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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第八章·一别六年
      又是一个普通的早晨,南丹依旧从天桥下醒来准备前往旧街,寻觅一些零碎的工作聊以果腹。刚从纸箱堆中探出脑袋,就看到老刑警站在不远处抽着烟望着她。他看了南丹一眼,像是斟酌了一会儿,才从怀里抽出一份表格递过去。
      纸张上印着“警员报名表”几个字。
      “这是今年的。”老刑警说,语气平静却郑重,“条件不高,你够格。”
      南丹怔住,她望着那张表单,不敢接。低下头嗫嚅着:“我真的可以吗?”
      老刑警把表格硬塞到她怀里,像是怕她再推开:“比起那些来混日子的人,你更该在这里。你看得多,看得准,也能吃苦。别总说自己不配。”
      表格的纸角被风吹得抖动。南丹接过捧着它,心口沉甸甸的。她从来没想过,还能有这样的机会放到自己面前。
      “想清楚就来找我。”老刑警背过身,只留下一句便离开。
      南丹低头看着怀里的表格,暗下决心:该抓住机会往前走了。
      入秋的早晨带着潮气。警局的窗上贴着寻人启事。南丹站在台阶下,手里攥着报名表。老刑警从里面出来,从那个随身携带的旧布包里拿出两杯豆浆,递给南丹一杯说:“别紧张,先喝一点,然后跑两圈热身”。又指了指广场,“这只是开始,别想太多。”
      南丹点头,交上报名表,喝了一口豆浆便沿着广场跑起来,步子很乱。她想保持节奏,但仅仅跑到一半就嗓子发干,胸口发闷。南丹咬牙坚持,用手背抹了把汗。第二圈刚过一半,脚下一软摔倒在地,手撑在粗糙的广场石板上,掌心一阵刺痛。她喘着粗气,喉咙里泛出血腥味。
      老刑警没催她,只在远处看。等南丹缓过来才走近。
      “没关系,慢慢走,不用跑了,从走开始。”他指了指前方,“别跟别人比,先跟昨天的自己比。”
      南丹听懂了“昨天”,却不敢抬头。她知道自己的昨天是什么样。天桥下的风,餐馆后巷的垃圾堆,阴暗潮湿的桥洞。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一步步向前走去,目光坚定。
      走完两圈,晨雾散了些。老刑警在门口摆了两张椅子,招手让南丹过来,递给她一张训练表,上面写着最基本的动作。俯卧撑、仰卧起坐、拉伸、步伐。
      “先学站姿。”他说。双脚与肩同宽,肩放松。南丹照做。她的肩总是提着,以一种防备的姿态面对着世界。老刑警用指背点了一下,让她吐气。南丹照做,肩膀展开,胸膛挺了起来。
      “看。”老刑警指向对面的居民楼,“你就这样站好了然后看。”
      南丹顺着看过去。二楼晾着衣服,夹子颜色不同,最里的一条牛仔裤腿垂着没动。楼下小卖部门口堆了两排饮料,最外一箱少了几瓶,最上面一瓶盖颜色不同。街口的清洁车停在灯下,后轮少了一根反光条。她把这些细节收进眼睛,再记入大脑。
      “说说你看到了什么。”老刑警问。
      南丹一条条说出来,说的时候依旧保持着要求的站姿。老刑警没有笑,只在她停顿时问一句“还有吗”。她犹豫,又补了几个。说完后有点心虚,担心自己是否还遗漏一些细节。老刑警点点头:“你比绝大多数人看得多,看得准。接下来,把体能补上。”
      上午是简单训练。俯卧撑很快撑不动,手肘发抖。仰卧起坐做到十五个时肚子抽经,南丹硬撑到二十,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拉伸时老刑警提醒她别硬撑,她点头,浑身颤抖却依旧坚持。
      中午太阳把雾气彻底驱散。老刑警把盒饭递给南丹,两人坐在台阶吃。配菜简单,他吃得很慢偶尔也会问南丹几句。她多是点头,忽然小声问:“我可以吗。”
      “可以。”老刑警十分笃定,“不仅可以,你还是能走到前面的那一种。”
      南丹低头扒饭,鼻子一酸。她把最后一粒米抖进嘴里,把饭盒刮干净,叠好拿去丢。回来时顺手清理了台阶。老刑警没说话,只把水递给她。
      下午练步伐。地上画了个方格,南丹按要求在里面穿梭。右脚先迈,左脚跟上。她一开始频频踩线,脚步凌乱。练了十几遍,步子终于对齐。
      “收工前,再来一次站姿。”
