。

      想了一会,没想出来会是青学正选中的哪一位。柳便放弃了他潜意识里那点八卦的欲望,认真地思索怎么回答不二的问题。

      “我觉得多多少少会受影响吧。我的爷爷喜欢阅读文学作品,擅长茶道,将棋,欣赏早期的日本电影。这些也都是我喜欢并且擅长的。但是,我和我的祖父依然是不同的人吧。”

      他的爱好果然也很古板。不二想着,觉得自己对柳莲二很有兴趣。不二喜欢古板的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人都喜欢自己没有的东西吗,还是因为……

      不想再想那个人了,不二周助!不二及时打断自己的思路,又问道:“我也喜欢看文学作品。柳喜欢看谁写的书呢?”

      这一路,两个人聊了良久。柳吃惊地发现,不二周助竟然如此的健谈。而且,自己的爱好和他的很相似。两个人都喜欢看文学性的小说,两个人都喜欢欣赏摄影作品。柳突然觉得自己很容易能和他谈到一起。

      柳一直不能确定自己的性格是不是属于“感性”的范畴,他觉得自己还是理性的成分偏多,但是通过大致的了解,不二周助绝对是个感性的人。他竟然会每天呵护从家里带来的仙人掌,真的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呢。柳思索着,觉得自己对这件事不能理解。换做是他,绝对没有办法每天用大量的时间爱护一颗仙人掌,如果是学校布置的任务还可以另当别论。

      第一次两人一起坐车的冷场回忆很轻松地被击破了。

      “我发现其实跟你挺容易沟通的,不二君。”柳对他说,板了一天的严肃的脸上此刻牵动出一丝浅浅的微笑神情。柳不习惯对不熟悉的人微笑,所以切原还曾经恶作剧地称他和真田为“面瘫二人组”。但是此时此刻柳是真心的高兴,因为他发现不二周助比他想象的好相处多了。

      “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跟熟的人比较能放开。”不二笑笑,没有说实话。第一天见面时,他的沉默是有故意作弄柳的成分的。

      立海大初中部的校园绿树掩映,惠风和畅,处处祥和安谧的初夏气息。唯一与这这温柔安逸气氛不符的是网球部的新晋部长的恶劣情绪。

      切原赤也已经焦躁不安好久了,此时此刻,他刚刚结束了训练,一个人留在部室里,正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为了球队的事情而烦恼——

      现在已经五月中旬了,作为部长,是不是要开始挑选关东大赛正选的名单了呢?

      打校内选拔赛吗?可是有些事情,真的一场比赛就能定胜负吗。

      新三年级的队员,除了自己之外实力都差不多,谁输谁赢都有可能发生,我怎么知道谁会更强一些呢?

      可恶,要是真田副部长在就好了,柳前辈在也没问题。

      对了,柳前辈不是说了吗,有事情就打电话给他。

      可是他会不会觉得,现在才五月中旬,考虑这件事太早了?

      但现在如果不想,等时间紧了就更难以决定了……

      想来想去,果然还是给柳前辈打电话吧。

      其实我就是想给柳前辈打个电话而已,听听他的声音。

      最后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切原吃了一惊,使劲地摇头,试图把这个可怕的念头赶走。

      到底给不给柳前辈打电话呢?不用打吗?

      但是自己实在是没把握仅凭一人之力,确定正选的名单。因为胜利对立海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去年两次惨败在青学手下,今年无论如何不能重蹈覆辙。稳妥起见,还是请柳前辈帮忙决定一下吧。

      而且打一个电话又不会死,何必要要这么害怕。心理斗争进行了良久,切原鼓起勇气,终于播出了柳的号码,按下了通话键。柳的手机是开着的,电话接通了。

      切原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咚咚,咚咚……

      怎么还不接呢……都响了好几声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切原发现手机变得滑溜溜的,自己的手心里不知何时都是汗。

      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给柳打电话了……

      电话那边,柳和立海大的队友们刚刚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正在更衣室里换衣服准备回家。这时,柳的手机突然在衣服里面一声接一声地响了起来。是个电话。

