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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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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再见已经足够
雨从凌晨下到天亮,曼谷的天空像被洗过一遍清朗。分局会议室里空调很冷,墙上挂着一张旧城区的卫星图,红色记号笔在上面画出四条路线。指挥把行动概要念完,目光落在众人脸上,问有没有补充。
南丹站在靠后的角落,手里捏着一本翻旧的地图册。她盯着地图一角,视线在一处阴影处停住。那里标着一条下水道口,就在旧街的一个小巷子里。她翻开地图册的另一页,把市政排水的示意图和卫星图对比。两张图的线条在她脑子里重叠。
“正门突击确实是一个办法,但侧墙背后的排水口可能有蹊跷。”南丹开口,“嫌犯可能从这里走。上周的暴雨,市政已经将这一带的井盖翻新加固,只有这一段没有换新的。我觉得不是维护疏漏,是人为留下的口子。”
几秒的安静。副队把南丹叫到前面,让她点出具体位置。她用记号笔在那画出一个小圆,又沿着巷子画了一条箭头。
“旧街的排水口有两种井盖,一种是圆形铸铁,一种是格栅。圆形的盖子已经用了很多年大多老化,所以上周都换成了带卡扣的格栅。唯独这一处还保留旧式,我觉得不是巧合。”
“那就分组行动。”指挥看着面前南丹陌生的面孔犹豫了一下,“主力还是从正门突击,二组封锁侧面。新来的去下水道口,多带几个人守着,有情况随时报告。”
“是,长官。”。
南丹在装备区换上护具,背后有人低声议论。有人说这个女孩出身不清不楚没有实战经验倒是会纸上谈兵,有人说她是借着谁的关系进来的。南丹没有回头。出发前,她再次在地图前把所有路线在心里走了一遍。
旧城区的巷道还留着昨夜的湿气。警队里的人其实并不愿相信一个新人的判断,最后和南丹来守下水道的也只是两个先前预备队的同僚。
那口旧式井盖果然在,但周围没有别的异常,旁边有一个很大的垃圾箱,里面堆满了腐烂的菜叶,味道浓烈。队员们觉得南丹可能想太多了,都跑到巷口抽烟来躲避这股恶臭,只有南丹站着保持警戒。
几分钟后,井盖突然被人顶起,一名歹徒探出身子,刚踏在地上,就被南丹从阴影里扑出,一把抓住。两个队员扔下烟慌忙飞奔过来趁机扣住他的手臂。
“不好!这边有警察!”那个被扣住的歹徒大声的对下面的同伙喊道。
井下的人慌乱想退回去,Namta冷声喝道“出来!你们已经被逮捕了!放弃抵抗!立刻投降!”。
“只有三个人!弟兄们给我上!”那个被南丹扣住的人回过神来,发现周围只有三个稚气未脱的小警察,立刻给下面的同伙报信。
一颗不明物体从井口扔出,南丹身侧传来一声闷响,只觉得肩侧一麻,热流涌出。碎石和金属碎片溅起,她听见队员在惨叫。没有低头看伤口,用尽全部的力气把那人按回去,再将旁边的垃圾箱扯过来死死压住井盖。
做完这一切南丹觉得眼前有些发黑。用手抹了一下脸,一片血红。在失去意识前,她举起无线电,报告了情况。恍惚中她好像看见肖影对她抬了一下手,她向前靠近半步。喃喃道
“是,小姐。”
醒来已经是在医院病床上,床头摆满了鲜花,墙上挂着表彰。住院的几天,探望的人几乎没断过。有人送来慰问品,有人端着相机希望拍下她和锦旗的合影。南丹从不擅长面对这种目光,她觉得这一切并不是出于对她个人的关怀,只是因为她完成了一次足够被报道的行动。可当她看到同事们眼中流露出的真诚和尊敬时,那份复杂的心思里,掺进了些许温热。
表彰大会上,南丹被请上台。分局长亲手把勋章别在她的警服上,镜头在那一瞬间同时闪烁。她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耳边全是掌声。心口突然生出从未有过的自豪:
“我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别人身影后面的人,我以自己的名字站在这里。”
记者问南丹当时是否害怕。她停了一下,摇头:“来不及想,只知道不能退。”话一出,掌声更大。有人称她是“少年英雄”,有人说她是“警队新星”。这些称呼落在耳里,她虽然觉得喜悦,肩膀也像又被加上了新的重量。
夜深人静。南丹一个人坐在床头看着那枚勋章。她想起以前自己总是低着头走路,只会小声应“是”,甚至不敢抬眼去看别人的神情。而如今所有人也会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她。那一刻她想到了肖影,那个从小就生活在闪光灯之下的女孩。这种感觉并不轻松,她肩头的重量只会比自己更重。
出院时,新闻记者还在门口等候。南丹没有闪躲,自信地走到镜头前,沉稳地回答问题。之后她看见自己出现在晚间新闻里,标题是“青年警员力挽狂澜”。
