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夕楚隐者

18、语安然

　　语安然
　　壹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自成一门。什么“快刀胡”“鬼见愁”，这样的游侠已是绝顶。
　　然而江湖上有一种人，他们不需要任何别的称号，因为他们的名字，都已成为传奇。
　　比如安然。
　　安然的生活一直是顺风顺水的，并没有一般皇室中人的骄纵自矜，也没有异数般的桀骜叛逆。他只是很冷静，一直冷静地明白什么是自己想要的。
　　安然幼年时期，靖王一度很担心这个淡漠的孩子——毕竟在那个再有教养的皇子公主们见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会一番争抢的年岁里，安然的沉默显得如此异乎寻常——但事实证明这只是安然的早慧而已。
　　早慧到、令人心惊。
　　贰
　　按常理来说，皇室中人是不该进入江湖这个小世界的。
　　财富、权势、美色，哪一样不是可以搅得腥风血雨的必备条件？
　　杀人不见血的帝之后裔们又怎么会让儿女们卷入这个杀|戮明朗化的小世界？
　　他们有的是干净的索命手段。
　　当然，靖王是个例外。
　　这个名动京城的俊美王爷曾经是先帝最疼爱的一个儿子，今上的同胞弟弟。
　　今上即位的翌年，他便自请封于江南，数十年再不入帝都一步。
　　他没有因此退出人们的视线。
　　因为他备负盛名的独子——怡王殿下安然。
　　叁
　　惜命的人不够勇，但却活得长久。
　　亡命的人不足智，因而常常不得善终。
　　安然想到这似曾相识的论断时，他的面前正点点重重地跪倒了一片人。
　　安然突然就觉得有些疲倦。
　　他本不该这么觉得的。
　　他一抬手遣退了那些人，却也寻不得平静。
　　正如曾经提到过的，安然想做到的事，一向是可以做到的。其实那应该还有后半句：如果无法做到，他绝对会断然舍弃，再不回首。
　　他想到的、他寻不见的平静，便是他断然舍弃的。
　　他终于承认，那是他生命里最大的变数。
　　肆
　　安然的天赋是令人惊艳的。
　　无论是经纶韬略还是武学资质。
　　他的骄傲从来都是有资本的，不是自命不凡。
　　安然决心进入江湖的时候正好十六岁整，十分年少。
　　他直视着他的父亲那双狭长却冷冽的双目，只道：“给我一年时间。”
　　安然离开靖王府的时候，没有带走一点东西，甚至没有一件兵器。
　　靖王给了安然所有的信任。这样的信任是全然地放手，以至于带着一丝冷酷。
　　靖王明白自己不必担心，他需要的，是一点点耐心。
　　伍
　　安然用了不到一年时间。
　　当时的武林盟主听闻魔教覆灭的消息，率一干名门正派们感到婆罗门总坛的时候，已经是白天。
　　他们看见婆罗门的标志——高高的佛塔上那个人正迎风而立。
　　竟是一番见佛杀佛的姿态。
　　“阿弥陀佛。”少林的普宁大师一声佛号。
　　“敢问是何方壮士？剿灭魔教可是你所为？”
　　他们听到了风的声音，他们听到了远处的隐隐的狼嚎。
　　他们听到他说：“我是安然。”
　　陆
　　安然毫无意外地一举震慑武林。
　　没有人有异议。
　　除魔教教主外的所有人死法各异——唯一相同的是一击毙命。
　　简直令人感到恐惧——人们甚至发现安然并没有惯用的武器。
　　现在他们知道安然的身份了——这不会是下一个魔头，人们渐渐地放下心来。
　　安然是需要被仰望的人物。
　　无论是何种身份。
　　也许真的是他刻进骨髓里的高傲吧。
　　他可以一直被仰望的。
　　无法想象有一天他低下来、低至尘世的样子。
　　柒
　　就好像一切传奇开始的样子。
　　我们总期望有一个平凡或者初时平凡的主人翁。
　　我们会看着他向上，保持前进的姿态。
　　他或者单纯，他或者卤莽，他或者懒散。
　　但他终会成为高高在上的人物，他会同那些传奇比肩。
　　当然，我们会看见说书人捋了捋下巴尖尖上的胡子，纸扇一收：且听下回分解。
　　于是，我们期待着。
　　期待那个一身落拓扬起微笑如闲庭散步般的年轻男子。
　　后来我们知道，他的名字是燕瑀哲。
　　捌
　　安然为自己倒了一碗酒。
　　他用手举上来，扑鼻的一阵酒香。
　　相当不错了，当然是比不得王府的琼浆玉酿，但也颇带后劲。
　　正是江南的梅雨时节，烈酒正好可以消除赶路的湿气。
　　他其实也不急。
　　谁死谁生是谁谁，与旁的人又有什么干系？
　　他现在感兴趣的是房梁上的那个人。
　　他的耐心一向是好的。
　　其实所有的开始也不过一句：朋友，不请我下来坐坐么？
　　（完）2011/9/14 周三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