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其人之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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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不免焦急，可在这隘口等了许久，也未见到那抹高挑身影自夜幕中浮现。
就连在方才的伏击中逃窜的将士都被苏贵方派去的校尉拢了回来，重新在衙外扎营休整，公主也还是没有回来。
见周以以直勾勾地盯着黄猊谷方向一动不动，田功曹不忍地搭上她的肩，劝道：“驸马先去休息吧，公主一定没事的，臣替您等着。”
而周以以依旧不肯离开。她勉强地露出笑容，推辞道：“不必，您去休息吧。”
田功曹拗不过她，只好叹气离去。
周以以一人在原地等了许久，直等到天色渐亮的黎明。
周以以觉得有些腿酸，于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了隘前的枯树桩上，目光依旧望着远方天幕尽头的那片火光。火与血的味道弥漫在鼻间，令她胸闷无比，于是干呕了出来，耳边也响起尖锐的蜂鸣。
说实话，她至今仍没有什么实感。因为李暄在她心中，一直都是坚不可摧的存在。
不怕冷，不怕痛，不用吃饭，文武精通，脑子更是无人可及的聪慧，所有人都倒下了，李暄也不可能出事。
可是……她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呢？
她迷茫地望向四周，是沉寂的夜，是燃烧的火，浑身是伤的士兵在哀嚎，仍完好的士兵在拖行着同伴的尸体。
她突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难道说李暄也会受伤、也会变成尸体么？
周以以古怪地想了许久，还是无法将这两个词与公主那样的家伙联系在一起。她于是觉得头很痛、很乏，眼前也恍恍惚惚，想要睡觉。
她于是从木桩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哪都好，她想要睡一会。
睡一会，公主应该就回来了。她就不用再思考了。公主一定会回来的，她知道。
李暄不会受伤更不会死，因为她是……
周以以忽而浑身一颤。
公主也是人啊。
这一瞬间，她好像终于想起来了。
公主和她一样，长着一个身子一个脑袋，两手两脚，没有多也没有少。所以她并不是神，对吗？
周以以睁圆了眼，左顾右盼，可是大家都很忙，没有人来解答她的疑问。水珠滴在手背，常年干旱的幽州开始下雨。她于是连忙往屋里跑去，却发现周围一切都依旧缄默，这雨只下在她的脸上。
下自她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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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苏贵方季曦等人在使院中议事。
“若是长德公主伪造军令将陀丹兵引开，怕也瞒不了多久。”季曦冷静地分析道，沉稳的态色任谁也想不到他仅有十四岁，“陀丹人绝不可能放过大邺军队溃败的时机，必定还要来攻。”
听到长德二字，田功曹眼眸微动，不由得看向驸马。今日早上起来见到他时，他的脸色极差，眼睛几乎肿如桃核。
而周以以这会却神色淡淡，听到公主的名号也毫无波澜。但这却并未使田功曹放心下来，反而更闷了口气在胸中。
公主曾对他有大恩，他对公主已是十分挂念。而没想到驸马对公主更是用情至深，此般压抑，他怕驸马会冲动行事。
苏贵方闻言点头，这点他也已经想到：“昨夜遇伏，八千骑兵全军覆没，上万步兵被冲撞或烧死，还有许多重伤或失踪的，目前能调动的兵力不到两万，且已斗志溃散。”
言下之意是若陀丹举全部兵力来攻，必然难以对抗。而要朝廷再调兵遣将支援是很难赶上了。
他们如今才终于想明白，陀丹的全部计谋。先是放小部分兵力在幽州诱大邺讨伐军队前来，又放出在真诺山设伏的假消息叫他们掉以轻心，实则在黄猊谷埋伏，得以实现以少胜多、以弱胜强。陀丹新上任的可汗的意图看来远不止是劫掠财物这般简单，他要通过大败大邺、甚至夺取幽州来立威。
只是不料出现了李暄这个变数，叫他的计划不得不中顿。但他不可能停下。
“我去邢州，求刺史借兵。”田功曹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没用的。”周以以却轻轻一声冷笑。
李暄之前到邢州不愿惊动刺史，就是因为邢州刺史也是韩党。
“为什么？”田功曹一怔。
而周以以不肯解释。苏贵方此时也讲道：“邢州驻守的折冲府兵也不过两千人，筹备再赶到幽州北、至少需要七日，更别说还要算上你回去求援的时间。”
田功曹闻言泄气，又在椅上颓坐了下来。
