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赌一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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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房间里空间逼仄，灯光却敞亮。
直接问吗？
沈凝坐在书桌前，手肘钉在桌上，手掌撑头，指节抵住太阳穴，胡乱思索。被揉乱的丝丝黑发穿过指缝，往外鼓去坠去，像个毛球。
还是直接说？
暗恋一个人时，光是远远望眼对方，内心都觉兵荒马乱。而僭居同一屋檐下的环境、每早醒来都能看见的漂亮笑脸、每次照料都能触碰的红润肌肤、每日交谈都能听见的明媚嗓音，无一不在滋长这份心意，催生更强烈的渴望。仿佛一团被勉强抵住的洪水，随时要涌出，让沈凝坐立不安、难受至极。每当入夜后，世界安静下来，就只能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对白天的每个细节无限复盘、对未来的不可预知无限焦躁。
触手可得的幸福就在眼前，谁都会想拼一把。
她早就想告诉昭烬自己的心意。
会不会太心急，或者对可能不接受女生的昭烬来说，这是种冒犯？
沈凝低着头，盯着视线内一片空白的桌面，维持这个姿势良久。最终，她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趴在桌上，把头往双臂中深深埋去。
......好烦。
沈凝早就过了连表达情意都要不好意思的姑娘年纪，她是在忧心昭烬的反应。
会同意还是拒绝？亲密还是分离？甚至是厌恶？
按平常来说这本不用急着纠结，可偏偏沈凝刚好被卡在没有退路也不见前路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晒过了光就不会再想着回归黑暗。
可谓愁思无限。
但她向来不是畏首畏尾的人，是一个相识两周就曾亲吻未遂的赌徒。
择日不如撞日。无非是，再赌一把。
想到这，沈凝抬起紧闭的眼皮，内心有了底，踏实下来。
只需要下注，等铺垫足够，等彼此之间了解愈深，等时机成熟。
沈凝趴着扭过头，抬眼望向一旁，静静地看着玻璃窗被雨点不断敲打和窗外摇曳的树。
片刻后，她的眼神缓缓挪移，最终落向了桌角的金属色打火机。
真心期待那天的到来。
......
这几天的天气一直在刮微风、下细雨，偶尔降雷暴。
周一的晨光洒落大地，被沈凝半开半遮的窗帘一览无余。她昨天忘关窗帘了。
沈凝从睡梦中被迫醒来，不经揉揉眼，脑子里就两个想法：
好亮。
好安静。
她坐起身，发呆半晌。
今天要做什么来着？
哦对，去新公司面试。
前几天给昭烬做菜那日下午投的简历通过海选，得准备会面HR了。
以往投的都屡屡被拒，这次出乎意料竟直接通过，沈凝还没准备好迎接来自HR的审判。
为了赶时间，她关掉手机里还没响的闹铃，立刻下床、换衣，再洗漱。
昭烬的牙杯同沈凝的挨在一块，因为太着急，她在冲洗牙杯后放归原位时无意间碰倒了它。
瓷白色牙杯瞬间离开杯架，朝地面掉下去。牙杯快落地，沈凝眼疾手快近乎本能地一弯腰一挥臂再一张手，只用一秒，牙杯就从空中斜着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最终被稳稳捏握在她手心。
“呼，吓我一跳......”她另一手撑着膝盖，直起身，边嘟囔着边将昭烬牙杯放回自己那杯的右边。
有惊无险。沈凝松了口气，庆幸地想。
安放好后，沈凝站着立在洗手台镜子前，突然愣愣地望着镜里的自己。
一身大方得体的长袖正装，梳理过的顺黑长发，和那一副倒十字黑色耳坠。
耳坠不大但材质偏重，沈凝习惯了沉甸甸的耳垂，有安全感，因此她每次出远门或因正事出门都会戴上它。
当然，合租前约见昭烬也被她罗列在正事里。
但面试的话，还是摘下吧。
沈凝对着镜子，依次拿下两个倒十字耳坠，将它们放回房间书桌柜，身上出了点汗。
......为什么平时经常穿的遮全身款式，在现在却有些闷热？
算了，这会顾不得多想，抓紧走。
换上矮高跟准备出门后，沈凝不自觉揉捏了下耳垂。
耳朵空落落的。
有点紧张。
面试应该可以过的吧？
罢了，无所谓，要是没过那大不了先去干兼职。
临走前，身后传来了昭烬的声音：“你去哪啊？”
沈凝手上在开门，只得回过头匆匆一答：“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海选过了去面试。”