      柳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切原赤也。

      “赤也!”柳又惊又喜,连忙摁下接听键。“你好吗?今天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听到柳的声音,大家齐刷刷地向他望去。真田道:“哦?是那小子的电话么。”声调明显地升高,混杂了几分不明显的喜悦;不二微笑着,带着研究的神情看着柳,听着他都说些什么;而丸井则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着柳接电话,认真地听着他说的每一句。

      电话的另一端,切原的脸刹那间涨得通红。他支支吾吾地说:“嗯,我挺好的。今天就是想和前辈你商量点事……”

      柳道:“说吧,赤也。我说过了,有事情可以随时告诉我。”一边暗中思索会是什么事,让切原给自己打电话。

      切原道:“恩,现在已经五月中旬了,我在想,是不是可以开始准备决定关东大赛的正选名额了。柳前辈,我想问问你,我该怎么决定好呢。”

      柳一怔:“组织队员们打校内选拔赛啊。”这不是最明显的事情吗。

      切原吞吞吐吐地说:“这样就可以了吗,前辈觉不觉得如果只是打比赛,会漏掉一些什么吗……”

      柳微微一皱眉头,心想赤也怎么变得这样优柔寡断了,这样的作风可不像是那个小恶魔切原赤也啊。他回答道:“比赛就是最好的检验实力的方式,我相信不会有什么漏洞的。”

      切原依然不是很信服的样子,说:“嗯,我知道。可是……你看……你能不能……我觉得……”

      柳仔细地听着切原的每一个字,但搞不清楚他到底想说什么。无奈,只好问他:“赤也,你想跟弦一郎或者精市说几句吗,他们现在都在这里……”

      电话那边突然传来大叫:“别!!柳前辈!我不要跟他们说,请你也不要告诉他们这件事!!”

      真田在旁边听得很是纳闷,问道:“怎么了?”伸手想拿过电话。柳侧身挡了一下,向他摇了摇头,却听见电话那边已经扣了。

      晚上在家做完功课,柳细细地思索着切原和自己的那通电话,脑子里像放录音带一样回放着切原和自己的每句对白。

      柳感到很疑惑。

      赤也,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像你啊。作为队长,怎么连如何确定正选名额都不知道,你不是决心一定要赢得全国冠军的吗。

      一定要赢?

      柳刹那间明白了切原为什么如此的犹豫不决。不是他拿不定主意,而是因为他太想赢了,所以对这件事持以非常郑重的态度。只因正选的出赛人选会直接决定整个比赛的胜负,在决定正选名额这一环上,切原不想看走了眼,发生任何的闪失,于是想让自己帮着他一起挑选。他不想让幸村和真田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不想让他们看轻了自己的能力;下决心打电话给自己,但请求帮助这句话却死活说不出口……

      柳把这一切都理清了,舒了口气,心想,有困难就找我这个思路还是正确的,但这件事还是需要靠你自己来完成的啊,赤也。因为我也已经不再是初中部的成员了,而他们的部长,是你啊。

      柳想了想,给切原回复了一条短信。

      “校内选拔赛时通知我,我会回去看,记录一下数据,为你提供一些意见。但最后还是要靠你自己来拿主意,好吗?

      那边很快回复了:“谢谢柳前辈!!!”

      柳叹了口气,觉得心里充满淡淡的甜蜜。心想要是切原实在拿不定主意,自己就帮他选出来好了。对于切原,自己对他只能是除了宠溺还是宠溺吧。

      柳关上台灯准备睡觉,躺在床上,突然想到切原临走之前,曾用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说:“柳前辈,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一定要告诉我啊!”