几周后,警局正式宣布任命。南丹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公文上,后面跟着“刑事组组长”几个字。那张纸被她捧在手里,心口怦怦直跳。她在办公室里狠狠地掐自己,直到确定这一切不再是梦。她知道自己终于走出了影子的角色。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任何人面前。可在心底深处,她仍旧习惯性地回望那道身影,一切的起点和自己向往的终点依然在那里。
消息传到肖影耳中时,她正坐在书桌前。管家低声汇报道:“警方公开表彰了一名年轻警员,她是南丹。”
肖影的动作在文件边缘停了一瞬,没有抬头,仍旧翻看下一页,声音却比往常更冷:“继续。”
“这是电视台的报道。”管家把视频点开,将平板放在桌面。
光线从屏幕上反射出来,闪光灯下的那张脸依旧清俊沉静,只是神情比过去更坚定。肩上还缠着绷带,但南丹仍挺直身子落落大方地面对记者的提问。
肖影的眼睛仍落在文件上,笔却再没有动。余光一遍遍扫向屏幕。播放结束,管家识趣地离开,房间里安静下来。她缓缓合上文件,任双手放肆颤抖。那一瞬的慌乱让肖影知道,真正令她害怕的,并不是南丹站在舞台中央,而是她差一点就没能活着走到那里。
升任刑事组组长几个月后,南丹搬到了开阔敞亮的新办公室,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办公桌上,上面堆满了卷宗。南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在翻阅昨晚的一起抢劫案报告。桌角的水杯里刚泡了茶,茶叶还漂浮在表面,偶尔随着空调的风轻轻晃动。
同事们陆续进来,有人打着哈欠,有人在门口揉肩。走廊上传来脚步声,逐渐靠近办公室。片刻后,分局长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资料袋,脸上的神情比平常更凝重。办公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有新的任务。”分局长把资料袋重重放在桌上,视线扫过众人,“目标身份特殊,要求最高等级的保护和调查。”
大家面面相觑。高级别案件本就不常见,更别说涉及到需要“保护”的目标。分局长把资料袋打开,取出几封复印的文件放在桌面。
“连续三周,有人向同一名豪门千金寄送匿名信和可疑包裹。”他的声音低沉,“内容充满威胁,最近甚至提到明确的时间和地点。初步判断,这不仅是恶作剧。”
谁也没有说话。南丹放下手里的笔,眼睛定在那些复印件上。黑色的字迹凌乱,笔触极其用力满含着仇恨。
“我们会成立专案组。”分局长继续,“鉴于目前情况不明朗,目标的安保团队也无法完全信任,所以需要警员进入目标宅邸,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同时协助侦查来源。”
分局长的目光却很快停在了南丹身上。
“你来领头。”他说。
南丹一愣,诧异的看着分局长,她没想到自己刚上任就会被委派这么高规格的任务。
“这类案件,不仅需要反应力,更需要敏锐的观察力。”分局长顿了顿,“你在过去的几年里充分表现出了这点。”
同事们投来目光,有的是认可,有的带着羡慕。南丹微微颔首:“是,长官。”
分局长继续安排其他人负责外围调查。会议解散后,南丹把文件抱在怀里,回到自己的桌前。心口不知为何有些闷,脑子里闪过一个可能性,但又立刻摇摇头,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
南丹把文件摊开在桌上,逐张翻阅。信件的影印件放在最前。字迹歪斜,墨水渗透纸背,仿佛写信的人在每一笔上都用了狠劲。第一封信只有一句话:“你会得到报应。”第二封开始出现更具体的内容,字里行间宣告着即将发生的危险。到第三封,已经点出时间。
附带的目标背景解释很简略。身份被高度保密,资料里只有“女性、豪门千金、近期涉及家族重大商业活动”的描述。照片栏是空的。
南丹盯着那一行字,眼神在“豪门”与“千金”两个词上停留很久。胸口的预感愈发清晰,却又不想确认。
队友推门进来,打断了南丹的思绪:“报告组长,准备完毕,今晚进入宅邸布防。”
她抬起头:“知道了。”
傍晚的云压得很低,街灯一盏盏亮起,警车驶入一条林荫大道。两侧的高墙和铁艺栅栏渐渐显露出来,黑色的纹饰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南丹在车窗里看见这一切,越发的晕眩。不需要文件夹里的任何描述,也不需要任何猜测,六年前熟悉的道路已经让她明白今晚的任务对象是谁。她把资料抱得更紧,双手冰凉脸色发白。她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警察,而不是六年前那个只会在走廊里低声唤“小姐”的女孩。可理智的话语在心里回响,身体却仍旧无法控制的发抖。
