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不死的她》怀锦HJ

4、同居

　　合租生活开始了。
　　事实证明，住在同一屋檐下不仅能减少物理意义上的间隔，还顺带拉近了内心的距离。
　　或许，后者的重点并不在于屋檐，而在于某两个人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相互靠近。
　　......

　　现在是九月上旬，而今日是合租的第五天。
　　“哈——”
　　清晨，沈凝顶着一头炸毛的头发，套着长款睡衣，边打哈欠边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
　　“嗯？”迷迷糊糊间，她瞥见书房角落正专心致志坐着看书的昭烬，“你今天起这么早啊，早安。”
　　沈凝自从合租住一块后，作息规律了不少，每天起床时间固定在早上八点。昭烬平时倒是天天睡到下午，这次破天荒的早起让沈凝有些意外。
　　昭烬听到动静，身体一颤，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她猛地抬起头来，见是沈凝，便倒扣下手里的书，立刻镇定自若道：“啊，早安，你怎么也醒得那么早？”
　　这句话虽然听上去冷静，可语速还是稍显局促。
　　窗外天色大亮，但离出太阳还差点时候。薄凉稀疏的空气环绕在沈凝鼻尖，让她依旧有些不太清醒：“现在几点了？”
　　昭烬抬手指指墙面。沈凝顺着手指方向，扭头朝身后望去。
　　看到的是时钟。分针和时针一上一下，并成一条近乎竖立的直线。
　　现在是早上六点，沈凝比平时早醒了两小时。
　　趁着沈凝转头的间隙，昭烬已经离开书房角，快速来到沈凝身后，胸口贴近她的背，双手亲昵地握住肩膀两侧把她向外推搡，玩闹似的边推边说：“哎呀难得我们俩同时醒这么早，你快换个衣服和我一起下去吃早饭呗。”
　　起太早的沈凝没有精力去多想，只是任由昭烬闹，在被推向房间时慢悠悠念着：“你那么着急干嘛......”
　　“饿了——”昭烬还没收尾音，就一把将沈凝丢回她房间。
　　“砰”地一声，房门被昭烬用力关上了。
　　出房间还没有两分钟吧，又回来了。
　　沈凝看着房门，愣愣地想。
　　算了，先换衣。
　　沈凝转过身，打开衣柜，定在跟前。
　　......话说，她今天怎么这么活泼？

　　沈凝换了身常服，但依旧是能遮住整个身子的秋季长裙款式，墨绿色裙身由重到轻，白色领口相连手腕处搭蕾丝花边的白色双袖，整件上挂些系绳与细小珍珠串配饰。日常装的她没有戴倒十字耳坠。
　　洗漱过后，她悄悄走向书房。
　　刚才被昭烬倒扣着的书已经回到了书架上，不记得是哪本。
　　沈凝扫视一眼书架。书的排列和刚醒那会看到昭烬时差不多，也和印象里合租第二天的摆放位置没有区别，里面有小部分是昭烬在合租第一天网购到货的，其他都是沈凝从旧家带来的。
　　虽然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自己的书籍，甚至遗忘了内容，但要找出属于昭烬的那几本书应该不难，然后里面就会包含昭烬刚才在看的那一本。昭烬买的数量不多，不一定要有个确切的答案，只要知道所有书的类型就好了。
　　她横向再纵向地比划过去所有书，发现昭烬那时全部新买的书都毫无规律地随机穿插在大量属于沈凝的书本里。
　　......这是什么意思。
　　沈凝不解。
　　昭烬买的书都是财经、历史、体育、手工、美术相关的，书壳侧封都标着书名，除了书籍之外还有两三本美妆、歌坛杂志，没什么可疑的。
　　沈凝见书的类型都再正常不过，便也打消了疑虑，只是仍然不懂昭烬当时的反应。
　　“不就是看个书吗？怎么遮遮掩掩的......”
　　“你好了没有啊——”沈凝碎碎念到一半，就被外面传来的催促声打断了思考。
　　昭烬在家门口喊她出门了。
　　沈凝也大喊着回应道：“来了。”
　　她移开定在书架上的目光，收回思绪，像往常一样微笑着向外走去，跟昭烬下了楼。

