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与武装》予白如烟

6、真相逼近

　　接下来的两天，虞玥的生活被局限在这栋小楼和楼下一小片允许活动的区域内。凌寒似乎很忙，除了三餐准时让人送来食堂的饭菜，偶尔露面确认她的状况外，大部分时间不见人影。

　　送饭的士兵嘴很严，问什么都只是憨厚地笑笑：“对不起虞小姐，俺不清楚。”

　　虞玥试图从房间的窗户观察外面，只能看到远处跑道上偶尔起降的战机，像巨大的金属鹰隼，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冲上云霄。

　　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凌寒所处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围绕着力量、速度、纪律和精确运转，与她熟悉的浮华喧嚣的娱乐圈截然不同。那个救下她、又冷静地告诉她“那是错觉”的女人，是这个世界孕育出的强者。

　　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横亘在心间，比之前更甚。

　　第三天下午，虞玥正靠在床头看一本从凌寒那里借来的枯燥的军事杂志，房门被敲响了。

　　是凌寒。她依旧穿着常服，但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换上这个。”她递过来一套崭新的、小号的迷彩作训服和作训鞋，“带你去个地方。”

　　虞玥有些惊讶，接过衣服：“去哪？”

　　“透气。”凌寒言简意赅，“总待在房间里不利于心理状态稳定。”

　　虞玥很快换好衣服。宽大的作训服套在她身上，依旧显得有些空荡，布料粗糙，带着崭新的工业品气味。她将头发束成简单的马尾。

　　凌寒打量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带路。

　　她们没有走远，只是来到宿舍楼后方的一处训练场。这里有一些基础的体能训练设施，单双杠、矮墙、绳网，远处还有一个靶场。傍晚的风吹过，带着旷野的气息。

　　“就在这里活动，不要越过那条白线。”凌寒指了指场地边缘的标记。

　　虞玥踩在沙土地上，看着那些冰冷的器械，有些无从下手。

　　凌寒却没管她，自顾自走到单杠区，轻松跃起，抓住横杠，开始做引体向上。她的动作标准而充满力量感，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次上拉都毫不费力，显示出惊人的核心力量。

　　虞玥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夕阳将凌寒的身影拉得很长，汗水再次浸湿她后背的衣料。这一刻，没有舞台，没有镜头，没有任务和威胁，只有纯粹的力量和专注。

　　虞玥的心跳又开始不听话。

　　她移开视线，走到一旁的矮墙边，尝试性地跳了一下，没能爬上去。

　　旁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嗤响。

　　虞玥脸颊一热，有些窘迫地回头。

　　凌寒不知何时已经下了单杠，正拿起地上的矿泉水瓶喝水，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似乎极快地弯了一下，快到让虞玥怀疑是错觉。

　　“不是那样。”凌寒放下水瓶走过来，“重心前倾，利用腿部爆发力，手臂辅助支撑。”

　　她示范了一下，动作轻盈流畅，仿佛那堵矮墙只是个小台阶。

　　虞玥学着她的样子，尝试了几次，依旧笨手笨脚。

　　凌寒站在旁边看，没有帮忙，也没有再笑，只是偶尔吐出几个简短的指令：“腿发力。”“手撑住。”“再来。”

　　那种语气，像在训练一个新兵。

　　虞玥憋着一股劲，一次次尝试，失败，再尝试。汗水从额角滑落，粗糙的迷彩服摩擦着皮肤。很奇怪，这种近乎“折磨”的体能尝试，反而让她这两天积压的郁气散了不少。

　　终于，在一次拼尽全力的蹬踏后，她成功地翻上了矮墙，虽然姿势狼狈。

　　她坐在墙头，微微喘气，回头看向凌寒。

　　凌寒抱着臂站在那里，夕阳的金光勾勒着她的身影。她看着虞玥，眼神里似乎有那么一丝极淡的、类似认可的东西一闪而过。

　　“还行。”她吐出两个字。

　　虞玥忽然觉得，这两个字比过去听到的所有赞美都更让她心跳加速。

　　她从墙头跳下来，落地不稳，趔趄了一下。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伸过来，扶住了她的肘弯。温度透过粗糙的布料传来，稳定而短暂。

　　“小心。”凌寒的声音近在耳边。

　　虞玥站稳，那只手便立刻松开了，快得像从未发生过。

　　气氛有片刻微妙的凝滞。远处传来战机降落的轰鸣。

　　“那个……”虞玥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了一个盘旋在她心里很久的问题，“你那天……在演唱会，怎么会反应那么快？”

　　凌寒的目光从远处的跑道收回，落在她脸上，似乎有些意外她会问这个。

　　“计算。”她回答，语气平淡如常，“你的体重，初始高度，下坠加速度，舞台侧翼到预定落点的距离和我的爆发速度。足够的时间完成拦截。”

　　冰冷的物理公式，精准的数字计算。

　　虞玥眼底刚刚升起的那点微光黯了下去。果然，只是计算。

　　“……哦。”她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沙土。

　　凌寒看着她忽然低垂下去的睫毛和微微抿起的嘴唇，沉默了几秒。

　　“而且，”她忽然又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你不能出事。”

　　虞玥倏地抬起头。

　　凌寒的目光看向更远的天空，那里有一架战机正在做着复杂的战术机动训练。

　　“你是很多人喜欢的演员。”她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模糊，“让他们失望，不好。”

　　轰隆隆的战机引擎声由远及近，又逐渐远去。

　　虞玥站在原地，看着身旁的人。迷彩作训服被风吹得贴在她身上，勾勒出挺拔而利落的线条。

　　那一刻，虞玥忽然清晰地意识到——

　　某些东西，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错觉。

　　基地的日子像被调慢了倍速，规律，单调，与世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