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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 8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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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下停车场,温妤刚伸手拉开辆白色轿车的后座车门,还没等她弯腰坐进去,身旁一道身影就长腿一迈,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温妤:“????”
苏念柔:“????”她杏
就连刚走到驾驶座门边的闻昊,握着车门把手的手也顿住了,一脸茫然加震惊:“????”这又是什么情况?
而被三道充满问号的目光聚焦的闻律修,却显得异常淡定,他甚至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适些,然后才抬眸,视线越过中控台,看向驾驶座外还在发懵的闻昊:“我的司机临时有事,下班了,一会儿你送完她们,顺路送我回趟闻家老宅。”
她悄悄瞥了一眼温妤垂在身侧手腕上那些还未完全愈合的淡粉色伤痕,又想起那天深夜,她偶然在医院走廊撞见的那一幕,闻律修独自站在温妤的病房门外,透过门上那扇小小的玻璃窗,静静地、专注地看着里面因疲惫和伤痛而熟睡的人,那眼神是她从未在这个冷漠男人身上见过的、几乎能称得上是温柔得像是盛满了整个世界的星光。
车内陷入一片微妙的寂静,闻昊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极其识相地保持了沉默,眼观鼻鼻观心,专注地扮演好司机的角色。
温妤全程偏头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的街景,侧脸线条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有些冷硬和疏离。
车子平稳地驶抵酒店门前,缓缓停稳。
苏念柔率先推开车门跳下车,自己则快步先走向酒店旋转门,假装在看手机,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片刻,虽然她怀疑这根本是多余的。
“谢谢。”温妤低声对驾驶座上的闻昊说了一句,然后,她径直推门下车,自始至终,没有看副驾驶上的闻律修一眼。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闻律修低沉的声音从降下的车窗里传了出来:“明天开始大幅降温,记得加件厚外套。”
温妤走向酒店大堂的背影停顿了一下,但她终究没有回头,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早已等在门口的苏念柔立刻上前,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两人并肩,走进了那扇不断旋转的玻璃门,身影很快被酒店内部温暖明亮的光线所吞没。
直到那道纤细而倔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闻律修才缓缓收回视线,车窗无声地升起,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走吧。”
车子重新驶入夜晚的车流,闻昊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哥,你和她……”
“闻昊,别再把不该有的心思放在她身上,曾经她是我的,以后,她也只会是我的。”
闻昊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他立刻移开视线,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路,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车子朝着城郊那座灯火通明的闻家老宅方向,平稳地驶去。
而此刻的酒店套房内。
温妤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沉默地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都市璀璨如星河般的夜景。
苏念柔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走过来,轻轻放在她旁边的茶几上:“他这几天……”她斟酌着用词,想替闻律修说几句话。
“我知道。”温妤打断她,甚至没有回头,“他一直都在,我知道。”
苏念柔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慵懒地倚靠着柔软的靠垫,歪头看她:“真就……一点都没有感动?”
温妤终于转过身,“爱和长久的关系,不能只靠瞬间的感动来维系,你明明知道陆彧家里已经在为他安排联姻订婚的对象,可你还是选择留在他身边,是因为感动吗?”
苏念柔猝不及防被戳中心事,猛地一怔,随即化作一丝苦涩,慢慢在嘴角漾开:“当那些细碎的感动里,早就掺杂了太多割舍不掉的爱和习惯……我就有点……分不清了。”
温妤极淡地勾了勾唇角,那笑容里带着点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怜悯的意味:“所以你看,女人总是容易纠结于爱或不爱,相信有了爱情就能克服一切,关系才能长久。可男人最擅长、也最习惯的,永远是权衡利弊。就连结婚,也多半会选择那个自己最能掌控、最合适的。不是所有的示好和付出,都一定和深厚的感情挂钩,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或是某种……习惯性的布局。”
“哈哈,”苏念柔像是被她的冷静逗笑了,“温温,我发现你这次回来,变化真的好大啊。你现在……是不是已经不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了?”
温妤闻言,故意做出一个夸张的、嫌弃的表情,挑眉看她:“怎么?到了现在,你居然还相信爱情这回事吗?”
“唉,”苏念柔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或许这段时间,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戒断时间吧。当最初听到他可能要和别人订婚的消息时,我真的……难过得快要死掉了。但慢慢的,一天天过去,好像也就……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至少不会再像一开始那样,痛得喘不过气了。”
“所以说,爱情这个概念本身,永远是美好的,让人心向往之。真正让人失望、让人痛苦的,从来都是具体的人。”
苏念柔怔了怔,细细品味着这句话:“温温,你这话说得……真是又通透又残忍,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为自己的失恋难过了。”
“难过什么?男人而已。该走的,你怎么留也留不住,该来的,你想躲也躲不掉。”
“那你呢?”苏念柔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看着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住在酒店吧?”