　　吃过早餐又完成了其他必要事情后，两人回到屋内。
　　午后阳光慵懒地洒进客厅，将清晨那点微妙的紧张气氛彻底驱散。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四点。
　　两个人一个在阳台闲得无聊看风景，一个在用笔记本电脑认真投简历，后面那个还偶尔偷瞄两眼另一人。
　　这个合租房位于四楼，在小区的中部，不靠近公路，公寓楼下还挨着座小型佛像，装修则融合了城市感与昭烬前住房的风格，只是前者占比更多，所以昭烬并没出现不适应，和沈凝同样感到惬意。
　　昭烬随意地趴在栏杆上，脑袋向前，低头望着楼下，红发丝跟着垂落。她边望边对身后人说道：“哇哦，之前怎么没注意到这里的绿化带布局还挺有美感的......晚上吃啥？”
　　这话题转折得好奇怪，还突然。但既然出自昭烬之口，那无厘头一点也是正常的。
　　沈凝盘着丸子头，刘海被全部撩在耳后，露出额头。她坐在旋转椅上，手不停敲打着键盘，眼神专注在电脑屏幕，不动声色回了一嘴：“都行，别吃外卖就好。”
　　“不吃外卖？”昭烬回头看向沈凝，“那能吃啥？”
　　昭烬可是个炸厨房小能手，一日三餐就栽在外卖上了。
　　沈凝手一顿。她抬抬眼皮，想起自己不错的厨艺，便向一旁转过头，和昭烬对视，笑笑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
　　“你会做饭啊！那我可不客气了哦——”
　　昭烬说着就报了一连串菜名上来。
　　沈凝听完，云淡风轻地回应：“都会做，那我待会去买食材。”
　　昭烬一愣，眼睛瞪大，随后突然把上身挪开栏杆站直来，又惊又喜道：“我开玩笑的，你还真会啊？”
　　这对连鸡蛋都能炒糊的她来说是一个惊天大美事。
　　沈凝见状，也放下键盘上的手，把椅子和身子旋过来朝向昭烬，对她温柔含笑道：“当然了，只要你想我都可以做给你吃。”
　　“那我现在去买，”昭烬离开阳台，抄上手机，迈着步子朝门口踏去，“你继续搞你的就行。”

　　换鞋、出门、下楼，一气呵成。
　　走到公寓楼外时，昭烬才伸手向口袋探去。
　　昭烬今天穿的是黑色偏宽松带白色logo短袖，和裤脚松弛堆叠一起的破洞牛仔阔腿裤，上下蓝但大腿处正面的地方呈长块状渐变偏灰甚至米白，以及一双白色运动鞋，比较中性化。她的一头红发用小皮筋半扎半散，琐碎发丝和裤腿破洞白麻线被风轻轻吹起。
　　今天有点微风，蛮凉快。
　　想抽烟。
　　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荷包，手指撬开盖，用嘴从里叼出一根烟来。
　　烟的品牌是荷花，她习惯管包装叫“荷包”。
　　这次出门不仅体贴地帮忙买菜加深好感，还顺便避开沈凝缓解了瘾。
　　果然，聪明如我。昭烬得意地翘起叼烟的那侧嘴角。
　　她另一只手继续往口袋里探去。
　　嗯？
　　打火机呢？
　　昭烬在兜里摸索片刻。
　　操，走太急忘带了。
　　昭烬后悔又懊恼，埋怨自己丢三落四，抽个烟还能忘带打火机。不过别落到沈凝手里就行。
　　徐徐烟火味从一旁顺着风飘来，她的眼神不自觉落向那座佛像。
　　佛像整体约莫两米高，一米高的实心支撑方形柱上顶着寺庙风格的建筑，建筑的左右两侧和后方上方皆被围住，唯有中间空心盘坐着闭眼佛祖，有些掉漆但仍慈悲而庄严，佛祖所朝方向则网开一面不被包裹，跟前还供奉着香火。
　　香烟、打火机、香火、佛像、类寺庙建筑。
　　这几个意象逐渐勾勒出昭烬的少年往事。

