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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她在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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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会馆门厅内紫檀木沙发上樊汐朗心不在焉地晃动着手中的水晶杯,冰块轻碰杯壁,发出清越的声响,令他更是心绪烦乱。
一周前,樊君奕手下查出呈祎祎的身份证信息曾经在杭州出现过菱越集团在杭州从事酒店产业的子公司曾登记过她的入住记录,因此他不得不跟着哥一同参加这种装模作样的酒局应酬,只为寻她踪迹。
可那线索如同昙花一现,再无后续。这半年来樊汐朗寻遍所有可能找得到祎祎的地方,就连拿着钱放到呈清祥面前也未能让他和呈母说出丝毫祎祎的下落。
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始终没有等来那个该出现的名字。他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映着廊下幽光,起身正要离开,门廊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刹停,车门开启的瞬间,樊汐朗焦距骤然锁定那抹熟悉的身影——韦城。
正欲追上那抹身影,车子猛地启动,轮胎擦过地面发出尖锐嘶鸣,瞬间消失在夜幕中。樊汐朗僵在原地,眼中翻涌着震惊与怒意。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祎祎也在。心脏如被重锤击中,呼吸瞬间凝滞。
他猛地攥紧手机:“哥,我看到韦城了,他刚才上了一辆黑色的X7。祎祎肯定在杭州。”樊汐朗声音发紧,眼底血丝蔓延。
“看到车牌号了吗?”樊君奕神色一凛,至从那个丫头消失之后,阿朗整日除了疯狂地找她,便是沉默酗酒,眼下骤然提及线索,言语间总算有了波动。
樊汐朗摇头,脑中一片空白:“没看清,但错不了,是韦城。”
樊君奕思索片刻,缓缓掐灭手中烟头:“阿朗,别着急,我马上安排人查监控,从酒店到各条出城路线,既然他出现了就一定能追到痕迹。你先回去休息,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樊君奕声音低沉却坚定地交待弟弟后拿出手机拨通一串号码:”立刻找凌总帮忙调取临江会馆周边所有监控,重点追踪黑色X7,车牌务必查清。”
风携着夜露,卷起残酒气息,樊君奕眸光微敛,再次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低首点火,幽蓝火苗窜起,映亮他那跟樊汐朗极相似的轮廓。当年的他如果也能如阿朗这般不顾一切地追寻,或许就不会让那个雨夜成为永远的遗憾。烟雾缭绕中,樊君奕许久不曾跳动的心终于泛起一丝涟漪。
火光映出他眉间深锁的悔意。那场雨终究淋湿了一生。眼神也渐渐冷厉——当年他的爱留在了那年的滂沱大雨里,如今韦城现身杭州,他绝不容许阿朗走上如他这般的情路。凌氏的监控网络已在暗中铺开,每一帧画面都将被逐秒筛查,只要那辆车驶入视线,便逃不过天网追踪。
樊君奕指尖摁灭烟头,火光熄灭的瞬间,他眸底闪过一道寒刃。手机震动,凌氏特助回讯:车牌已锁定,车牌号这就发给您。
手机屏幕亮起,蓝色字体清晰显示着一串数字,樊君奕立即转发出去附上找到车主信息,查清车主名下所有关联地址。
不等屏幕再次暗下,樊汐朗的电话再度打来,声音沙哑却急迫:“哥,我不能等,我现在就去查所有有可能的藏身点。”
樊君奕蹙眉:”你现在状态不适合行动,别冲动。”语气陡沉:“等消息,我们一有线索立刻动身。你这样漫无目的地找,只会打草惊蛇。”他顿了顿,“况且,那丫头若真在韦城手上,贸然行动他只会再次把呈祎祎藏得更深。”