      南丹站定。她看向居民楼报告,对面的裤腿没动,但夹子松了些。饮料又少了一瓶,第二排里一瓶位置偏了一指。电线杆的海报撕开一角,下面露出旧字。她一一记下。她忽然想到过去靠这双眼睛和耳朵活下来,记住谁的脚步声意味着危险,哪家门口能躲雨,哪条巷子半夜会有警车。那是本能。现在却成了训练。
      “很好。”老刑警点头,“明天同一时间,继续。”
      南丹点头,把训练表放进口袋。
      夜深,天桥昏暗的灯光里聚满了飞虫。南丹蜷进纸箱,手臂酸痛。闭眼时,白天的训练还在脑中一一闪过。她告诉自己:明天要努力变得更好一点。
      第二天南丹天还没亮就醒了,她沿着河道慢跑到广场,步子比昨天更稳了些。等老刑警从警局出来时,她已经在原地做拉伸。
      “很好。”老刑警说。他把一只秒表挂在脖子上,“今天加一步,记忆练习。”
      他拿出几张照片,让南丹看十秒再回答。照片上是普通的街景,要素和信息很多。南丹盯着看,十秒后把照片还回去。
      老刑警问,有几家店铺,招牌颜色,车牌最后两位,电线杆上贴的是哪种广告。南丹都一条条回答。第一张很顺,第二张她在车牌数字上犹豫。老刑警没没急着给答案,又问了三处细节。
      “你的眼睛够用了。”他说,“接下来要让脑子稳。”
      南丹不懂什么是“稳”,只知道自己紧张时容易出错。在步伐训练中也会慌。这就像天生的自卑一样刻在骨子里,老刑警让她放慢动作,用脚底感受砖缝,用余光记住格线,不要只看脚。她练了几次,找到片刻节奏,虽短暂,却记下了。
      上午训练到一半,广场边走来一位熟悉的身影。是那天被抢的中年妇人。她手里拎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一些食物,还冒着热气。
      她径直走到南丹面前,把袋子塞到她手里:“小姑娘,上次要不是你喊得准,我那袋钱和证件就全没了。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南丹一愣,下意识摇头:“我没做什么。”
      妇人却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你可别小看自己!你是个好孩子。”
      说完,她又朝一旁的老刑警点头致谢,然后转身离去。
      南丹捧着那个袋子,热气烫得她手心发红。她鼻子一酸,却忍着没掉眼泪。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很久没有过的感觉,她不再只是桥洞里蜷缩的影子,她也能帮助别人,也会被人记住。
      “也许我并不是一文不值的。”她在心里轻声说。那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更确信,现在走的路是对的。
      吃过午饭,老刑警带南丹去了后院。墙上搭着简易靶子,用来练投掷和观察。她闭眼背对数到十再转身,要在三秒内说出变化。老刑警趁机移动或增减标记。第一回合她答对,第二回合错在边缘的一条线。南丹不服气,坚持再来。十次下来,错了两次,都在边角。她记下了这个习惯。
      傍晚要练擒拿。老刑警示范后分解,南丹的手腕僵硬,转身总是慢一拍。他放缓速度,一遍遍带着南丹练习,直到招式已有七分相似才停下。
      训练结束天色已黑。南丹坐在台阶上精疲力竭。老刑警坐在她旁边,没有说话。远处路灯亮起,飞虫在灯罩里打转。
      南丹忽然开口:“我怕跟不上。”
      “你已经在跟上了。”老刑警答,“慢一点没关系。你要做的,是每天继续。”
      南丹没再说话,只轻轻点头。她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不够。跑步不够,力量不够,反应不够。甚至她的心也不够稳。她握紧手腕上的方巾又松了一点,像是想把它从护身符慢慢变成一块普通布。它仍然重要,只是不再是唯一让她呼吸的东西。
      回到天桥那一晚,南丹很晚才睡。她把练习表摊开看了一会儿,在每一项后面画了一个很小的勾。勾很浅,却也清晰。把纸叠好,塞进旧书页里。书页里夹着几张撕下的便条,上面是她练字时写的字。不再是那个人的名字,而是写满了“明天”。
      夜半有雨,雨点在桥面铺开。南丹醒了一次,听着雨声发愣,渐渐又睡了过去。梦里她回到广场,继续按照着计划练习,恍惚中感觉远处有人站在树下撑着伞。
