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时间窃贼 ...
-
诡市无日月,却自有其晦明节奏。当那永恆的昏黄光晕逐渐沉淀,变得如陈年琥珀般浓稠暗沉时,便是市的“夜”了。蜿蜒巷道中,那些售卖琉璃梦境与嘶鸣阴影的摊主大多收歇,只余几盏飘摇的灯笼,映照出幢幢怪影。喧嚣沉淀下去,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源自太古的寂静浮涌上来,笼罩着迷宫般的市集。
在这寂静的最中心,矗立着诡市的心脏——衡律大殿。
大殿并非金碧辉煌,而是由一种无法名状的深色石材垒砌而成,庞然、古朴、沉默,仿佛自亘古便存在于此。石壁上雕刻着无数繁复扭曲的符文与图案,叙述着早已失落的法则与交易。殿门是两扇高耸入昏黄的青铜巨门,其上锈迹斑斑,却又隐隐流动着金属的冷光,门扉紧闭,隔绝内外。
寻常时分,大殿静默如墓,唯有当“交易”的时机降临,门扉才会悄然洞开。
今夜,青铜巨门在低沉的嗡鸣中,缓缓开启一道缝隙。门内泄出的并非温暖光亮,而是一股更深的、足以吞噬光线的幽暗,以及一种无形无质、却沉重得能让灵魂战栗的威压——那是绝对“规则”的力量。
一阵突兀的、机械的嗡鸣与滚轮声,粗暴地碾碎了诡市中心的寂静。
那声音笨重、执拗,带着一种与周遭神秘古朴氛围格格不入的科技感,从一条巷道中传出,越来越近。
最终,一架庞大、精密、闪烁着冰冷银光的全自动医疗床,被推到了大殿门前。它的电机低声 humming,屏幕上跳跃着复杂的生命体征曲线,与周遭的古老石壁形成诡异对比。浓烈的消毒水味和昂贵皮革金属气息,强势地侵入了大殿门前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空寂。
推床的是两个身着黑色高级定制西装、戴着墨镜的壮硕男子,动作精准却毫无生气。身后,跟着一位面色苍白如纸、提着沉重钛合金公文箱的金丝眼镜律师。
医疗床上,管线纵横,如同一张高科技的蛛网,网中央是那具近乎枯萎的躯体——沈万山。
他深陷在柔软的垫子里,蜡黄的皮肤紧贴着颅骨,呼吸面罩上白雾艰难地一起一伏。然而,那双深陷的眼睛却燃烧着骇人的火焰,极致恐惧与极致憎恨交织其中,几乎要灼穿这具腐朽的皮囊。他干枯的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试图抓住虚无。
青铜巨门仿佛感知到了什么,那开启的缝隙悄然扩大了一些,幽暗从中流淌而出,如同活物般触探着外来者。
“进…进去!”沈万山的声音从面罩下挤出,嘶哑而急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余威。
黑衣保镖没有丝毫犹豫,推着医疗床,碾过古老的门槛,汇入了那片深邃的幽暗。律师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惊惧,紧随而入。
门外与门内,是两个世界。
外部诡市的昏黄光晕被彻底隔绝。大殿内部广阔得超乎想象,仿佛自成天地。空气冰冷,凝滞,弥漫着一种如同无数古老契约堆积沉淀后的尘埃气息。视线所及,是无穷高远的黑暗穹顶,其下,无数巨大的、形态诡异的阴影默默矗立,仿佛是沉睡的巨兽,又或是沉默的审判者。
大殿中央,并非想象中的神像或王座,而是一座巨大得令人心悸的青铜天平。
那天平古老无比,遍布斑驳绿锈,却依旧散发着冰冷、绝对、不容置疑的法则威严。天平的两端并非托盘,而是两团不断蠕动、变幻的虚无,一團晦暗如深渊,一團则偶尔流泻出微弱的光粒,仿佛在自行称量着宇宙间某种无形的砝码。
天平之下,一道身影端坐于阴影之中。
他身着宽大的黑袍,材质似布非布,似雾非雾,将身形完全掩盖,只隐约可见轮廓。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冰冷、绝对理智,如同两颗映照着万古寒星的深潭,正静静地注视着闯入者。他便是这衡律大殿的主宰——谳谲。
黑袍旁,静立着一位身着彩衣的女子——络娘。她的衣裙色彩本该绚烂,在此地却显得异常黯淡,她面色苍白,指尖缠绕着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光丝,眼神低垂,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
更远处的阴影里,似乎有一个抱着巨大钥匙串的佝偻老妪(钥婆)在打盹,又仿佛那只是一团较深的黑暗。
推床的滚轮声在这绝对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回荡着,最终停在了巨大的天平前方。
医疗仪器的滴答声成为了此刻唯一的节奏。
沈万山艰难地转动眼球,那双燃烧着生命最后火焰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天平后的谳谲。恐惧与渴望让他忽略了这大殿带来的庞大压迫感。
“你……就是……决定交易的人?”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惯有的、直截了当的强硬。
谳谲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无悲无喜,如同在看一件被送上砧板的物品:“此处衡定万物法则,交易依律而行。一愿一价,绝对等价。汝,欲求何物?”声音平淡,却在大殿中引发细微的回响,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复述。
“我要求生!”沈万山几乎是吼出来的,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仪器警报尖鸣,“我用我所有的一切,买命!买我仇家儿子的命!”