“如今我们只能靠自己这两万疲弱的兵力，对抗士气正盛的陀丹主力兵。”季曦冷静地分析道，“如今形势逆转，我们也需要想出妙计，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就用他们的计如何。”周以以垂眸，开口。
“也设伏？”苏贵方闻言诧异，然而想来这确实已经是为数不多的计策，只是执行起来怕不容易。他迅速摊开幽州舆图，试图在其中搜寻一处适宜的地形。
“不必找。”周以以却紧接又说，“就设在黄猊谷。”
“什么？”此话一出，众人都面露讶异，觉得荒谬。
“他们都帮着砍好了树、铺好了干木，我们不用，岂不是可惜。”她的理由倒是十分简单。
“可他们自己刚在那处设过埋伏、又怎么会中计呢？”唐明戈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苏贵方却对周以以看似可笑的想法颇有几分赞同：“那倒未必。正如兵书所说，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
唐明戈听了他这话，似懂非懂地点头：“就是民间常说的灯下黑。”
但季曦依旧谨慎，不似他们这般乐观：“我觉得不妥。我们之前之所以对黄猊谷毫无侦查就贸然进入，是因为中了骄兵之计。这回您们又要怎么保证，陀丹人会大意到犯同样的错误？”
“那我们也用骄兵之计。”周以以再度淡淡道。
“您怎么总用对方的法子？”田功曹忍不住疑问。
周以以觉得这个问题十分莫名其妙，毕竟她是个偷，自然计策也都是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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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伏击大胜，夷离堇霞里却忽而遇刺。亏得可汗新派来的舍利及时赶到，手持令箭矢，对群龙无首的追击大军进行指挥，还带来大邺人在后设伏的消息，带领他们及时撤离，没有中计送命。
故而陀丹兵们都对这位自称“宣里”的舍利王族十分信任与感激。
只是当他们撤到真诺山后的可汗驻营时，这位“宣里”就忽而不见了踪影。
但毕竟已经到了可汗帐下，也无需他的指令了。于是原夷离堇手下的石烈便自行通报入账，想与可汗说明当下情况。
陀丹可汗名唤耶吐干，就在今年年初，他才方弑父逐兄，坐上可汗之位。因得位不正，他急需一件大军绩来向陀丹人证明自己配当此位。而此时正巧天降良机，遇上幽州褚之忠来投，不仅将幽州兵力排布全盘托出，还为他想了一出完美计策，可将号称战无不胜的大邺中央军击溃。
如今他稳坐帐中，便已接连得到幽州关破、大邺军中伏的好消息。这回看到负责辅佐霞里追击溃逃的大邺兵的石烈到账中来，他不禁喜出望外，连忙站起身迎上去：“是将大邺派来的援军全灭了吗？”
那石烈闻言，却面露疑色：“全灭？”
“对。”耶吐干依旧沉浸在预想中唾手可得的胜利中，并未发现他神色异样，“若放过一些逃兵也无妨。只要歼灭了主力，我陀丹就是一场大胜到手。”
而石烈却登时落下涔涔冷汗，惊疑道：“可汗陛下……您派来的舍利，不是命我们退兵吗？”
“什么？”耶吐干闻言怔住，“什么舍利？”
石烈一听，更加惊惶，吞吞吐吐道：“就是……昨夜夷离堇大人在乱军中遇刺，有个舍利大人带着令箭矢来，让我们退兵不要再追……”
耶吐干脸色顿时发白，他可从没有派过什么舍利去前线号令。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中了计。
没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竟在最后一步上出了纰漏，耶吐干不禁一时心中大怒，当场拔出宝剑，狠狠刺穿了面前这愚不可及的石烈的心口！
那石烈还没弄清到底是什么情况，便已然胸中钝痛，轰然倒塌，死前面上还都是困惑之色。
耶吐干杀了这蠢货，却依旧不解气。他怎可在此放弃、叫大邺军就这样轻松地全身而退！他可以这样轻易地以少胜多，是托了褚之忠献的好计打了个出其不意，等到大邺再重整旗鼓来攻，他手下这内斗后剩下的不过三万兵马要如何与之抗衡？
“全军肃整！孤要亲自出兵、把大邺残兵全部抹净、将幽州彻底纳入陀丹！”他于是急不可耐地下命，就要去穿盔甲，生怕再晚一步，大邺就要重派精兵来援幽。
“陛下，不可此等莽撞。”而身侧年迈老道的于越却将他动作止住，“我们还不知大邺军余下多少兵力，恐有埋伏，还是先派先遣兵去探查得好。”
耶吐干闻言微微冷静下来。虽然他一直觉得大邺人就是一群只会做表面功夫的蠢货，但如今既然出现了会伪造令箭矢的能人，确实如于越所言，还是谨慎几分为妙。
“好，那就派先遣兵去。”他目光阴鸷，下令道，“查清幽州还剩多少兵力，状况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其人之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