电话那头樊汐朗呼吸凝重,却最终沉默着挂断了通话。
窗外雨丝如织,樊汐朗盯着墙上杭州城区地图:“祎祎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樊汐朗闭了闭眼,从酒柜中拿出一瓶烈酒,仰头灌下一大口,灼烧感从喉咙蔓延至胸腔。半年来的每一个夜晚他都靠酒精麻痹自己,可今夜韦城的出现让他更是夜不能昧。樊汐朗再次握紧酒瓶的手青筋暴起,一饮而尽,便重重地倒在床上。
龙岭别墅外,夜风裹挟着湿意掠过树梢,韦城站在庭院中平息着体内翻涌的余热轻声地推门而入径直上了二楼祎祎的房间。
月光被厚重的窗帘切割成碎片,他驻足床前,凝视着熟睡的女孩,指尖缓缓抚过祎祎苍白的脸颊,低语几不可闻:“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言毕韦城轻身上床将她揽入怀中,动作轻得如同怕惊碎一场梦境。
呈祎祎身体微僵才想挣脱,却被他圈得更紧:“别动,放心,在你接受我之前我不会欺负你,就这么待一会儿……”韦城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
“求你~~,”祎祎仍是止不住地颤抖,泪水顺着鬓角滑入枕畔:“我~~害怕……”
此时的夜愈发深沉,风在窗外低吟,仿若呜咽。韦城眸光微颤,听着怀中人细碎的抽泣,胸腔泛起钝痛。
祎祎终究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可对她的执念早在那年她说要跟他一组学习、在那站出来厉声阻止白眼带走他的午后已如藤蔓缠心,再也收不回了。
韦城轻轻收回手臂,缓缓起身,替祎祎掖好被角,转身离去时脚步轻得如同幻影。走廊尽头的监控屏幕泛着幽光,他凝视片刻,指尖在回放键上按下,深深地凝视着屏幕中她的一幕幕身影。
画面一帧帧倒退,祎祎蜷缩在墙角的背影、绝望望向窗外的眼神、她咬唇隐忍的颤抖,都如刀刻般印在韦城眼底。
韦城知道呈祎祎还没有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也知道她不会那么快接受自己,可他不在乎时间多长,只要祎祎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便足矣。
不知不觉间,韦城已在屏幕前坐至天明。晨光微透,雨已停歇,庭院积水映着灰白的天色。他起身走向衣帽间取出一件深色风衣披在身上,动作缓慢而沉稳。镜中映出韦城疲惫却坚定的面容,眼下青黑未褪,却掩不住眸底深处那抹执拗的光。
韦城扣紧袖扣,指尖微顿,随即掏出手机拨通江铭的号码:“江铭,通知菱越并购项目部立即召开紧急会议,所有核心成员三十分钟内到总部集合。另外,调取近三个月项目资金流向明细,把菱越财务总监的行程记录一并送来,我要他的把柄。”
电话那头传来简短的应答,韦城却已挂断,转身步入车库。黑色迈凯伦引擎轰鸣而起,雨后湿漉漉的路面映出天光晦明,车轮碾过水洼,如同时光碾过旧日残影。他望着前方蜿蜒的道路,眼神冷峻如刃,菱越不能留。
瑞城集团总部大楼在晨雾中矗立如巨兽,玻璃幕墙映着铅灰色天光,森然冷冽。韦城步出电梯,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越回响,沿途员工垂首避让,无人敢迎视他眼底沉淀的寒霜。会议室内,菱越项目组已列席命,江铭递上文件,也随同进入会议室内。
韦城指尖轻敲桌面,目光扫过众人,“从今天起,菱越所有项目竞标瑞城全程参与,所有核心数据即刻同步到我的终端,任何隐瞒或延迟,后果自负。”他声音低沉却极具压迫感,目光再次落在江铭身上,微微颔首,“另外,通知法务部,随时应对菱越的反扑。”