车子缓缓驶进大门。庭院中央的喷泉还在原位,水面被风吹得轻轻荡漾。她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乱掉,每一步景象都像从记忆里剥离出来,带着刺痛。
队员在耳麦里低声通报:“报告队长,我们都已就位,准备开展工作。”
车停在台阶前。南丹下车时,冷风扑面而来,石阶上依旧有熟悉的花纹,纹理的曲折像一道伤口。
管家候在门口,看见南丹也有一瞬间的惊讶,但立刻就收敛了表情:“请跟我来,小姐在里面等候。”
南丹跟上,靴底敲击石阶的声响在走廊回荡,里面的布局与之前没什么变化,每一处都让她想起曾经的夜晚。六年的时光,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都已不同。
当南丹站在客厅厚重的大门前时,心里早已明白门后坐着谁。这六年里一直隐藏在心底的问题从“会不会再次遇见”,变成了“如何面对”。
厚重的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低沉的声响。客厅的灯光温和,沙发正中肖影端坐着,姿态一如往昔。灯光落在她身上,把那身剪裁得体的长裙衬得如月光般皎洁。她依旧美丽,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与六年前相比,她的气质多了几分沉稳。眉眼间少了些少女的明媚,添了一种成熟后的内敛。她安静坐着,像是整个世界的中心。肖影微微抬手拿起茶杯,那份优雅不单单是出于教养,而是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从容。
这一刻,南丹有些恍惚,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眼前的肖影既是记忆里的小姐,又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她变得更美,更成熟,也更遥不可及。
肖影也在同一瞬抬眼。她的目光先是猛地一颤,随后极快地收敛。眼底翻涌的情绪只停留片刻,就被一层淡漠覆盖。她缓缓开口:“辛苦了,请坐。”仿佛面对的只是陌生的公务人员。
南丹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恢复镇静,走进客厅,她没有坐下,而是将资料放在茶几上假装平静:“警方会全力保护您的安全。我和其他队员将负责安保,也会全力调查。”
肖影扫了一眼那份资料随即抬眼看着南丹,声音不冷不热:“那就拜托了。”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之间只隔着一张茶几,却也隔着六年的时光。
管家轻咳了了一声打断两人的对视。
南丹翻开第一页,简要询问:“威胁信和包裹最早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眼神始终落在文件上,没有往肖影身上停留。
肖影望着南丹像在认真思索,实际上却借此机会打量眼前的人。六年未见,那曾经低眉顺从的影子,如今眉宇间已有沉着和自信。制服衬得她的腰背挺拔,站在那里,不再是谁的依附,而是独立闪耀的存在。说话时的语气稳重而有分寸,带着从训练与实战中磨炼出的底气。
肖影心口随之涌起一阵骄傲,也不止于此。她看着南丹,心中那份被压抑已久的情感在悄悄重新疯长,六年的时光,不仅让南丹成长,更让她身上多了一种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魅力。那股沉静中的锋利,让肖影忍不住心动:
“她长大了,而且比我想象的更耀眼。”
可就在同一瞬,那骄傲被另一种酸涩压下去。南丹的神情太冷静和疏离,眼神里只剩职责。六年前的告白仿佛从未存在过,好像当年只有肖影错把顺从当真,如今留下的不过是一场羞耻的幻觉。
“第一封信是在三周前。”肖影收回目光,语气淡淡,“之后每周都有。”
“有没有怀疑过特定的人?”南丹继续追问。
肖影抬眸看她,缓缓摇头:“没有,也可以这么说,我的怀疑对象太多。”
空气重新陷入寂静。南丹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字,低声说:“今晚开始,会有警员在宅邸各处值守。我会驻守在主屋,确保您的安全。”
肖影轻轻颔首,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就按你们的安排。”她端起茶杯,掩住眼底的波澜。可杯沿碰到唇时,指尖却轻微颤了一下。
一个念头在心里发芽:南丹是不是早已不再属于自己的世界。