      此刻的宅邸,书房的灯光昏黄,桌上摊着账目。肖影批下一条款项:“资助旧街警队。”
      管家犹豫片刻,试探问要不要署名。肖影冷淡:“不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来源。”她平静地将账目交给管家,心跳的波动只有自己知道。
      清晨雨停了。空气有着难得的清新,树叶被洗得发亮。南丹再次慢跑到广场,鞋底溅起水花。她在水面里看见自己的影子,肩已经展开了,背也直了些。她轻松地跨过了水塘,心里生出一股力量。或许有一天,自己能穿上那身制服。
      老刑警已在等她。秒表挂在胸前,笔夹在耳后。他把记录夹递给南丹,让她自己记录今天的用时和完成数量。她翻开记录夹,第一页空白,等待被填。她拿起笔,写下日期。笔尖在纸上划过时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写得很用力,像在为自己作证。
      “开始吧。”老刑警说。
      南丹点头深吸一口气,脚步踏出第一格。风从树叶间穿过,发出沙沙的响。她不再去想天桥下的黑,不再去想报摊上的照片,也不去想那枚银色纽扣在谁的掌心里。她把每一步踩在眼前的格子里,把每一次呼吸都留给今天。她知道自己仍会想起过去,也知道那份想念不会减少。可她在此刻选了一条新的路。虽然依旧艰苦,但充满希望。
      时间转瞬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里,南丹没有一天懈怠。清晨的跑步,广场上的体能训练,后院的观察与对抗训练,她一遍遍重复。风雨无阻,哪怕病了,也只是咬牙撑完每日的训练计划后再休息。她羸弱的身形渐渐有了结实的线条,皮肤晒得更健康,眼神不再总是拘谨,而是带着阳光和坚定。
      最重要的是,她心境也在慢慢改变。她开始相信自己能行,不再被“我不配”困住。每一次完成训练,哪怕只是多坚持一分钟,她都能从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价值。如今,站在训练场上的她,已经和两年前在天桥下蜷缩的身影完全不同。她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更正式的考核。
      初冬的风裹着尘土吹过训练场,铁丝网被吹得来回摇晃。预备队今天要做第一次实战演练,模拟街头追捕。老刑警把几名新人分成小组,安排他们在巷道里追一名“嫌疑人”,另一组负责拦截。
      南丹跟在队伍最后。刚开始时,她的呼吸还算平稳,可当队友加快速度,她还是有些跟不上。眼前的“嫌疑人”是另一名队员,身手矫健,很快拐进一条窄巷。南丹咬牙追上去,却没注意到地上的积水,一脚踩上去,滑了一下,整个人扑向前方。她本能地伸手去抓,结果把前面的队友也一并撞倒,两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差点被“嫌疑人”甩开。幸好还有一名队友在另一头截下,不然这次演练就彻底失败。
      队友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有些恼怒:“你在干什么,差点害我摔断腿。”
      南丹愣愣站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她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手心被石子划破,渗出血来,她也顾不上,只觉得自己像一块多余的石头,拖累了所有人。
      老刑警让队伍解散,剩下南丹一个人落寞地站在原地。
      夜幕降下来,预备队的队员们三三两两离开,只留下南丹独自坐在台阶上。她的手掌用布条简单缠着,血还在往外渗。她没抬头,也没动,就这样低着头盯着脚边的影子。她的脑海里反复浮现白天摔倒的画面。队友被她绊倒的那一瞬间,眼里露出的厌烦像钉子一样扎在心口。她觉得自己根本不该站在这里。制服不是她能穿的东西,她不过是一个流浪到天桥下的孩子。无论跑多少圈,做多少仰卧起坐,都改变不了她如蝼蚁般的人生。
      南丹把膝盖抱紧,下巴抵在膝头。她听见脚步声靠近,没抬头。
      老刑警在她身边坐下,手里拿着一瓶热水。他把瓶盖打开递到南丹手边,说:“喝口,暖一下。”