韦城端起桌角冷透的咖啡轻啜一口:“江铭,看看能不能把菱越合作的那批海外融资渠道彻底截断,必要时联系新加坡那边的伙伴施压。还有,查清楚他们最近布草供应的对接人是谁,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他放下杯子,目光冷如寒潭,“告诉对方,只要开价,瑞城出双倍。菱越缺的不是资源,是命脉。我要他们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韦城转身望向窗外,城市在晨雾中缓缓苏醒,远处天际线微微发亮。办公室外总经理助理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汇报:“韦董,楼下有位樊先生,自称已预约今天的晨会,但未在签到名单上。门卫核实身份时发现他持有访客通行证。”
韦城眉峰微动,指尖在桌沿轻轻一叩,“樊先生?他倒是有点能耐,竟连访客证都能弄到。让他上来,我在18楼等他。顺便通知安保,从现在起,所有访客通行证启用临时加密验证,旧证作废。”
电梯抵达18楼,金属门无声滑开,樊汐朗立于诺大的瑞城董事长办公室外,风尘仆仆却神色从容。他抬眼望向韦城,嘴角微扬,“没想到当年的小混混竟坐上了这把交椅,掌握着这么大一片江山。”
韦城缓缓转身,目光如锋刺向来人,神情却未有丝毫波澜:“我也没想到樊君奕竟靠着你们姨父的裙带关系在商界闯出了一片天地。“
韦城的挑衅没有激起樊汐朗丝毫愠怒,他踱步向前,揪住韦城的领口,力道不轻,隐忍却透着兽怒:“祎祎在哪?把她还给我。“
韦城冷笑一声,纹丝未动,目光如冰锥刺入樊汐朗眼底,“还?你凭什么叫我还?这半年你知道她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吗?半年前她握住我的手让我带她走的时候是多么
绝望。”韦城声音低沉如铁,“那天晚上是祎祎哭着求我不要让你找到她,你现在让我还?那你大可以继续找下去,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她早已不是你能接近的人。”
韦城拂开他的手,袖口划过一道冷厉的弧线:“我不知道过去的日子你们发生了什么,但能让曾经那个坚韧不屈,勇敢孤傲的她破碎成这般模样,足以说明你给不了她安稳。你没有资格说爱她,更不懂她需要什么。”韦城缓步走向樊汐朗再也忍无可忍地一拳挥向他的腹部。
樊汐朗闷哼一声,身形微晃却未倒下,相较韦城这一重拳,他刚才的话才是支支淬了盐的箭矢让樊汐朗痛不欲生,他眼神骤然猩红看向韦城:“可不可以让我再见她一面?哪怕只一次,远远看着。我只想知道祎祎现在好不好,如果她真那么恨我,我保证这辈子不再出现在祎祎面前。”
韦城眼底寒光微闪,声如冰霜:“不可能!她现在的生活绝不容许任何人打扰,尤其是你。”韦城目光冷峻,语气毫无转圜,“你以为一句‘再见一面’就能揭开她拼命结痂的伤?她如今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我替她从深渊里抢回来的。”韦城缓步逼近,声音压低却字字如刃:“如果你但凡还有一丝对祎祎的爱恋就该彻底消失,别再用你的执念去惊扰她的平静。
樊汐朗身形一滞,仿佛被钉在原地,瞳孔剧烈震颤:“她,还好吗?”
“她已经死过一次,如今已算重生,是你再也配不上的过往。”韦城字字如刀,割裂了樊汐朗最后一丝希冀,“她死过一次……”这句话如钝器重击,樊汐朗踉跄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墙面或许他真不该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墙角的光影斑驳,如同他碎裂的思绪,樊汐朗如同被抽离了灵魂的傀儡,脚步沉重如缚千钧,每一步都似踏在过往的残烬之上。
瑞城的大楼下樊君奕斜倚车门,看着弟弟嘴角扬起一抹复杂哀笑,眼中却无半分温度,“哥,我这一路执念,到底值不值得?”
樊君奕没有回应,只是抬手扶住车门,有些答案,本来就无关值得与否。”他目光掠过弟弟苍白的脸,声音冷峻如霜,“你执迷的是她,还是当年那个不肯放手的自己?如果连这点都看不透,怎么算是爱呢?”