“我打算,回温家住一个星期。”
“去温家?!”苏念柔猛地提高了音量,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无法理解,“你怎么还要跟他们家扯上关系啊?他们那样对你,温谨言差点把你打死,沈知岚还那样羞辱你!”
温妤抬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捉摸的情绪:“因为……我才是温家当年那个真正走丢的孩子。”
“什么?!!”苏念柔不可置信地大喊出声,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都懵了,“你是走丢的那个?!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太离谱了!”
温妤将那天在病房外,温柏对她说的那番石破天惊的话,一五一十地、尽可能详细地复述给了苏念柔,包括她才是温柏和沈知岚的亲生女儿,而温翎,很可能只是当年丢失她后,被带回去抚慰沈知岚悲伤情绪的……替代品。
苏念柔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信息量太大,她需要时间消化:“所以……你才是那个当年不小心被弄丢的孩子?温翎她……是顶替了你的位置?”
“对,所以我觉得整件事非常奇怪,我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丢了,温柏难道随便找一个年龄相仿、容貌或许有几分相似的小女孩带回去,沈知岚就能毫不怀疑地相信那是她亲生的?这不合常理。”
“所以你觉得……这背后可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嗯。当然,我也想亲自去看看,温翎这十年来,究竟是怎么顶着我的身份,在温家生活的。”
苏念柔气得眼眶瞬间就红了,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她猛地一把紧紧抱住温妤:“那他们还敢那样对你?打你骂你羞辱你?温温抱抱,太心疼你了,这都什么事啊!”她松开手,又气又急,抓着温妤的肩膀,“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真相?拿DNA报告甩他们脸上!”
“没用的,温翎在沈知岚身边被娇生惯养了这么多年,是当她心尖上的宝贝养大的,就算现在拿出铁证,证明我才是亲生的,沈知岚对我……也产生不了什么母女感情,甚至可能因为我的出现威胁到温翎的地位而更加厌恶我。”
“那……那你一定要小心行事,温家那就是个龙潭虎穴,感觉不对劲立刻跑路!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温妤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知道啦,放心。”
她回去,不是为了认亲,不是为了那点可笑的、虚无缥缈的血缘羁绊。
而是为了……揭开所有的真相,看看这光鲜亮丽的豪门背后,究竟藏着怎样不堪的隐秘。
——
黑色的轿车碾过闻家庄园那条精心铺就细碎洁白砾石车道,发出沙沙的轻响,最终缓缓停在那栋在夜幕下显得气势恢宏的欧式主宅正门前。夜幕低垂,将这座占地极广的庄园笼罩在一片静谧而疏离的氛围中。主体建筑是典型的新古典主义风格,巨大的白色罗马柱庄严地支撑着宽阔的门楣,两侧对称的侧翼优雅地延伸向远处幽深难测的园林阴影,庭院中央的喷泉仍在无声地喷洒。
车刚停稳,甚至还没完全熄火,主宅门口值守的一位上了年纪、穿着规整制服的女佣就看清了从后座迈出的那道挺拔冷峻的身影,她惊得猛地倒退一步,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失声低呼:“大…大少爷?!!”
是大少爷闻律修,那个多年前随他的母亲克劳迪娅夫人毅然离开这个家,与老爷闻肃几乎决裂,从此远赴海外、杳无音信的闻家长房嫡子,这里早已改换了天地,如今真正掌权说一不二的主人是闻肃,以及那位虽无正室名分却早已俨然是实际女主人的虞昭夫人,和她所出的比闻律修小几岁的儿子闻律白。
女佣慌忙转身,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往里跑,急着要去通知老管家魏伯,那位在闻家忠心耿耿服务了超过半个世纪,他是看着闻律修在这里出生,长大,离开的老人。
闻律修仿佛对这片庄园的陌生与变化毫不在意,也不等里面的人迎出来,便迈开长腿,不急不缓地径直走进了那挑高极高、灯火通明却莫名显得空旷冷清的巨大客厅。
率先闻讯从里面快步走出来的,是一位年逾五十却依旧保持得极好,身姿英挺如松的男人,岁月似乎格外厚待闻肃,只在他浓密的两鬓精心地点染了些许风霜淬炼出的银丝,即使穿着笔挺舒适的深色家居服,也难掩其宽阔的肩膀和依旧劲瘦的腰身轮廓。他站在客厅中央略高的台阶上,那双曾经迷倒过无数名媛千金深邃的眼眸,此刻正充满了震惊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闻肃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制却仍泄露出来的难以置信,还有一丝的慌乱。
紧跟在闻肃身后出来的,是一位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虞昭。她穿着一身质地柔软、价格不菲的丝绒裙装,脸上带着略显局促与过分的热情。
“律修……真是大少爷?哎呀!这、这可真是稀客啊!”虞昭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热情洋溢的笑容,上前半步,试图扮演好一个女主人角色。
最后一个晃荡着步子、漫不经心走出来的年轻男人,正是虞昭的儿子闻律白。他的五官倒也继承了闻肃的一些优点,但组合在一起却总有种挥之不去的轻浮感和阴柔气,眼神里带着一股被宠坏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倨傲。看到灯光下长身玉立、气场迫人的闻律修,他脸色下意识地变了变,随即露出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挑衅,嗤笑一声,语气酸溜溜的:“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尊贵的大哥吗?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贵足踏贱地啊?怎么想着回我们这个小庙了?”