夜已深,队员们分散在别墅的各个角落,低声交流。
南丹沿着长廊巡视,手里拿着对讲机,她停在一处窗边,仔细查看锁扣和窗框,然后在笔记本上记下。动作一丝不苟,在别人看来,这栋宅子与她毫无关联,只是一个普通的任务地点。
楼上的栏杆后,肖影静静站着,目光紧随那道熟悉的身影。那个曾经依赖自己,低声唤“小姐”的女孩,如今已能守护别人。她眼底涌起暖意,可那暖意很快被一股酸楚吞没。
一个队员走了过来,是个笑容明媚的小姑娘,手里捧着两杯热饮。她把其中一杯塞到南丹手里,还顺势轻轻推了她一下,像是调侃。南丹抿嘴一笑,低声回了句什么,那姑娘笑得很开心,十分自然的伸手替南丹理了理领子。两人说着话,亲昵自然。
肖影怔怔望着那一幕,心口像被一点点划开。她想起自己曾无数次伸手替她理衣角,可那时的南丹,总是低眉顺从,从没这样回应过自己。而此刻,她却能与别人笑着交换眼神,坦然接受那样的靠近。
肖影极力维持平静的神情,心底却翻涌起滔天的痛。
“她也许不是拒绝所有的靠近,她只拒绝我的。”
这个念头如同利刃,反复切割她的心口。肖影咬住下唇,唇色被咬得发白。她明明该为南丹的改变而欣慰,却偏偏被那笑声和亲近感压得透不过气。
风从窗缝里吹进来,吹动肖影鬓角的发丝。她没有动,眼神却在夜色中一点点暗下去。
南丹继续沿着后院巡查,正当她准备拐过花丛时,犬吠声骤然炸响,急促而尖锐,像是被强烈刺激到。她立刻加快脚步,手电的光柱划破夜色,在浓密的树影间快速扫过。
一名队员迎面跑来,气息凌乱:“报告队长,有人在围墙外徘徊,狗被投喂了东西!”
南丹迅速跟过去。院墙根下,地面散着几块肉,管家养的看门犬吐着白沫躺在地上抽搐。她俯身蹲下,戴上手套,小心翻看那些肉块,眉心紧锁:“里面被投毒了,把样本送去化验。立刻调取今天所有围墙附近的监控”。
几名警员立刻应声行动,现场气氛紧张而有序。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宅邸。肖影披着外套走到长廊查看情况,不久事态暂时稳定。南丹来和肖影报告:“情况已处理,今晚会加派人手,您不用担心。”
肖影看着她,沉默了几秒,才轻轻颔首不动神色地转身回房。
被南丹保护的感觉像一阵暖流,肆意纵横在心口。肖影想和南丹说自己也要注意安全,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第二天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几名队员在交接巡逻任务,低声交谈后渐渐散去。南丹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拿着笔记本,神情一如往常。
肖影坐在沙发上,身旁摆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茶。她目光落在案卷上,却半个字也没看进去。耳边不断传来南丹的声音。
“今晚开始,要在宅邸围墙外加设摄像头。后院的岗哨也会增派两人,确保没有死角。”
南丹低头翻开图纸,在上面划出一条条线,递给队员核对。运筹帷幄令人安心。
肖影静静看着她,眼神从她的眉间移到肩线,再落到她攥着笔的手。那双手手腕处没有再系着方巾,在意料之中却还是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是,队长。”队员收好图纸,向南丹点头。她合上笔记本,转身看向肖影,声音里没有情绪波动:“如果您有任何需要,请随时通知我们。”
肖影唇角弯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带着点酸味说:“是,队长。”
南丹被这个回应弄得有些手足无措,目光不敢在她脸上停留耳尖泛红。肖影则有种作弄得逞的小小得意。
夜幕完全落下,值守的警队员三三两两散在廊下轻声交谈着。南丹在后院检查岗哨布置情况,昨天那个笑容明媚的姑娘快步跟上来,把一份记录递给她。
“队长,这里的摄像头角度还是差了一点,你看是不是需要调整?”指着图纸,眼睛闪亮亮的盯着。
南丹俯身查看,认真比对着标注的位置。她的神情专注:“确实有死角,联系技术科明天早上再加装一个。”
女孩笑着点头,把纸折好收回去。灯光下,两人短暂对视,她眼神里带着欣赏和崇拜。南丹没有察觉,只是自然地点头,然后转身继续检查。
楼上肖影静静站在窗后。她的视线落在那两人身上,眼神继续暗下去。
六年前,她把所有的自尊放在一句告白里,却换来拒绝。如今再见,南丹却好像能坦率地接受他人释放的爱意。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肖影收回视线,手指缓缓收紧,指甲陷入掌心。