樊汐朗闭上眼,脑海中全是呈祎祎昔日笑颜,如今却成了最锋利的刀,割得他意识几近溃散。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眸底血丝密布,声音沙哑:“哥,虽然她恨我,但我还是想再见她一面,如果不能再见她一面,这辈子将只剩灰烬,人生中不会再有灯火了。”
“龙岭别墅A座……”樊君奕不忍阿朗这样颓然下去,他深知有些人有些事终究需要有个了断。樊君奕轻叹一声,抬手将车钥匙抛向樊汐朗,“去吧,趁韦城还没发现之前,去见见她。“
风划破春意,樊汐朗颤抖的手任指尖传来金属的冰凉,攥紧的钥匙如同抓住最后一缕生机。他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此刻发动机的轰鸣也婉如天赖,延途蜿蜒如命途,两侧花木寂静唯有奔向爱人的樊汐朗心跳如鼓。
……
台阶尽头,门扉半掩,午后的阳光斜洒在龙岭别墅前院的水榭凉亭中,映出呈祎祎立于画架前挥笔的剪影,发丝轻扬,静如旧梦。阳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笔尖微顿,颜料在画布上晕开一片寂静。呈祎祎似是感受到有双眼睛正凝视着她,笔尖微微一颤,那抹朱砂便滑落画布,如泪痕般蜿蜒而下。
春风拂过,祎祎未回望别墅门外站着的那个曾在无数个夜梦中将她惊醒的身影。
樊汐朗屏息凝望,喉头生硬却发不出声,指尖紧扣门框,仿佛怕惊扰这一帧不该再触碰的旧梦。
他们都没有说话,直到管家向门边走来,脚步惊碎了凝固的时光:“先生,请问您找谁?”王管家的声音如风过隙,打破了死寂。
樊汐朗心头滚烫,却只吐出半声轻喃:“我……来看一眼就走。”话落,风止,花木俱静,仿佛命运也为这一刻屏息。他不敢再进一步,怕惊扰了眼前如幻似真的画面,也怕惊跑了她便此生再也不复相见。
呈祎祎握笔的手微颤,终是没有勇气回头,唯有画布上那滴朱砂,如心口裂开的旧伤,无声蔓延。管家正欲再问,呈祎祎却轻轻放下画笔,指尖拂过画框边缘,声音低而平静:“樊汐朗,你走吧!”
樊汐朗没有接话,只是深深望了那背影一眼,仿佛要将她的轮廓刻入骨髓。
春风再度拂过,卷起满地落花,他转身离去,步伐缓慢却未再回头。一把银色钥匙嵌入掌心,硌出深深的印痕,如同他当年留下的誓言,冰冷而锋利。
樊汐朗一步步走下门前的台阶,如同踏碎他们曾经的一幕幕过往,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痛感从脚底蔓延至心脏再从胸腔蔓延至喉咙,尔后一股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咳出一口殷红,溅在台阶前的白玉兰上,突然眼前一片漆黑,身体无力地向下坠落。意识模糊间,仿佛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与呼唤,可那声音如同隔世般遥远。
“王医生~~管家快帮忙叫一下王医生,”樊汐朗转身的瞬间,呈祎祎终于猛然回头,却看到了他倒下的身影,心中只有无限放大的恐惧和慌乱,樊汐朗手中的银色钥匙滚落台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呈祎祎冲下庭院,发丝散乱,画裙拂过石阶,跪在他身旁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鼻息。泪珠砸落在樊汐朗苍白的脸上,终于击碎了许久以来的逃避和懦弱:“樊汐朗~~你~~怎么了?”呈祎祎哽咽嘶喊,手指荒乱地擦拭着他嘴边的血:“别吓我~~你不要有事~~”
呈祎祎颤抖着抱紧他冰冷的身体,已然失去意识的樊汐朗眼角一滴泪水流下混着唇边血迹滑落,呈祎祎终于撕裂伤痛,呼唤着樊汐朗名字,声如破碎的玻璃残片。
王医生匆匆赶来,抬起樊汐朗手腕轻探脉搏,只觉他脉搏微弱得几乎难寻,立即施救。祎祎紧握樊汐朗的手,指尖冰凉,心跳在寂静中若隐若现,如同风中残烛。她凝视着樊汐朗凹陷的眼窝与干裂的唇。
“呈小姐,这位先生脉相看来是思虑伤脾、内伤情志、饮食不节导致胃出血,现在我给他先扎两针稳住气血,但需立即送医进一步诊治。”王医生语气沉凝,手指迅速捻动银针。
呈祎祎默默拾起那把染尘的银色钥匙,紧紧攥在掌心,仿佛握住最后一丝希望。她贴着樊汐朗耳边低语:“樊汐朗,你撑住~~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还没对我说,所以你不能有事。“
呈祎祎梦中出现过无数他们重逢的画面却没有一次预演过这样的重逢——樊汐朗倒在自己脚下,命悬一线,而她终于无法再逃避。
急救车来得急促而沉默,蓝光闪烁划破庭院的寂静。担架抬入车厢急救员询问:”谁是家属?跟我上车,患者抢救需要家属签字。“
呈祎祎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跨上车门,声音颤抖却坚定:“我签,我是他未婚妻。”接着王医生向急救员说明病情和他刚才的初步处理情况,急救员迅速接手继续施救。
车门关闭的瞬间,呈祎祎握紧那把银色钥匙,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仿佛要将它嵌入血肉之中。
救护车呼啸驶离,与一辆疾驰的迈凯伦擦肩而过,那车急刹在别墅门前,车门甩开,一道黑影疾步冲下:“王管家?王医生?祎祎呢?”