　　家家都有信仰，昭烬家信佛。
　　她出生在另一个二线城市里，家境小产往上。
　　三岁父母离异父亲再娶，爹娘只养不育，除吃穿及麻烦事外的不管不问生出无所忌惮的纵容，浇灌出一个阳奉阴违、胆大包天的坏小孩。
　　自打有记忆起昭烬就没见过亲生母亲，印象中现爹娘最常带她去的地方是老家后山上的寺庙，礼佛三拜。
　　愿求钱得钱、求权得权、求势得势，愿十指不沾阳春水，愿春宵苦短不日升。
　　说是拜佛，不过是在拜自己的欲望，拜他们独有的贪念。
　　老家的村子和后山的墓碑里住的只有昭烬和她在世或过世的亲人、亲戚。因此爹娘在寺庙里跪坐着，在巨大的佛像前扭着手，面上带笑，用一种占了多大便宜似的腔调，一句话转八个音，骄傲地对还是幼童的她说：“这是只属于我们一家子的神。”
　　少年时期的昭烬对此感到鄙夷不屑。每当想抽烟却找不到打火机时，她就会带着烟来到寺庙燃烧着的香火前。
　　叼起烟，俯下身去，微微低头，就在佛祖眼前，将烟头对准香火那还向上不断冒蓝烟的顶头......
　　烟就燃了。刹那间，香烟和香火的味道混得不清不楚，毫无边界。
　　然后再在功德箱里丢下几两钞。
　　就算弥补罪过。
　　反正自家神自家庙，物尽其用。
　　说到底，虽然成年之后昭烬早早离家，主动与本就几乎无相处的家庭断联，老家的神佛信仰与她再也无关，但不代表可以随意亵渎他人信仰、亵渎外界神明。
　　于是她把已经拿出来的那根烟随手往路边垃圾桶一扔，把荷包往口袋里一揣，就灭掉抽烟心思，买菜回家。

　　夜幕降临，时间来到晚上七点。
　　沈凝正在厨房里围着围裙当主力兵，昭烬在一旁打下手。
　　主力兵沈凝的手上青筋暴起，先耍大刀！再提大锅！后抡大勺！飞下酱料！
　　按这个流程循环往复，一桌子饕餮盛宴就完成了。
　　昭烬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力、力气不小啊。”
　　昭烬也能轻松做到这些，而她吃惊是因为最初以为沈凝是那种细皮嫩肉的、文静还不爱运动缺乏体力的类型，但现在看来实属误判。
　　沈凝没听见昭烬的喃喃自语，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出来，脸上挂着甜美柔和的微笑，边摆下盘子边呼唤道：“发什么呆呢，不是说想吃吗？还不快来。”
　　昭烬很快回过神来：“来了来了。”说完便向餐桌走去，挪开椅子坐下。
　　究竟是沈凝太多才多艺，还是说......
　　昭烬想到一半，却被直扑面旁的滚滚热气和直冲鼻头的浓浓香味击了个措手不及。
　　算了不管了，先吃饭，香晕了要。
　　昭烬夹起红烧肉、糖醋排骨、清蒸鱼肉、竹笋炒肉就往嘴里猛猛塞、拼命灌。
　　“诶？你慢点吃别噎着——”沈凝在一旁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担心道。

　　晚饭过后，随着深夜到来，昭烬也进入了梦乡。
　　但另一个房间的沈凝却迟迟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