后院的巡逻结束后,南丹走回走廊,夜风从长窗吹过,吹乱她鬓边的发。她忽然看见客厅摆着一个之前没有的相框,走进观察,照片里肖影与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并肩而立,笑容灿烂。
她抿嘴苦笑,逼迫自己移开目光。看来那些八卦杂志并不是无中生有,肖影身边的位置自己从来不该奢望。六年前的冲动,是多么荒唐。她以前是小姐的仆从现在是保护肖影的警员,从始至终都不该站在她身旁。
南丹走进灯影里,脚步飞快,像在逃离什么。
深夜,宅邸忽然陷入黑暗。整栋楼的灯光在瞬间熄灭,四周静得只能听见风声。走廊应急灯亮起。队员们迅速分头行动,耳麦里传来简短急促的联络声。
南丹快步上二楼,手电照亮前方。她在肖影房门口迟疑了一秒,推门而入。
黑暗中肖影静静坐在沙发上。微弱的月光洒在她肩头,如同一幅教堂中圣洁的油画。
“状况正在全力排查,目前还未发现其他可疑情况”南丹报告到。
肖影抬起眼,那双眼睛在黑暗里反而更亮,像是直接看穿了她。过了片刻,她并没有因为这个意外而慌张,反而轻声道:“六年了,你的声音没变。”
短短一句话,让气氛骤然凝住。
南丹心口一震,把情绪平复:“为了保证您的安全,现在开始请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肖影看着她,眼神没有移开。黑暗里,她的唇角轻轻勾起,笑意却带着一点自嘲。她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目光却始终停在南丹脸上。
那一刻,她竟觉得这片黑暗比灯火下更安全。因为在这里,她不必掩饰,不必维持那层冷漠与距离。她可以坦然地凝望,可以任由思绪溢出而不被看穿。
时间仿佛在无声里被拉长。只有心跳声,清晰地在两人之间流转。
电力恢复,灯光亮起。空气中的暧昧被硬生生切断。
“只是电路问题,警报解除。”对讲机里传来报告。
“现在没事了,不打扰您休息。”说完南丹立刻转身,生怕恢复的灯光会让自己面颊的微红暴露自己压抑的情绪。
肖影目送着她消失在门口,在心里轻声叹息:“如果黑暗能久一点就好了。”
两天后,肖影需出席一场商业活动。收到威胁信的消息不胫而走,活动场地外早早聚集了大批记者,闪光灯连成一片白光,人声嘈杂,场面一度失控。
车子停下的瞬间,记者们蜂拥而上。话筒和相机探过来,问题一股脑砸下。
“肖影小姐,请问最近您是真的收到威胁信了吗?”
“您是否有什么怀疑的对象?”
“之前有报道说您即将订婚,这件事是真的吗?”
相机快门声像汹涌的海潮。
南丹戴着耳麦,迅速下车,挡在肖影身前。她抬手硬生生在嘈杂人群里撑开一条通道。目光如刃,扫过所有试图靠近的人。
肖影跟在南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身形挺拔,目光如炬,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忽然一个记者探身越过栏杆,相机几乎要贴到肖影面前。
下一秒南丹抬手,动作快到如同一道残影。她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带着绝对的压迫:“后退。” 对方瞬间缩了回去。她的存在像一道屏障,为肖影隔绝了所有混乱。
角色在这一刻发生了倒转,六年前,肖影是那个守护者,想要把外界一切不好的声音都为南丹挡在外面。而此刻南丹已经有那份力量,可以牢牢护住身后的肖影。
进入会场,肖影停下脚步,侧身望向南丹。她眼神柔和了片刻,仿佛想说些什么,却很快收敛成一贯的冷静,只淡淡道:“辛苦了。”
南丹低下头,声音沉稳而简短:“职责所在。”
四个字把所有暗涌的情绪隔绝在职责之内。
翌日清晨,开完例行会议,分局长把目光落在南丹身上。
“又收到新的威胁信,案件性质升级。”他的语气沉重,“昨天你的表现很不错,从今天起,你常驻宅邸,24小时贴身保护。其他人轮流换岗。”
南丹起身:“是,长官。”
午后的客厅静谧,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肖影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书,却始终没有翻动。她侧眼看着南丹在走廊交代工作细节,六年间的蜕变在此刻显露无遗。她想起那晚窗外的画面,想起她与同伴的亲密交流,想起她的转身离去。她更坚定了一个念头,也许在南丹的眼里,自己那份爱意只是一场让人窒息的羞辱。也许她早已不再需要。
夜色渐渐沉下来。宅邸的灯火在花园里亮起。南丹肩上挂着耳麦,站在门口待命,和六年前刚被肖影捡来时做着一样的事。
肖影坐在房里看着紧闭的房门,她知道那个人就站在门口,她目光里有压抑的温柔,也有无法言说的痛苦。低声呢喃:“或许能再见到你,就已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