韦城收到王管家有人闯入的简讯,脸色骤变,停下正在进行的股东会议即刻启程
赶往别墅 。他手握方向盘的指节发白,一路闯过无数红灯,心被悬在深渊边缘。
韦城冲进庭院只见散落的脚印与佣人们正在清洗石阶上的斑斑血迹。青石缝隙间暗红未褪,韦城心跳仿佛骤然停滞,视线死死锁住那抹刺目的暗红。王管家看出韦城担心呈小姐的安危便向他禀报道:“韦董,血是一位叫樊汐朗先生的,呈小姐没事,但他跟樊先生一同登上了~~急救车刚走。”
“哪家医院?”韦城声音嘶哑,几乎咬碎牙关。王管家递上纸条,字迹潦草:“市西城急救中心。”
韦城一把接过,攥紧纸条冲回车上,引擎咆哮着撕裂晚风。
急救车穿过城市渐暗的街灯与黄昏交织,空气划破在车身两旁刮出刺耳的风声,韦城猛打方向追着那抹蓝光而去。风灌进车窗,吹乱他额前湿冷的发,掌心的纸条已被汗水浸透。
后视镜里,别墅庭院渐远,那片暗红如烙印灼烧他的瞳孔。韦城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腔,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毒藤缠绕神经,这次他恐怕是要失去她了,失去那个他暗中守护了半生的名字。
救护车的鸣笛在夜色中划出一条生死线,韦城紧握方向盘,街道两旁的霓虹在泪水中模糊成片。
西城区急救中心手术室门前,红灯如血,静默地悬在头顶。呈祎祎蜷坐在长椅上,手中钥匙早已浸满冷汗,衣襟上斑驳的血迹无声诉说方才的惊惶。走廊尽头传来急促脚步,韦城踉跄赶来,额角青筋暴起,目光扫过祎祎指尖那把银钥,始终没有开口,却猛地将她拽入怀中,力道之大几乎令她窒息。他的呼吸紊乱,带着颤抖的灼热拂过祎祎耳际,仿佛要确认她的真实存在。
片刻后,韦城松开手,目光落在她衣襟的血迹上,看到祎祎惊惧和忧心的眼神韦城此刻心头一紧,他不得不压制住嗓间翻涌的颤抖,“别怕,有我在。”
韦城知道,这次他是真的要失去眼前这个他视若珍宝的丫头了,韦城自知在祎祎心里他永远不能取代樊汐朗的一丝位置。
至樊汐朗出现的那一刻起祎祎眼中的依赖早已不属于他,那把银钥是她与樊汐朗之间无法割裂的信物。他的掌心在发抖,却仍固执地覆上她冰冷的手背。那把银钥硌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
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门开处医生踱步而出面向快步迎上的呈祎祎宽慰:“送医及时,手术很成功。”
谢过医生呈祎祎双腿一软,几乎跪倒,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泪水决堤般涌出。她扶着墙缓缓滑落,韦城眼急手快一把将她托住:“韦~~城,对不起~~我~~我还是没法忘记他,没法不去爱他。我不能嫁给你,这样对你不公平。”呈祎祎嗓音里充满了自责与愧疚,泪如雨下。
韦城终究还是听到了呈祎祎说出那句他最不想听到的话语,他双目血红,不愿面对这样的结局。
在这短短几天里韦城仿佛终于到达幸福的云端,而如今却又坠入了无底的深渊,正要启齿手术室的门却再度打开,樊汐朗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被护士推了出来,呈祎祎赶忙扑上前去,颤抖的手轻轻抚上樊汐朗昏睡的脸颊,泪水滴落在他苍白的唇边。
“病人麻药还没有过去,需要家属签字确认术后监护事项。”护士递过文件,呈祎祎伸手欲接,身后却传来樊君奕平静而克制的声音:“我来,我是病人的哥哥。”
