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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罪该万死 ...

  •   窗外的圣诞树又响了,这次是保洁阿姨在打扫,碰掉了挂在枝头的星星挂件。
      我看着那枚银色的星星在地上滚了几圈,忽然想起高中圣诞节。
      班级里挂的星星灯,一闪一闪的,照得宋知诚的侧脸忽明忽暗。
      那时候我总觉得他像颗孤星,离所有人都很远。
      “高中的圣诞晚会,你唱了首英文歌。”
      他忽然说,声音带着点鼻音,像是睡着了又醒了。
      “《平安夜》,跑调跑得厉害,全班都在笑,我没笑。”
      我愣了愣,那段记忆早就模糊了。
      只记得那天宋琰送了我一大束玫瑰,我抱着花站在讲台上,紧张得腿都在抖。
      “我觉得很好听。”
      他转过身,仰躺在沙发上看我,眼底的红血丝比早上更重了。
      “想给你鼓掌,又怕你觉得我烦。”
      我的呼吸猛地一滞。
      原来那时候,他看了我那么多次,记了我那么多事,而我一无所知。
      “傻不傻。”
      我别过脸去收拾医药箱,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砸在黑色的箱子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忽然伸手,用指腹擦掉我脸颊的泪。
      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什么珍宝似的。
      “别哭。”
      他低声说,“你一哭,我就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你本来就……”我想说“你本来就罪该万死”,可看着他苍白的脸,那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办公区的圣诞歌还在唱,甜腻的旋律飘进办公室,和他身上的消毒水味混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眉头却还皱着,大概是又做了噩梦。
      我找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是秘书处统一发的圣诞主题毯子。
      红绿色的格子,上面印着驯鹿图案,盖在他身上,倒显得他脸色没那么白了。
      阳光透过圣诞树的缝隙照进来,在宋知诚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
      他的睫毛很长,睡着时没了平时的凌厉,像个单纯的孩子。
      我坐在旁边的地毯上,看着他沉睡的样子,忽然不想去纠结那些所谓的真相了。
      或许就像他说的,有些事不知道,反而能活得轻松些。
      窗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的,落在圣诞树上,给那棵人造的松树添了几分真实的暖意。
      宋知诚接电话时,指尖正捏着那条红围巾的一角。
      徐栀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带着惯有的强势和不容置疑。
      “晚上必须回家吃饭,你外婆从苏州回来了,顺便把江秘书也带过来吧,让你外婆认认人。”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视线掠过我手里的文件,声音听不出情绪。
      “知道了。”
      我和宋知诚早已离婚,徐栀为什么还要我回宋宅?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扔在桌上,指节在红木桌面上轻轻叩了叩,发出沉闷的声响。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抹被红围巾衬出的暖意瞬间褪去,只剩下惯有的冷硬。
      “你……”
      我想问“我也要去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徐栀从不屑于掩饰对我的憎恶,宋宅的家宴,从来没有我的位置。
      “跟我走。”
      他却突然开口,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大衣,“就当是……陪我应付一下。”
      最后那句声音很轻,像怕被谁听见似的。
      我捏着文件的手指紧了紧,那条红围巾还搭在椅背上,正红色在一片冷色调的办公室里,突兀得像个未说出口的秘密。
      去宋宅的路上,车厢里一路沉默。
      雪已经停了,路边的圣诞树还立着,残留的积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我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想起三年前第一次随他回宋宅,也是这样的冬天。
      黎助理透过后视镜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转回去盯着前方的路。
      那眼神里的同情像细密的针,扎得我脖子发僵。
      宋知诚靠在后座上,侧脸对着车窗,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他下颌线,把红围巾的边缘染成暖金色。
      他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可我能看见他攥紧的指节——那是他隐忍疼痛的习惯性动作,后背的伤口定然又在作祟。
      “要不……”
      我试探着开口,“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去医院看看我妈,正好顺路。”
      他眼睫颤了颤,没睁眼,声音却冷了几分:“徐栀的脾气你知道,你不去,她只会更刁难你。”
      刁难我事小,我怕的是他在中间难做。
      车拐进熟悉的梧桐巷时,我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宋知诚的目光却直直落在巷口那辆白色的玛莎拉蒂上。
      那是陈嵋锦的车,去年她生日时,徐栀送的。
      “她回来了。”
      宋知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子似的寒意,指尖在膝盖上掐出深深的印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
      法国医院的消毒水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陈嵋锦抱着牛皮信封脸色惨白的模样历历在目。
      黎助理把车停在宋宅雕花大门外,刚想按门铃,门就从里面开了。
      陈嵋锦穿着米白色的针织裙,外面套着件驼色羊绒大衣,看见我们,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快步跑过来拉开车门。
      “知诚哥,你可算回来了!外婆都问了好几遍了!”