      柳在黑暗中突然绽开了笑容。每次想到切原,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心情愉悦。至于有趣的事,每天的网球部训练算吗?不过自己累的要死要活,没有必要让他知道。那青学的第二把交椅不二周助来了立海,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他呢,柳又起身拿起了手机,但脑海里突然出现切原认真读书,认真练球的样子。柳的嘴角轻轻上扬,淡淡地微笑着。

      不打扰他了,还不知道他会不会高兴听到这个呢。还是不说了,就让他专心做自己的事吧。

      昨天晚上柳学长给自己回复了短信,问题解决了。切原赤也坐在教室,喜滋滋地上着课,却走神走到千里之外。他没有半点心情听老师在讲台上讲的什么,只是想着柳前辈过几天会来,自己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正在又高兴又犯愁地琢磨着自己的心事,忽听桌洞里传来嗡嗡的一声。是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新短信。

      切原掏出手机打来一看,是丸井文太发的。

      “今天中午速速吃饭,我要回学校玩,出来接我。”

      丸井前辈要来!切原难以置信,心里乐开了花,马上回了一条:“没问题,我三分钟就能吃完一碗拉面!校门口见!”

      快到中午的时候,切原已经在教室的椅子上坐立不安了。如果拿板凳是软的,恐怕早就被他扭来扭去的揉搓坏了。第四节课最后的几分种,怎么就那么漫长呢。

      切原看着手表数着秒数,在下课铃打响那一瞬间,他冲了出去,跑道食堂,要了一碗拉面,飞快的吃了起来。等到别的同学刚刚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吃完抹嘴跑出去了。

      切原以最快速度跑到校门口,丸井果然还没来。切原就靠着校门,静静地等待着。偶尔路过几个女生,向他投来崇拜和爱慕的目光。

      自从升上初三当上了网球部的部长,切原经常被女生告白,他已经习惯了。平时他就是个马马虎虎的人,对这种事情也不以为意。他只觉得,能像幸村部长那样受女生欢迎,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等了大概不到十分钟,切原远远地看到丸井那火红的脑袋,在一片放学后的学生群中,和别人反着方向,向校门口这边慢慢移动着。

      切原奔上前去,让丸井勾住他的脖子。两人一个月没见,一见之下,均是十分亲热。

      “丸井前辈,今天怎么突然要来,是不是想你的乖学弟我啦?”切原嘻嘻哈哈地跟丸井开着玩笑。跟丸井前辈在一起,他总是有冲动想要没大没小的。

      本来以为丸井会扑过来拉扯他的头发,让他不要做梦,但丸井笑了笑,不置可否地回答道:“这也是我的学校啊,回来看看,不行么。”

      切原一怔,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不过也不以为意,欢快地说:“前辈你难得来一次,想去转哪里啊,是不是网球场?我陪你~”

      穿着高中部的校服,丸井在切原的陪同下,在初中部学生们好奇和敬畏的眼光中,缓缓地走向网球场。球场没有变样,一个个绿色的油漆杆子上拴着干干净净的球网,午后的阳光把影子投到红色的塑胶地面上,地边上干净得一片叶子都没有。

      这是我们曾经的战场啊,丸井动情地想,是我们八个人一起并肩战斗的战场。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顺着最里面的看台往上爬,爬到在一个能俯瞰到整个场地的小山坡上坐了下来,坐在草坪上,一片绿荫下。

      这个小山坡是切原和丸井的专属地带。是三年前切原刚入学那会儿,和调皮的丸井学长东奔西跑的过程中发现的。当时切原刚刚加入网球部,拉着丸井两个人在校园里玩着探险游戏。切原精力充沛,好奇心旺盛,每天一有时间就探索着校园里的每个角落,而丸井总是耐心地跟着他,陪他玩耍,满足着他的每一个无理要求……

      后来两个人发现了这个长满绿草的小土坡山。原来网球场靠里面的那个看台,就修建在这个土坡山上,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坐在山顶的草坪上,正好能俯瞰到整个球场。

      丸井和切原两个人靠着树坐着,听着风翻动林叶的声音。丸井回想起当初切原刚刚入校时,自己和他都个子矮小,天真无邪,每到放课后便形影不离。三年后的现在,两个人的形貌都发生了诸多改变,但丸井还是丸井,切原还是切原。第一次一起坐在这里吹着风,看着空旷的球场的情景,仿佛就像昨天刚刚发生的事,一切都历历在目。

      “丸井学长,这种感觉好熟悉啊。我们好久没在这里坐着了吧。”切原把头倚在树干上,闭着眼睛,享受着午后的熏风。

      丸井笑了一下,应道:“是啊,当时我跟你就知道傻玩,还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呢。”