      南丹接过喝了一口,用力眨眼,把眼泪逼回去。
      “今天是我害的。”她低声说,“要不是我,队里不会出错。”
      老刑警没马上回应,只是望着远处黑暗的巷口,等她把话说完。
      “我做不好。我什么都做不好。”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配在这里。”
      老刑警终于转头看她,缓缓开口:“你知道吗,刚才追捕前,我让你站最后,是想看看你能不能记住路线。”
      南丹一惊,抬起眼。
      “结果你全记住了。”老刑警说,“嫌疑人在哪个拐角转弯,你都记得清楚。你踩到水是因为你看得太快,脑子没跟上腿。”
      南丹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
      “你以为自己没用,可你看到的比别人多,记得也比别人牢。”老刑警语气缓慢,“这是天生的。别人练十年也不一定能做到。”
      南丹听完感觉心里暖了起来。
      “跑不快可以练,力气不够也能练。”老刑警继续,“可眼睛和脑子,这东西不是练出来的,是你生下来就带的。你该明白,这就是你的本事。”
      南丹低下头,眼泪终于落在膝头,迅速晕开。她用手背抹掉,哽咽着说:“可我还是害了别人。”
      “你害不了别人。”老刑警淡淡说,“你只会救人。只是你自己还不信。”
      南丹怔怔看着他,眼里的泪光在颤。她忽然想起旧街的夜,肖影牵着她的手对她说“你配。你比任何人都配。”那时她也是这样,被一句话从深海托到海面上。
      第二天清晨,南丹收拾心情又像往常一样跑步到广场,老刑警已经在那等待,手里转着秒表。看见她过来,他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开始。如今南丹已经可以在限时内轻松地跑完十圈。
      上午的练习是记忆训练。南丹完成的十分完美。老刑警忍不住夸奖了几句,南丹低下头小声说:“是运气。”
      “不是运气。”老刑警语气坚定,“你能记住,因为你天生就能抓住细节。”
      下午练擒拿,这是南丹的弱项,渐渐的她的手臂酸得发麻,脚底像灌了铅。汗水顺着发丝滴下来,模糊了视线。她差点摔倒,却咬牙撑住。
      “停下。”老刑警喊。
      她立刻收招,气息急促,肩膀上下起伏。
      “感觉怎么样。”
      “疼。”她喘着气回答,却第一次没有把“我不行”说出口。
      老刑警点点头,把毛巾扔给南丹。她接过来,握在手里,心口隐隐发热。她忽然想,也许自己真的能做到一些事。哪怕只是很小的一件事,也好。
      那块方巾在她手腕上轻轻晃着,风吹过时,她把它按住,低声对自己说:“我会继续。”
      夜色刚落,宅邸的书房亮着一盏台灯。肖影坐在桌前,手边摊着厚厚的文件。管家轻轻敲门,递上一份夹着记录的资料。
      “这是最近旧街预备队的情况。”管家小声说。
      肖影抬眼看他,神色冷淡:“我什么时候要过这些?”
      管家低下头:“小姐说过不需要,但我想或许您还是会关心。”
      肖影沉默了片刻,才伸手接过。她把资料放在桌面,没有翻开。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纽扣,静静摩挲,像是在把心口的情绪转移到那块冰凉的金属里。
      “以后不用再拿来了。”她淡淡的说。
      管家点头退下。门关上后,书房重新陷入寂静。肖影盯着那份文件,眼神里浮起一丝犹豫。她终究还是翻开,里面是预备队的训练记录和几次行动的摘要。记录很枯燥,她却一行一行读下去。
      看到熟悉的名字时,她抿了抿唇,把文件合上,深呼吸了一下。
      几天后,肖影的车停在旧街广场附近。窗玻璃是深墨色,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她坐在后排,目光从车窗望出去。
      广场上几名预备队队员在做训练。南丹站在人群的边缘,动作虽然有些笨拙,却仍旧在坚持。汗水从她的颈侧滑下,打湿了衣领,她没有停,只是咬紧牙关。
      肖影的心口随着那笨拙的动作一下一下收紧。
      司机低声问:“小姐,要不要下车?”