樊君奕接过文件,笔尖顿了顿,墨迹在纸上缓缓洇开:”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看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阿朗还没清醒恐怕你就已经倒下了。”
樊君奕深知阿朗醒来如果看不到健健康康地呈祎祎在他的面前,必定会再度陷入焦灼与自责之中,而那将严重影响阿朗术后恢复。他抬眼看向呈祎祎,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把电话留给我,你先放心回去,阿朗如果醒来我一定立刻通知你。“
呈祎祎嘴唇微颤,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缓缓点头说出电话号码待樊君奕拨通随韦城离开。
西城医院停车场,韦城默默解下外套披在祎祎肩上轻声说道:“别担心,这里有樊君奕照顾,我们先回去”
事已至此,现在祎祎已经不知道该到哪去,此时的她已毫无颜面站在韦城身前,只能攥紧衣角踉跄后退。
“祎祎,怎么了?”韦城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马上把王医生叫来。”
“不用了……”她摇头,声音轻如游丝:“我只是再没有脸面对你,韦城,我辜负了你的感情,也背叛了我们的承诺。樊汐朗于我而言是刻进心里无法剔除的存在,明知不应该,却无法割舍。你给的温暖越是真切,我越觉得自己卑劣。“
“别说傻话,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韦城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双手微颤却仍温柔:“我先送你回家,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韦城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能融化世间所有寒冰,而他的温柔在这世间只愿给予她这个傻丫头:“最近几天你要自己好好的待在家里休息,我要去国外处理项目,短时间回不来。手机会一直开着,你想说什么随时可以打给我。”他轻轻将她额前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目光久久停留在她憔悴的脸上,终究未再多言。
“韦城,不要为了我而离开,我不值得你这样牺牲一切。我可以自己解决和面对现在的处境。我不要你委屈求全,这会让我更加无地自容的。”
“傻丫头,你还不清楚我吗?在我眼里,从来就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韦城凝视着她:“如果不是真的要出差,以我这么黏着你的性子,怎会舍得这个时候离开你?”他轻叹一声,将她拥入怀中,一如往昔那般珍重:“你只需记得,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愿意回头,我始终都在原地等你。龙岭别墅始终是你的家,门永远为你开着。”
他的声音在她发间轻轻落下,像一场久别重逢的雪,温柔而静谧。
呈祎祎一直是韦城存于心间的珍宝,他怎么会不知这傻丫头心里愧对于他的挣扎与煎熬,他比谁都清楚,祎祎不敢再给他任何希望和承诺,因为她怕再次辜负了韦城。所以呈祎祎不敢回到那个险些城为他们婚房的家。韦城心里清楚只有自己暂时离开,才能给她空间和时间去理清内心的纠葛。
韦城明白,有些路只能她自己走过。正如王医生所言:心病还需心药医。韦城曾经以为或许终有一天自己能够代替樊汐朗成为她的心药,可直到今天,他终于明白,真正的治愈从来不是替代,而是成全。