      “今天是来找我聊天吗,丸井前辈?”切原睁开眼睛,天真无邪地扭头望着他。看着跟自己最铁的丸井学长坐在自己旁边,切原觉得自己实在舍不得他一会儿午休结束后就要走。

      “嗯啊,”丸井懒洋洋地应道,抬头看着高大浓密的树冠,绿油油的遮住了半边蓝天。这里的风好舒服,此刻丸井只想睡在这里,就这样一直休息着,永远都不用起来。

      “跟我说说你的生活吧,赤也。你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高兴事,有没有什么烦心事呢?”

      听了这话,切原低下了头,脸上的欢乐之色渐渐退去。

      “怎么了,赤也?”丸井坐直了身子,凝视着他的脸庞。

      “丸井前辈,有件事,我跟谁都没法说,但是我可以跟你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切原喃喃地道。

      “当然,赤也。”丸井回答道。“你跟我说过的那些小秘密,我什么时候告诉过别人。”

      “嗯。”切原应道,略略放宽心,缓缓地说。“其实前一阵子,幸村部长给我打过电话,问我在学校里功课成绩怎么样。我想……我要是说了的话,他应该会告诉柳前辈的吧,所以我没有说实话……”切原难过的垂下了头,脸埋在树的阴影里。

      丸井静静地听着他的倾诉,没有插嘴,让他发泄。切原便继续说下去。

      “……大考小考都考过了。其实,我考的并不理想,每次考试都是。尤其是英语,本来以为经过一暑假的恶补,再怎么样也能及格呢,虽然有提高,但是还是只考了50多分,别的成绩也是……丸井前辈,你说我是不是很笨,为什么我总是考不好呢?我真的不想让柳前辈失望……”

      丸井默默无语,听着切原用稚嫩清脆的声音,吐诉着心里绵藏的愁绪。虽然切原只说了一点,但丸井明白,这些心事给他带来的痛苦,可不是这样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轻轻带过的。一直备受着这些烦恼的困扰,可好强的赤也从来都没有跟人提起过,只能闷在心里。

      今年春天,七个三年级的学长一起毕了业,把赤也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球队里。丸井本来就一直暗暗地为此事而难过。此时此刻听他把心底的烦恼对自己说了出来,就仿佛一个孤苦的少年终于有机会可以一诉衷肠,丸井的心很痛。他真真切切地因为切原的难过而难过着,他想要安慰他,却无从开口。丸井能体会切原现在的心情,辛辛苦苦地补习了一暑假,充满期待地努力着,却总是换不来实质性的回报,一次次的失败,这个打击该有多惨痛。就像当初的自己,怀着成为最强单打的梦想加入立海网球部,但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打过柳,真田和幸村三人,最后只能屈居双打。

      安慰和鼓励的话语,本来很容易说出口。但是,让切原倍感低落的原因却是“不想让柳前辈失望”。

      沉默了片刻,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丸井还是说出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

      “你当然不笨了!赤也,你这么聪明,球打得这么好,怎么会怀疑自己呢。赤也,你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持按照正确的路走下去。总有一天,会看到成效,只是,千万不要放弃……

      丸井突然把手放在切原的手背上,轻轻地抓住,好像想要输给他力量一般。切原惊讶地看着他。

      “你知道吗赤也,”丸井接着说下去。“任何大的成功都是由小的成功一点一点积累而成的。你不要只想一次就迈一大步,你要有耐心地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时间久了,再回过头来看,你就会发现你已经走了一大步。所以,不要放弃,好么?”丸井看着切原,眼睛闪亮,充满了抚慰和激励之情。

      切原看着那双眼睛,点了点头。

      “谢谢你,丸井前辈!” 他感激地说。

      午后柔柔的风轻抚着两人的脸颊,翻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丸井看着远方,看着一朵朵蒲公英被风吹散到空中,飘散成朦朦胧胧的一片,只觉得心中枉然,怅然。

      洁白的蒲公英啊,五月的风不为你温柔。你在空中起舞,可知到底要向何处飞去,究竟何处才是你的归属。就如同我这份深藏于心的感情,到底要何去何从呢。

      “赤也,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丸井躲避着切原的目光,似乎在斟酌自己的用词。

      切原却没有察觉到丸井的异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你说啊,丸井前辈。”

      “嗯。”丸井应道,但没有马上说话。他低着头看着两个膝盖之间的草坪,用手里的小树枝在地面上划了几下,然后慢慢的问道:“赤也,你是不是喜欢柳?”