      肖影摇头,声音很轻:“走吧。”
      车子缓缓驶离。肖影没有再看一眼,手却一直放在心口,像要按住某种无法平息的情绪。
      夜里回到书房,她又拿起那份记录,找到那个一直在每个夜里困住自己的名字,指尖轻轻抚过,像在回味那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与我无关。”她低声对自己说。
      可她的眼泪在下一瞬还是落了下来,落在那个名字上,墨迹晕开。
      日子过得很快,又是一年夏季。夏日的雨来得急,整座旧街都被冲刷得湿漉漉。预备队临时接到通知,要协助警方处理一起盗窃案。几名惯犯趁暴雨潜进商场,监控模糊,只拍到几个模糊的身影。
      警务室里气氛紧张,几名队员在翻看模糊的画面,不断摇头。南丹挤在角落。画面里一个男人撑着雨伞快速走过,只有短短几秒。她盯着屏幕,忽然开口:“他可能在商场后巷的监控里出现过。”所有人转头看她。她被这么多目光盯着,紧张的有点说不出话,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而且他的伞,布面破了一角,沾着一块红色的塑料片。那种塑料片应该是旧街北口的广告牌上的。”
      老刑警点头,示意人立刻去查。不到一小时,嫌疑人就根据行动路线锁定捉拿归案,口袋里还塞着被盗的钱包。
      回到队里,其他人第一次没有冷眼看她,而是有人拍了拍南丹的肩膀,语气带着赞许:“厉害啊,能注意到这种细节。”
      南丹没敢笑,只是点头。可心口却像被点燃了一簇火。那火不大,却照亮了她一直压抑的角落。
      晚上回到预备队宿舍,南丹把今天的训练表和几张便条摊开。她在便条上写下一行字,又划掉,重新写。字迹重复了很多次,都是同一个名字。她盯着那几张便条叹了口气,团起来点燃,丢进易拉罐里。火光把她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此刻的豪门晚宴上,肖影端坐在首位,高傲优雅如常。手机轻震,是管家发来的简讯:她今天立功,被表扬。
      肖影唇角弯起,鼻子有点酸。她立刻合上手机,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像是在为什么庆祝。周围的喧闹与她无关,此刻她只想为那个远方的人干杯。
      六年过去,旧街换了模样。天桥下的纸箱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翻修过的石阶和整齐的栏杆。警局的大厅里,灯光通明,墙上挂着最新的表彰榜。南丹穿着制服站在一群同事中间,手里捧着一份嘉奖。掌声散去后,她微微点头,神色镇定。离开大厅,她走到街口的小报摊。老板还在吆喝,摊位前摊开一排排报纸和杂志。她随手拿起一份,翻开那一页时,呆在原地。
      版面正中,是一张熟悉的侧脸。肖影穿着礼服,站在宴会的灯光下,神情冷静,旁边的标题写着:肖影小姐与豪门神秘男子夜会,疑似好事将近。
      报纸在风里抖动。南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她指尖缓缓划过那几个字,像在确认每一字都是真的。她的心口像被一把刀划开,痛苦扩散开来。但她忍住了,只是轻轻合上,重新放回摊位。老板抬头看她,问要不要买。她摇头,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
      “她很好。”南丹轻声说,声音被风吹散。她转身走开,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这是对的。她本就该站在那样的地方,和她一样的人并肩,而不是被拖进旧街的泥泞。
      她庆幸自己当初拒绝。肖影的人生就该这样。
      可在庆幸的缝隙里,一股酸楚悄悄涌上来。她走到无人处,把手伸进口袋,肖影当年送给她的那块崭新的方巾如今也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她握紧低声呢喃:“小姐”
      风掠过街口,吹动她的发丝。她抬头望着天,眼里闪着光,却再也没有流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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