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蚀》闻闻来也

10、暗潮与微光

　　地下室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夏萤虚脱地靠在摇椅里，呼吸微弱，每一次吸气都显得格外艰难，仿佛连空气都带着沉重的分量。她体内容纳的庞大绝望能量虽暂时平静，却像一座休眠的火山，无人知晓它何时会再次躁动。

　　林默半跪在一旁，手中紧握着那枚空空如也的收集器，金属的冰冷质感无法缓解他内心的焦灼。阿哲的催命符咒还在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冷光，而更远处，还有一个身份不明、意图叵测的窥探者。

　　就在他飞速思考如何应对阿哲的质问时，地下室外，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寻常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沉稳、规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秩序感，与这破旧居民区的氛围格格不入。

　　林默的脊背瞬间绷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涌向心脏。他太熟悉这种脚步声了，那是经过特殊训练、充满掌控力的步伐。

　　陆巡！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是之前那条讯息之后追踪而来的吗？

　　几乎是本能反应，林默猛地起身，用最快速度将那个特殊的银色装置和空收集器塞进角落一堆软布下，同时一把拉起旁边一件旧外套盖在夏萤身上，试图遮掩她异常的虚弱和冷汗。

　　做完这一切，那脚步声已然停在了地下室门外。

　　没有敲门，没有询问，门外的人只是静静地站着，无形的压力却已穿透铁门，弥漫进狭小的空间。

　　夏萤也察觉到了异常，她艰难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与警惕，看向林默。林默对她做了一个极其轻微的“噤声”手势，眼神冷冽如冰。

　　短暂的死寂之后，门外终于响起了那个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里面的‘噪音’停了。”陆巡的声音隔着铁门传来，有些发闷，却依旧清晰，“看来，‘维修’结束了？需要帮忙吗，林默。”

　　他精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陆巡不仅追踪到了这里，甚至可能感知到了刚才能量传输的异常波动。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门边，拉开了铁门。

　　陆巡就站在门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深色大衣，身形挺拔如松。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越过林默的肩膀，精准地扫过地下室内的景象，最后落在蜷缩在摇椅里、脸色苍白如纸的夏萤身上。他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看来我打扰了你们的……‘静修’？”陆巡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私人地方，不欢迎访客。”林默挡在门口，声音冷硬，试图阻断他的视线。

　　“通常来说，是的。”陆巡的视线重新回到林默脸上，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但当一个极度危险的情感波动源突然在此地出现又消失，作为纠察官，我总有责任来确定一下，是有人成功‘处理’了它，还是发生了更糟糕的事情。”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毕竟，你知道，某些过于‘浓烈’的情绪造物，如果处理不当，其溃散后的污染会比泄露本身更麻烦。”

　　林默立刻意识到，陆巡指的正是赵辰的那份绝望。他不仅追踪到了这里，甚至对发生的事情有着惊人的准确推断！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时，林默口袋里的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阿哲失去了耐心。

　　这细微的动静没有逃过陆巡的眼睛。他的目光下移，落在林默的口袋位置，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看来，你今天的业务很繁忙。”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令人窒息。一边是虎视眈眈的纠察官，一边是催逼不休的黑市贩子，身后还有一个需要保护的、状态极不稳定的夏萤。

　　就在林默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破局之法时，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那位先生……”

　　夏萤不知何时稍稍坐直了身体，尽管脸色依旧难看，声音也虚弱不堪，但她还是努力地对陆巡开口了：“你……这里……”她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堵了很久了吧？像一块吸满了水、却永远晒不干的沉木头。”

　　陆巡那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在那一刻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他的目光骤然转向夏萤，审视中多了一抹真正的惊讶和探究。

　　林默也愣住了。他能感觉到陆巡的情绪如同深潭，却从未能如此具体地感知其状态。而夏萤，只是初次见面，竟能一语言中。

　　夏萤似乎耗尽了力气，轻轻喘了口气，才继续低声道：“那东西……刚才那团‘黑色的’，已经被‘吃’掉了。没有污染，没有残留。这里现在很‘干净’，比这条街上任何地方都干净。”

　　她的话语天真直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力量。她是在向陆巡解释，也是在向林默传递信息——她暂时控制住了那份绝望。

　　陆巡沉默地看着夏萤，又扫了一眼面色紧绷的林默，似乎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地下室内一时间只剩下夏萤微弱的呼吸声。

　　良久，陆巡周身那凌厉的气势似乎收敛了少许。他深深看了夏萤一眼，目光复杂难辨。

　　“保持这里的‘干净’。”最终，他对着林默，冷冷地抛下这句话，没有再追问手机的事，也没有再探究细节，竟干脆利落地转身，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在巷弄之中。

　　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林默紧绷的神经却并未放松。陆巡的暂时退让，绝非意味着麻烦结束。他知道了夏萤的存在，也必定对刚才发生的事有了更深的猜测。

　　而手机屏幕上，阿哲的讯息已经从未能及时交货的愤怒质问，转变为一种更阴冷的、带着最后通牒意味的警告。

　　危机并未解除，只是从明面转入了更深、更复杂的暗流之中。

　　林默关上门，背靠着冰冷铁皮，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看向椅子上似乎又陷入半昏睡状态的夏萤，眼神无比复杂。

　　这个看似脆弱的少女，身上似乎藏着比他能想象的更多的秘密，以及……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