他不需要对方回应,积攒的怨毒与恐惧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而出:“我是沈万山!我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但我没有时间了!张正!那个杂碎!他抢我的生意,他现在一定在笑!我死了,他就能笑着吞掉我的一切!我不允许!绝不允许!”
他剧烈喘息着,目光癫狂地扫过旁边律师提着的公文箱。律师立刻会意,打开箱子,启动设备。
一道微光射出,在医疗床上方形成一幅不断滚动的全息资产图谱,无数庞大的数字和复杂的结构图闪烁流转,代表着一個足以撼动全球经济的商业帝国。这现代科技的造物,在这太古法则大殿中,显得既渺小又滑稽。
“这些!所有这些钱!产业!证券!统统给你!”沈万山指着那图谱,眼神狂热,“我买张正儿子,张辰,剩下的所有阳寿!我要他立刻死!我要他死!而我……我要活!我要亲眼看着张正痛苦!”
疯狂的愿望带着铜臭与血腥味,在大殿中回荡,却迅速被那无边的寂静吞噬,仿佛一滴污水落入深潭。
谳谲沉默着,那双绝对冷静的眼睛扫过那炫目的财富图谱,最终落回沈万山扭曲的脸上。
“财富,可观。”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冰棱相互撞击,“然,强夺他者自然寿数,逆乱阴阳纲常,此愿之重,非此世俗之物可完全衡量。”
沈万山眼中的火焰跳动了一下,急迫地低吼:“还不够?那你还要什么?你说!只要我能活下去,只要能弄死张正那个杂种和他的一家!我什么都给!我的灵魂?拿去!”
谳谲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直视其最核心的存在:“汝之‘存在’本身。”
“存在?”沈万山一愣。
“汝存留于此世的一切痕迹。”谳谲的声音冰冷地阐述着可怕的代价,“汝之姓名,汝之记忆,汝之成就,汝与他人缔结的一切因果关联……所有能证明‘沈万山’此一存在过的印记。契约达成,‘沈万山’将于众生心海中淡去,于历史记载中抹除。汝之帝国易主,功业归予无名之人或汝之仇敌。曾识汝者,将渐次遗忘,直至汝形同虚无。”
“汝纵得长生,亦如无根浮萍,永世孤寂,徘徊于众生之外,痕迹全无。”
彻底的湮灭。比物理死亡更彻底的终极抹除。
沈万山僵住了,燃烧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拼搏一生,勾心斗角,不就是为了让“沈万山”这个名字成为传奇,成为历史无法忽视的印记吗?
现在,代价竟然就是这个?是他存在的意义本身?
监测仪器上的心跳曲线疯狂起伏。
律师的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后退,仿佛想远离这个正在谈论自身消亡的雇主。保镖墨镜下的脸也僵硬了。
死寂。只有仪器滴答声和沈万山粗重如风箱的喘息。
对死亡的恐惧和对仇人的恨意,最终吞噬了一切。名字?历史?别人的记忆?只要“我”的意识还在,“我”知道我是谁,“我”能活着看到仇人痛苦,就够了!他扭曲地想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占据了他。
“好!”这个字从他喉咙深处碾碎出来,带着血沫和彻底的决绝,“我换!财富!还有‘沈万山’存在的一切!统统拿去!换张辰的命!换我活下去!”
“如汝所愿。”谳谲漠然宣判。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袍袖拂动。
大殿中央,那座一直沉寂的青铜天平,骤然发出了低沉如同来自洪荒的嗡鸣!整个大殿为之轻微震动!
天平两端那两团虚无光团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涌动起来。
一端产生恐怖的吸力。悬浮于空中的全息资产图谱瞬间崩溃,化作一道纯粹由数字、符号、股权结构组成的璀璨到刺目的数据洪流,被贪婪地吸入天平那一端。那代表着富可敌国的财富,人类欲望的极致凝聚。
但这仅仅是开始。
吸力猛然转向,笼罩了沈万山本身!