将呈祎祎送回别墅,韦城便叮嘱管家好好善待祎祎,仔细照应,确保她饮食起居规律,若有任何异常需立刻汇报。
夜色渐深,韦城立于门外,望着那盏她熟悉的玄关灯,直至确认祎祎安然入室才转身离去。车窗外的风裹着秋凉掠过面颊,他握紧方向盘,目光沉静望向远方。韦城清楚,这一别不是终点,而是留给祎祎的成长期。
手机屏幕亮起,置顶的对话框仍停留在“晚安,做个好梦”,他指尖轻抚过那一行字,终究没有发送新消息。爱不是束缚,是明知她心有所羁绊,仍愿为她守候黎明。
江心岛,自那次于江心岛深处的湖中夜游后韦城便取消了江心岛的改造计划,那片曾欲打造成私人度假地的湖心小筑,成了他独处的静谧之地。
“韦董,今天下午的董事会议你突然离去,诸位董事对围剿菱越一事颇有微词,认为时机已尽在掌握,不应该对菱越赶尽杀绝。”韦城到来之前江铭已经带上人手把湖心小筑清理妥当,连廊上的尘灰都未曾忽略:“您看~~要不要再召开一次线上会议。”
韦城站在露台边背对江铭,目光掠过湖面涟漪,声音低而沉稳:“围剿菱越,从来不是为了排除异己,而是为了清除不择手段的毒瘤。看看那凌芷茉,以情为刃,欲为人傀,凌淏德操纵于幕后,这个老头子竟还妄想利用凌芷茉操控我成为他们凌家的刀,顺手还能把瑞城收为己用,真是痴人说梦。他们想用棋局困我,但是忘了我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凌家的算计,到此为止。瑞城需要的是清明的航向,而不是沾满阴谋的航程。”韦城指尖轻叩栏杆,眸色深邃,“不用跟那帮老头交待,他们要的只是结果,而我要的是真相和底线。”
“明白,那如果没什么事我先下去安排工作。”语毕江铭领命离去。
韦城转身步入屋内,拿起书架上那本《星空旅人》,那是祎祎曾读了一半的诗集。
窗外月光洒落湖面,映出粼粼碎银,仿佛昨夜未尽的对白仍在风中低语。他翻开诗集,指尖停在那句“你是我失落在人间的月光”上,怔然片刻。湖风穿窗而入,书页轻颤,如同她读诗时微启的唇。他忽然明白,自己早已无法将呈祎祎从生命里剥离,哪怕成全,也是以爱为名的漫长等待。
“阿城,”韦城凝神沉思间,凌芷茉妖魅般的声音自暗处传来,红裙曳地血,她倚着门框轻笑:“你躲在这里,是在等我吗?”
“江铭~~”韦城不耐烦地怒吼:“把她带下去,别让任何人靠近湖心小筑。”
然而江铭早已带人手去到湖心小筑外的密林深处,清除潜伏在林中的毒物兽禽去了,凌芷茉缓步逼近,身上的香气如蛊,缠绕着夜风渗入空气。她指尖划过唇角,眸光幽深,“你忘了?这里可是我们儿时初次见面的地方,你不是在想我吗?家宴那天你怎么就那么逃了?可这一次,你逃不掉的。“
菱芷茉香水中摄人心魄的蛊意悄然蔓延,韦城眸光一沉,身躯微晃,冷汗自额角滑落。他强撑意识,右手猛然推掉书桌上的烟灰缸,玻璃破碎一地。
菱芷茉瞬间看清韦城的意图,她身似蛇嫚般疾掠而上,指尖拂过他腕间脉门,轻笑如魅,“你以为摔个烟灰缸就能以痛楚保持清醒?这媚蛊,早就在我进门时,一点一点浸入了你的气血之中。”
韦城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迷障,意识虽已清醒,却仍被困于蛊毒的潮汐之中全身瘫软动弹不得。凌芷茉贴近韦城耳畔,吐出温热的气息,“你毁了菱越,那我就要你彻底臣服于我,成为瑞城的女主人。”
凌芷茉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匍于韦城身上,抹胸红裙滑落肩头,发丝垂落在他颈间如毒藤缠绕。
韦城侧首,咬破她肩胛,铁锈味的腥甜漫入唇齿的刹那,蛊雾竟微微一滞。
凌芷茉闷哼一声,血珠顺着她白皙的肩头滑落娇喘低喃:“原来你喜欢见血……”她双手撩开韦城睡袍纤指轻拂他的胸腹勾起他一阵战栗:“只要能成为你的女人,成为瑞城的女主人,你就是吃了我又如何?”
