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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X.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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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号当天,他一觉睡到下午一点多。
【Sun:订婚快乐。】
他没有挽留。
回了几条信息,又继续睡了。
一个月后——
【公主:醒了没,带你去吃漂亮饭?】
漂亮饭?
漂亮饭...
漂亮饭......
【Sun:不去,准备去图书馆。】
他很快就收拾好自己,叼着片吐司,就往图书馆方向走去。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艾儿霖把手机重重拍在咖啡桌上,引得周围几桌学生侧目。
他压低声音,指着屏幕上那条信息,“这都第几次了?漂亮饭、音乐会、甚至说靳明请客去那家最贵的日料,全都被一句‘去图书馆’打回来!”
剑桥六月午后的阳光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暖洋洋地照在三人身上,却驱不散他们眉宇间的凝重。
艾儿霖有点恼了:“靳明,你到底行不行,一个月了,打听了个什么鸟出来啊?”
“我靠,你可别说中文了,听着老埋汰了。”
靳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这边也屁都没打听出来。那帮人嘴比保险柜还严,问就是家里有事。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孙子确实在国内,但人在哪儿,在干嘛,他两怎么了?鬼知道。”
陈南南搅拌着已经冷掉的咖啡,眉头紧锁:“一个月了,阿阳还是不肯开口说一句话,和你们说过话吗?”
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空气里只剩下勺子碰撞杯壁的清脆声响。
“没有。”艾儿霖率先打破寂静,语气带着挫败,“我算过了,这三十一天里,他跟我说过最长的一句话是‘谢谢,不用’。还是我硬把伞塞给他那天。”
靳明掰着手指头补充:“我去找他打游戏,他开门,点头,然后坐回电脑前。我叨逼叨说了半小时,他给我倒了杯水,拍了拍我肩膀,就那种,‘兄弟,你累了,歇会儿’的拍法,一个字没有。”
“食堂呢?”陈南南看向靳明,“你上次不是故意坐他对面?”
“别提了,”靳明一脸郁闷,“我口水都说干了,从球场八卦讲到食堂阿姨手抖,他就点了三次头,吃完盘子里的东西,看了我一眼,走了。那眼神……妈的,又干净又空,看得我心里发毛。”
艾儿霖抱紧手臂,仿佛有点冷:“他现在就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上课、图书馆、公寓、食堂,四点一线,精准得可怕。我上次故意在他面前摔了一跤,摔得可真了,膝盖都青了!”
“他什么反应?”陈南南急忙问。
“他走过来,把我扶起来,捡起我的书,然后……看着我。”
艾儿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委屈和后怕,“就只是看着,眉头都没皱一下,也没有问我‘疼不疼’‘没事吧’。好像我摔跤这件事,和他看到一片叶子落下来,没什么区别。”
盛阳什么时候这样对他过,那件事还把他难受了几天。迟骁这鳖孙,等他回来了,指定卖力收拾他。
靳明啐了一口:“这小子……他到底干嘛了?这他妈是抽走了魂儿啊!”
陈南南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心疼,“所以就一直不想开口说话?”
他拒绝一切社交,因为社交会带来不可控的情绪波动。
甚至连话都不说,因为语言是情绪的载体,他不想消耗自己。
三人再次沉默下来。
“不能再等了”艾儿霖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们必须想办法,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周末——
门铃响了好几次,盛阳才从书桌前起身,慢吞吞地走过去开门。
门外,陈南南、艾儿霖和靳明三人挤在一起,手里大包小袋地拎着各种食材,脸上堆着刻意营造的、灿烂过头的笑容。
“Surprise!”
艾儿霖率先开口,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我们来给你改善伙食!今天吃火锅!”
盛阳看着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让开了门。他没有问为什么突然过来,也没有表示欢迎或拒绝。
三人鱼贯而入,熟门熟路地开始忙活。
靳明负责处理食材,陈南南布置餐桌,艾儿霖则翻箱倒柜找锅和电磁炉。
公寓里很快充满了各种声响和食物的气息,与平日里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盛阳站在客厅中央看了一会儿,仿佛这一切的热闹都与他无关。然后,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开来。
外面忙活的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动作都慢了下来。
陈南南擦了擦手,对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深吸一口气,走到盛阳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阿阳?我进来了?”没等里面回应,便推门走了进去。
盛阳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厚厚的专业书,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
他好像完全沉浸其中,对陈南南的进入毫无反应。
陈南南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眼下淡淡的青黑,心里一阵发酸。
他放柔了声音:“阿阳,到底怎么了?你这一个月……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书页偶尔翻动的声音。
过了很久,久到陈南南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听到一个极其沙哑、仿佛很久没有用来发声的嗓音,带着一种空洞的平静:
“解决什么?”