律师惊恐地发现,自己脑海中关于沈万山的记忆正在飞速模糊、褪色!手中设备里所有关于沈万山的文件、签名、影像记录,都在诡异地消失!他骇然看向医疗床上的老人,只觉得那张脸越来越陌生,越来越虚幻!
两个保镖身体紧绷,手按上了腰间的武器,却一脸茫然,不知为何要保护这个陌生的垂死老人。
而这吸力,透过衡律大殿,无声无息地蔓延至整个世界。
某金融中心顶层的办公室,“沈万山”的名牌悄然化为粉末;浩如烟海的网络数据中,关于他的记录被无形之手抹去改写;无数曾与他有过交集的人,从对手到心腹,都感到一阵短暂的恍惚,记忆中那个叱咤风云的身影迅速淡化,被其他模糊的印象取代……他的商业帝国正在被重新书写,他的成就被归咎于“市场浪潮”或被他的仇敌张正悄然吸纳。
他存在的痕迹,正被从世界的记忆和记录中彻底擦除。
所有这些无形的、却又重如泰山的“存在”,被强行抽取,化作无数细微的、灰白色的、蕴含着无数记忆碎片的光尘,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汇聚而来,涌入青铜天平的那一端。那一端的光团变得无比沉重、灰暗、死寂,仿佛承载了一个宇宙的遗忘。
而天平的另一端,光团则开始明亮起来,浮现出生命的气息。谳谲的目光望向大殿穹顶之外的虚无,穿透时空,锁定了那个正在健身房挥汗如雨的年轻身影——张辰。一股无形的、绝对法则的力量跨越虚空,开始强行抽取他未来六十年的生命能量,那蓬勃、旺盛、充满无限可能的生机,被凝聚成一团温暖、明亮、跳跃着的金色光团,投入天平另一端。
巨大的秤杆开始剧烈地、艰难地起伏、摇晃、震颤!一端是滔天的财富与一个存在的彻底湮灭,另一端是六十年鲜活的生命。两种截然不同的“重量”在太古的法则下疯狂地衡量、对冲。
整个衡律大殿都在低鸣,石壁上的符文依次亮起幽光又熄灭。络娘指尖的光丝疯狂闪烁,如同紧绷的琴弦。远处的阴影里,传来钥婆不安的呓语和钥匙串的轻撞。
秤杆摇摆的幅度逐渐减小,最终,在一声仿佛来自宇宙初开时的、宏大而叹息般的嗡鸣后,天平颤抖着,达到了一个精准无比的、令人窒息的平衡。
“等价。”谳谲的声音响起,如同最终的法槌落下,宣示了裁定。
“无咎。”他淡淡唤出一个名字。
大殿最深处的阴影中,一个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模糊轮廓动了一下,仿佛只是一个错觉,旋即消失不见。那是负责执行最特殊“契约”的存在。
交易达成的瞬间——
遥远的城市另一端,健身房。张辰倒在卧推椅上,生命气息骤然断绝,死因成谜。
同一时刻,衡律大殿内。
医疗床上,沈万山猛地睁大了眼睛!
一股汹涌澎湃、近乎野蛮的年轻生命洪流,强行注入了他那具枯槁腐朽、几乎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
监测仪器上的数字疯狂跳动!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所有指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飙升,然后稳定在一个极其健康、甚至堪称强壮的年轻水平线上!
衰竭的器官贪婪复苏,堵塞的血管被强行疏通,萎缩的肌肉重新饱满,干瘪的皮肤焕发光泽,灰白的头发转黑……澎湃的力量感冲刷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他一把扯掉呼吸面罩,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从未如此甘美!心脏强劲搏动,血液奔腾呼啸!
“哈哈……哈哈哈!”他忍不住放声狂笑,声音洪亮自信,“我活了!我真的活了!张辰死了!张正!你完了!哈哈哈!”
他猛地从医疗床上跃下,动作矫健有力,轻松扯掉所有管线。他站在冰冷古老的地面上,用力跺脚,挥舞手臂,感受着重获新生的狂喜!