昭烬懒洋洋地倚靠在墙边，晃晃手里的手机，把屏幕转向沈凝，疑惑道：“过会儿刮台风啊，手机都弹预警了。咋，那新公司还要求顶着风去？”
这里沿海城市的秋天就是被台风不断擦肩而过，不致命但雨露均沾。
沈凝停下动作，大脑一空。
简直一语点醒梦中人。
难怪今早那么闷热，外面那么安静，出奇没雨点声，这是台风来临前的征兆。还有就是，她除了关闹铃外没再动过一次手机。
以为难得安稳了，结果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昭烬见沈凝没反应，顿时对职场生活起了好奇心，眼珠往上一转就开始乐起来幻想：“真要去啊？哇原来大公司上班之类的都是风——雨无阻的欸，难怪那么厉害。”
沈凝回神，迅速从包里掏出手机，划开。
最先入眼的就是因台风天气导致面试日延顺一天的短信，还是凌晨发的。
操。
沈凝没忍住在心里暗骂，但肯定不能念出来就是了。记得上一次说脏话还是在三个月前。
她的太阳穴正突突直跳。
昭烬一看沈凝划拉手机的动作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何况她脸上还是那种消化信息中途带有一丝困惑、一丝震惊、一丝懊恼以及一丝想冲动骂人但努力克制的表情。
精彩极了。
昭烬从墙上挪开，走到沈凝身边瞄一眼短信，随后笑盈盈地鼓舞她道：“开个玩笑，明天面试肯定没问题的，我相信你。”
“哦对了，台风天，你说我们做点什么好？”昭烬继续说着，又开始在意台风这个重点，话题兴趣变化多端。
沈凝很快冷静下来，站得笔挺，把因刚才微微俯身而掉到正面的几缕头发重新甩回身后，一手关上开了一半的门一手把手机息屏揣好，再折返回客厅，边走边回答道：“那当然是做好防护了，锁好门窗少用电插，还要准备应对停水停电的可能。”
沈凝说完一顿，停下脚步想了想，随即又补充道：“对了，衣服也收一下。”
昭烬不解，满不在乎地讲：“不至于吧，我们这里顶多到六七级风圈，而且还有更小的可能，哪来的停水停——”
停电了。
不止电，水也快了。
昭烬没低估台风的威力，但她高估了这小区和这栋公寓楼的抗压能力。
两人正在狂风呼啸的阳台上狼狈地收着因最近天气潮湿久久不干而堆积了好几天量的衣服。
铆足劲儿扯着衣服不许它飞走的沈凝，其后背正在被骤雨一顿猛烈围攻。为了不让风声盖住她的话，她只好开了嗓拼了命用尽全力大声喊：“你不是——自信满满地——说这时——不会——有啥大事吗！”疑问句被她硬生生吼出感叹句的磅礴气势来。
看来被昭烬高估的还有一条漏网之鱼，那就是自家阳台。
沈凝看见昭烬的嘴型张大，她在努力尝试回应，但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面朝雨势的嘴巴就差点被灌水，于是她紧急闭嘴，换了一个姿势再继续喊。
读万卷书的沈凝莫名想起余华写的《在细雨中呼喊》这本经典著作的书名。
她觉得她和昭烬现在应该是在暴雨中呼喊。
不，准确来说，是在暴雨中嘶吼。
不同的是，那本著作是严肃文学，反观她们俩台风天这边......
纯搞笑来的。
同样在被无数发子弹般的雨点殴打锤炼的昭烬只能有点尴尬地、嘶声力竭地回答沈凝：“呃卧槽、好多雨，那个——失——失策——失策啊！”
不听沈凝言，吃亏在眼前。
其实沈凝自己也没听自己的，一直就任着昭烬来。
虽然风雨皆大耽误了她面试，但又好像感到一种奇异的开心。沈凝想。
或许是因为她喜欢的人在旁边，所以干什么都放肆而快活。
终于抱着所有衣物回了屋，两人立刻关上阳台门，再死死锁好家里门和窗，反复检查，随即才后知后觉发现彼此都淋了个落汤鸡。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中午那会微风徐徐，她们出门午餐并买了足够晚上吃的食材，但也只买了这些，且多半是生的，谁也没料到不久后会成这番情景。
外面的天变成石墨色，且还在不断加深。停电的家里毫无光亮可言，昏暗得如同临夜。
刚才的疾风骤雨把两人从头浇到尾，浇得衣衫不整，全身上下无一幸免。
而自身身上那湿漉粘腻的冷感还未察觉多少，沈凝的注意力就被昭烬全盘掠夺走。
湿哒哒的红发还不断向下滑落着水珠，有几滴又淌在脖颈、腰间或滴在腿部，被雨水浸透的衣服勾勒出一身若隐若现的肌肤、曲线......
不能再看了。沈凝面色一红，单手捂住欲言又止的嘴，猛地把头扭向别处，顺带连着视线一起拉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赌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