      切原一怔,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一阵怦怦乱跳,让他有些窒息。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犹豫着,踌躇着,心里扬起一阵莫名其妙的彷徨。

      切原不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而是他总是潜意识里刻意地避免去想。因为每次一想起自己和柳学长,他的心里就泛起一种不知名的烦恼,还有若隐若现的心悸。切原很怕这种感觉,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也完全摸不透这种在情理之外、完全是突如其来的情绪。

      切原支吾地道:“没有啊……”但其实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这么说只是因为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合理的答案,也是一个可以让自己稍稍安心的答案。

      丸井转过头来,目光不再躲闪,而是直视着切原的眼睛。丸井的眸子热情而明亮,他认真地注视着切原,问道:“真的没有吗?”

      切原很少看见丸井这么认真地对自己说话,不由得心生胆怯,勉强笑笑说:“丸井前辈,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丸井却不为所动,道:“我没有在开玩笑,我现在是很认真的,赤也。”

      切原转过头去,望着远方的天际,心里是淡淡的怅惘。昨天刚下了雨,今天的天空是一种像水晶一样的蓝,在碧树和青草的衬托下,蓝的如此纯粹,蓝的晶莹剔透。远方天地相接出,天和地渐渐温柔的融为一体,那抹蓝色变得极淡,极远。

      切原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丸井安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说下去。

      “我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安心,很宁静,不用担心一切,因为柳前辈他,总是那样强大而可靠。但是同时,我和他在一起也很高兴,是真心的高兴,因为——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和他在一起打双打?”

      丸井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得叹气,心想切原赤也你对你自己的事情还真是一团糟。但是很明显,切原是不明确自己对柳的感觉的。丸井感觉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用手折着手里的小树枝,半晌,丸井用轻快的语调说道:

      “赤也,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喜欢柳?”

      切原一怔,感觉这句话怪怪的。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只是凭直觉,感觉到丸井提的这个请求的重要程度,和他说话的轻松语气不太相符,显得很别扭。

      但是要不要答应呢?切原心里一阵迷惘,按说这是一个很好回答的请求。但是切原却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并不想答应这件事。但是理由呢,没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切原沉默了片刻,还在考虑如何作答,却听丸井轻轻地说:“好了,赤也,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切原惊讶地扭过头看他,却发现丸井的表情非常平静,切原看不出那张脸上有任何情绪。

      “丸井前辈……”切原有些担心,今天的丸井前辈实在是又奇怪又反常,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丸井前辈。

      丸井却恍若无事,抛出手中的树枝,跳起身来,对切原一笑,说:“好啦赤也,我也该走了,我会再来找你玩的。”

      切原也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泥土,疑惑的应道:“哦,好的。”

      两个人缓缓地向校门口步行着,找些有的没的闲扯着。切原把丸井送到校门口,丸井回头道:“早点回去吧,赤也,不用再送我了。”

      切原道:“……嗯。再见,丸井前辈。”看起来丸井似乎没有什么异常,跟自己说话的态度也跟平时一样,切原舒了口气。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切原想着,看着丸井的笑脸,心情终于放松了。

      出了校门,丸井摸出一根夹心棒棒糖,含在嘴里,贪婪的吮吸着。这颗糖外面是柠檬味,里面是苹果。这是他现在身上唯一的零食了。每次心情不好,丸井就会吃甜食,从中得到安慰。

      轻轻咬开柠檬的外壳,却发现里面那部分的硬糖是碎的,都散落出来,散布在口腔里。丸井一怔,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它摔碎的。

      但是这颗糖,多么像现在的自己啊。

      只要外表是坚强的,即使心已经支离破碎,又有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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