他下意识地想寻找能映照影像的东西,目光扫过不远处一根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柱。
他大步走过去,想看看自己重获青春、焕然一新的容颜——
笑容瞬间僵死在脸上。
光滑的石柱表面,清晰地映照出大殿的景象,扭曲的符文,远处的阴影……
唯独没有他。
没有他的倒影。
仿佛他站在那里,只是一团无形的空气。
沈万山猛地一愣,难以置信地伸手抚摸自己的脸。触感真实,温热,皮肤富有弹性。他又看向石柱——依旧空无一物。
冰冷的寒意,瞬间刺透他的骨髓。
就在这时,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律师,晃了晃脑袋,眼神中的迷茫褪去,恢复了冷静。他看向站在地上的沈万山,眉头紧锁,带着面对陌生闯入者的疏离与警惕:“先生?您是谁?为何会在这里?这……这些医疗设备是怎么回事?”他完全认不出沈万山。
门边的两个保镖也立刻警觉,上前一步,形成威慑姿态,目光冰冷地锁定沈万山,如同在看一个可疑的、危险的入侵者。他们的记忆中,再也没有需要保护的“沈老板”。
沈万山如遭雷击,彻底呆立在原地。
狂喜、得意、仇恨……所有情绪瞬间被一桶冰水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巨大的空洞。
谳谲冰冷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荡:“……汝纵得长生,亦如无根浮萍,永世孤寂,徘徊于众生之外,痕迹全无……”
代价,开始了。
他获得了梦寐以求的漫长生命,却付出了“存在”的代价。
律师和保镖们警惕地看着这个举止怪异、突然出现在神圣大殿中的“陌生人”,开始低声商量着如何处理。他们的目光扫过他,没有任何熟悉,只有陌生和戒备。
沈万山张了张嘴,想怒吼,想告诉他们他是谁,他是沈万山!是他们的老板!
但话语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一种无形的法则力量扼住了他的声带,禁止他透露那已被抹除的“真名”。
他甚至无法向世界证明“我”是“我”。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宇宙真空,瞬间将他吞没。这孤独比死亡更黑暗,比虚无更绝对。
他拥有了无限的时间,却失去了存在的坐标。
律师似乎达成了共识,上前一步,用客气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位先生,此地乃衡律重地,不容擅闯。请您立刻离开,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意味明显。
沈万山踉跄着后退一步,看着这些曾经对他俯首帖耳的人,如今却用看陌生疯子的眼神看着他。他想笑,又想哭,面部肌肉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表情。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些冰冷的眼神,不再看那没有自己倒影的石柱,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扇正在缓缓闭合的青铜巨门,冲出了衡律大殿,冲进了诡市永恒昏黄的迷雾之中。
他的身体充满了年轻的活力,脚步却虚浮如同梦游。
他回到了那座位于山顶、可以俯瞰整座城市、曾经象征着他无上权力与财富的豪华庄园。
指纹锁识别失败。虹膜扫描失败。面部识别失败。保安警惕地拦住了他,无论他如何嘶吼、威胁、试图解释,换来的只有越来越怀疑的目光和对准他的□□。最后,他只能像个乞丐一样,趁着夜色,从一段隐蔽的围墙翻爬进去——用他那具刚刚获得青春、充满力量的身体。
庄园内部,一切如旧,奢华依旧,却物是人非。
他曾经的管家,现在恭敬地向一位远房表亲(如今法律上莫名其妙成了遗产继承人)汇报工作,对他的闯入厉声呵斥。
他收藏的古董珍宝还在玻璃柜中闪耀,却已经换了标签,归属他人名下。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他打拼一生得来的江山,城市灯火璀璨,繁华如梦。
但他伸出手,冰冷的玻璃上,依旧映不出他的倒影。
电话铃声响起,他下意识地接起旁边书桌上的内部电话。
话筒里传来一个他刻骨铭心的、属于张正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并非悲痛欲绝(似乎关于张辰的死亡,某种力量也修改了相关的记忆与因果):“……是李董事吗?关于下周合并沈氏集团最后一批资产的会议……”
沈万山如遭重击,话筒从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张正不仅没有因丧子之痛而崩溃,反而……正在顺理成章地吞并他“不存在”的帝国?甚至……可能连他儿子的死,都被修正得与“沈万山”毫无关联?
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感彻底吞噬了他。
他获得了漫长的生命,却成了一个无人记得、无人认识、甚至没有倒影的“幽灵”。
他守着无尽的、却再也无法触碰、无法享用的财富。
世界依旧喧嚣运转,只是彻底与他无关。
永恒的时光在他面前展开,那不是恩赐,而是最残忍的刑罚。
他将永远徘徊在这繁华世界的边缘,作为一个透明的、沉默的、痛苦的旁观者,品尝着比死亡更加冰冷、更加死寂的——
绝对孤独。
山顶的寒风穿过空旷的走廊,吹拂着他年轻却早已死去的灵魂,无声无息。衡律大殿在他身后,青铜巨门早已紧闭,沉默地矗立于诡市中央,如同一切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