闻律修仿若未闻身后车子迅速掉头离开的声音,闻昊极其识趣地,立刻踩油门驶离了这是非之地。
当他的目光掠过站在主位的生父闻肃时,极其快速地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而当他的视线转向虞昭和其子闻律白时,则只剩下赤裸裸的、毫不加以掩饰的轻蔑与厌恶。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视若尘埃般的漠然,他甚至没有对虞昭那声故作热情的大少爷有任何眼神或言语上的回应,那种彻底的无视,那种无声的姿态,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具侮辱性。
闻律修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闻肃身上:“我回来了。”
老管家魏伯此时才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客厅连接内廊的门口,看到灯光下那道熟悉又陌生、离家多年的大少爷身影,浑浊的老眼里瞬间溢满了激动的水光:“大少爷……您、您真的回来了……”
“魏伯。”闻律修微微颔首,对于这位从小看顾他、对闻家忠心耿耿的老仆人,他还是保留了一份基本的礼貌和尊重。
闻肃的眉头不自觉地微蹙起来,目光极其复杂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气场强大却已然完全陌生的儿子,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许过去的痕迹:"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家里也好提前准备一下。"
闻律修神色淡漠,修长的手指随意地解开大衣的纽扣,他随手将大衣递给一旁激动不已的老管家魏伯:"我回我自己的家,难道还需要提前向谁申请报备不成?还是说,这个家里……已经彻底没有我的位置了?"
魏管家立刻上前,恭敬万分地接过他的大衣,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欣喜和肯定:"大少爷您这是哪里话!您的房间,您母亲以前住的那整个东翼,一直都原样留着呢,每天都有人精心打扫,所有的东西都没挪动过分毫,就等着您哪一天回来住!"
虞昭站在闻肃侧后方,脸色变了又变,心中暗恨:听这意思……他是准备长住下来了??
闻肃的面色微微僵了僵,随即扯出一抹略显尴尬和勉强的笑容:"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这个家当然永远都有你的位置,谁还能忘了你不成?"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你母亲……她近来如何?一切都好吗?"
闻律修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她很好,不劳您挂心。"他显然不欲多谈关于母亲的话题,迈步便朝着通往二楼的弧形楼梯走去,一边走,一边用通知而非商量的口吻说道,"我明天会去集团总部,正式进入公司接手相关事务,您……有意见吗?"
闻肃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他当然有意见!他怎么可能没意见!可如今的闻家集团,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核心股权和最重要的产业,早已牢牢掌控在他的前妻、闻律修的母亲克劳迪娅家族手中。他这个所谓的家主、集团董事长,早已经被架空,成了一个边缘人物,这些年也就只能拿拿分红,过着富家翁的生活,连想安排自己另一个儿子闻律白进公司核心层都举步维艰,处处受阻。
他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怎么会……你能回来,愿意接手公司事务,那对集团的未来发展当然是天大的好事,爸爸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意见。"这话可就说得言不由衷。
闻律修脚步未停,只冷淡地丢下一句:"那就好。"
虞昭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脸上堆着假得不能再假的关切笑容:"律修啊,你看你这刚回来,风尘仆仆的,肯定还没用晚饭吧?要不我先让厨房赶紧给你准备点吃的?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吩咐下去……"
"不必。"闻律修头也不回地打断她,,"吃过了。"
闻律白一直站在客厅的阴影里,眼神阴鸷地盯着那道挺拔冷漠的背影,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装什么装……真他妈碍眼……"
闻肃警告地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随即转向已经踏上楼梯的闻律修,语气放得极软,带着一丝近乎讨好的意味:"那……你有什么需要的,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和魏伯说,千万别客气……"
闻律修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楼梯转角,闻言脚步几不可察地微顿了一下,侧眸,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淡漠疏离,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下属:"自然。"
直到他的脚步声完全远去,虞昭一直强撑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她猛地转向闻肃,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慌和愤怒,压低声音质问道:"他就这么回来了?还要直接进公司?招呼都不打一声!那他回来了,我们律白怎么办?以后在这个家里还有立足之地吗?!"
闻肃没好气地低吼:"闭嘴!你吵什么吵!你以为现在还是我能说了算的时候吗?你看不清形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