陈南南被他这反问噎了一下,但还是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地试探:“就……你和迟骁……是不是吵架了?看你这个月都闷闷不乐的。”
“没吵。”盛阳的回答依旧简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那……是怎么了?”陈南南追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盛阳却突然轻笑出声。
那笑声很轻,很短促,清晰地落在寂静的房间里:
“就分手了。”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
“砰——哐当!”
门外,原本紧紧贴着门板偷听的艾儿霖和靳明,因为过于震惊而失去平衡,两人互相拉扯着,直接撞开了并未锁死的房门,狼狈地跌了进来!
一时间,房间内外,四个人,八只眼睛,面面相觑。
艾儿霖和靳明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写满了尴尬和来不及掩饰的惊愕。
陈南南也愣住了,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被戳破。
而盛阳,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混乱的一幕,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早就知道他们在外面,也仿佛不在乎他们是否听见。
空气凝固了几秒。
盛阳的目光从面前三人震惊、担忧、尴尬交织的脸上缓缓扫过,像是终于放弃了抵抗,或者说,是懒得再费力维持那脆弱的平静。
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勉强算是一个笑。
“他不会回来了。”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们别这么看我,我没事。”他顿了顿,视线落回自己的书本上,避开了那些让他无所适从的关切目光,“就是最近学习上有点吃力,碰到瓶颈期,真没事。”
最终,那顿火锅还是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开始了。
电磁炉上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餐桌旁,四人围坐,却安静得只剩下汤汁沸腾的声音和偶尔筷子碰到碗碟的轻响。
靳明试图活跃气氛,涮了一大片毛肚放到盛阳碗里:“来来来,尝尝这个,这家毛肚绝了!”
盛阳看着碗里那片油亮的毛肚,看着就很辣,还没动筷,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看着就很辣,他不吃辣。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鬼使神差的尝了一口,最后呛的喝了很多水。
“不能吃辣,你干嘛硬要......”没有制止住,艾儿霖赶紧夹起番茄锅里的虾滑:“这个好吃!特别Q弹!不辣。”
他不能吃辣,但忽然就是特别想吃,但还是难以下咽。
盛阳依旧是那句:“谢谢。”
他吃得很少,动作缓慢。
对于递到碗里的食物,他会道谢,但很少主动去夹。
陈南南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难受得厉害。他想起盛阳刚才那句“他不会回来了”和那个无所谓的笑,忍不住轻声问:“阿阳……迟骁他,是……怎么说的?”
这话一问出口,餐桌上的空气仿佛又降了几度。
靳明和艾儿霖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盛阳。
盛阳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陈南南,然后又缓缓垂下,盯着碗里那片已经凉掉的毛肚,仿佛那是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
过了好几秒,就在陈南南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转移话题时,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地,彻骨平静地将那个夜晚,轻描淡写地复述出来:
“六月二号,也没说什么,就说不回来了,要分手的意思。’”他不打算说什么订婚的消息,怕他们觉得反胃。
“……”
死寂。
连火锅沸腾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
艾儿霖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瞬间就红了。
甚至连一个解释,一个道歉都没有?!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盛阳会变成这样。
“我操?”靳明额角青筋暴起。越想越奇怪,不应该啊,在机场还特地让自己多照看。
他们不清楚内情就算了,他和迟骁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要说他不是这种人,这会儿估计要被围殴。
如若事实果真如此,兄弟你,还真他妈不是人。断崖式分手?六月二号?
分手前还把人睡了?
狗东西啊你。
做实验我不如你,做人你简直low爆了!
艾儿霖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抓住盛阳放在桌下的手,发现那手冰凉得吓人。“……你……你当时……”
你当时该有多痛?
这句话他问不出口。
盛阳任由他抓着手,没有挣脱,也没有回应。
他依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碗。
他们三也终于明白了:
他不是不难过。
他是太难过了。
难过到……所有的感官和情绪都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直到呈现出这样一片死寂的平静。
这顿原本想要带来温暖和安慰的火锅,最终在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火锅的热气早已散尽,只剩下满桌狼藉和一颗颗沉甸甸的心。
盛阳起身,开始默默地收拾碗筷,动作依旧平稳,看不出任何异样。
陈南南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们今天好像搞砸了,而远在国内的那个“肇事者”,对此一无所知,或者,根本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