“我嫌脏~~”韦城极克制地冷声吐出对于凌芷茉最恶毒的言语,猛然偏头避开她再度逼近的唇:“给我滚开,别以为你为了凌家做的那些肮脏事我不知道?”
闻言至此,凌芷茉如同被寒刃割裂了笑意,眸中血色翻涌渐入癫狂:“我脏?你们这些男人有什么资格说我脏?”
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凌家千金,实则却从小就是家族棋子,十六岁就被爷爷安排给垂涎她美艳地纨绔公子弄于股掌之间。
那些所谓荣耀世家的宴席上,她不过是权贵眼中的玩物。母亲早逝,父亲冷漠,凌芷茉用尽手段爬到今日位置,只为不再任人宰割。“你说我脏?”
韦城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茉茉姐,回头吧。”
“回头?你看看我还有回头路吗?这世界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你以为我争权夺利是为了自己?我只是要让那些践踏过我的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而你亲手打破了我所有的布局,你击垮了菱越也毁了我的高台,让我坠入泥泽。”几近魔怔的凌芷茉突然短暂清明她凝视韦城,眼中戾气忽而溃散,声音轻得像一场梦碎:“要我,韦城,正如你当年所言,让我做你的妻子。”
“我做不到……”深知已神智不清的凌芷茉完全听不进任何劝阻,韦城拼尽最后一丝神智,猛然撞向桌角,藤桌倾倒玻璃应声而落碎片散落,艰难地将手臂划过锋利的断面,鲜血一涌而出,巨痛刺激着残存的意识。身体渐渐恢复一丝力气,匍匐向窗边爬去,抬手按下紧急求救按钮。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撕裂寂静,红光在墙面急促闪烁。凌芷茉浑身一震,癫狂神色凝滞:“阿城,你宁可遍体鳞伤也不愿要了我,连你也视我为残花败柳?”
韦城无力地撑起上身,勉强靠于窗下:“茉茉姐,相信我,我不会让你跟着菱越一同~~埋葬,我已经交代江~~铭为你在悉尼~~安排好了一切,你~~不用担心。”韦城声音几近溃不成句。
闻言凌芷茉脸上浮出一抹苦笑:”阿城,事到如今,你让我拿什么信你?除非……”言语间全然失去理智的她白皙地玉腿跨上韦城腰间:“除非生米……”话语未尽后颈突遭一股酸痛贯穿,晕了过去,他身后的江铭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推开韦城身上的凌芷茉大步跨过两人在韦城身旁蹲下。
鲜血顺着韦城臂弯滴落,在地板汇成暗红轨迹。江铭满脸自责,进屋拿出急救箱为他包扎,韦城却虚弱地对紧跟而来的安保叮嘱:“把凌小姐~~抬到客房好~~好安置,不准泄露半~~分消息”。
江铭低声应下,目光扫过凌芷茉苍白的脸:“你是不怕死吗?不赶紧把她扔到警局留着她再来算计你?亏我这两天还忙前忙后地帮她安排悉尼那边的宅子。”
韦城闭目,嗓音越来越轻:“她不是敌人,是困在泥泽里的金丝雀。放心明天起她不会再找我麻烦了。江~~铭,我好累,让我睡一会。”
晨光透过纱帘洒在包扎好的手臂上,韦城疲惫地沉入梦境。江铭静立一旁,看着韦城沉睡的侧脸:“大哥,再累你也给我到床上睡呀,这下好了,叫我怎么把你这个1米82的大个子抬上床。”
话虽如此,江铭却仍是轻手轻脚将韦城背起,他可不放心公司安保那帮汉子的粗手粗脚,要是再把他伤口撕裂了他可受不住韦城那骇人的暴脾气。
江铭脚步沉稳地穿过长廊,忍不住喃喃着:“你这家伙为什么净招烂桃花,沾上的女人不是要你心伤就是要你身伤,再来一个是不是要把命给搭上?唉!就没一个省心的。真怀疑你上辈子是个采花大盗,这辈子来还女人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