      她的手伸到一半,看见后座的我时,动作顿了顿,随即又笑得一脸无害。
      “江秘书也来了呀,阿姨还说让我去接你呢,怕你找不到路。”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她和宋家的亲近,又暗讽我是个连宋宅都找不到的外人。
      我没接话,只是推开车门,刻意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宋知诚下车时,脚步踉跄了一下,陈嵋锦眼疾手快地想去扶,却被他侧身避开,动作快得像本能。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遮住了后颈的纱布,可脸色比早上更白了,嘴唇泛着青,显然是强撑着过来的。
      “知诚哥,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不舒服?”
      陈嵋锦跟在他身后,语气里的关切恰到好处,“医生不是让你多休息吗?你就是不听。”
      她这副熟稔的样子,仿佛F国那场惊心动魄的绑架从未发生。
      宋宅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庭院里的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露出青石板铺就的小径。
      宋知诚没理她,径直往玄关走。
      徐栀正扶着位银发老太太站在门口,看见宋知诚,脸上的冰霜化了些,目光扫过我时,又瞬间冻了回去。
      “回来了?外婆等你好久了。”
      “外婆。”
      宋知诚弯腰行礼,声音放软了些,伸手想扶老太太,却被陈嵋锦抢了先。
      “外婆,我扶您进去坐,外面冷。”
      陈嵋锦亲昵地挽住老太太的胳膊,笑得眉眼弯弯。
      “我给您带了苏州的松子糖,还是您爱吃的那家老字号。”
      “还是嵋锦贴心。”
      老太太拍着她的手,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比我们家阿诚懂事多了。”
      徐栀跟着附和:“可不是嘛,知诚这孩子,越大越闷。”
      她瞥了我一眼,“江秘书站着干什么?厨房缺个人打下手,去帮帮忙吧。”
      美其名曰“帮忙”,实则是怕我碍了他们的眼。
      “阿姨,”陈嵋锦突然开口,打断了徐栀的话,笑得一脸乖巧。
      “江秘书既然来了就是客人啊,要不我去厨房帮忙吧,我在F国学了道新菜,正好做给外婆尝尝。”
      “还是嵋锦懂事。”
      徐栀立刻眉开眼笑,拉着陈嵋锦的手往里走,“快跟我说说,学了什么菜?”
      我站在原地,像个多余的摆设。
      宋知诚脱下大衣递给佣人,转身时,指尖在我手背上捏了捏,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
      “别往心里去。”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
      这栋房子里的每一寸空气,都浸透着对我的敌意,像今天的寒风,无孔不入地往骨头缝里钻。
      客厅里,陈嵋锦正给老太太剥橘子,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米白色的裙摆上,镀上一层虚假的光晕。
      她忽然抬头,对上我的目光,朝我举了举手里的橘子,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宋知诚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
      他走到沙发旁坐下,陈嵋锦立刻端着杯茶凑过去。
      “知诚哥,这是你爱喝的祁门红,我特意让张妈泡的。”
      宋知诚没接,只是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呀。”
      陈嵋锦把茶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语气轻快。
      “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又怕你在忙。”
      她晃了晃手腕,上面戴着只细细的玉镯子,"在F国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你看,一点事都没有。"
      宋知诚的脸色也沉了沉,指尖在茶杯边缘摩挲着,没说话。
      老太太抬起浑浊的眼睛,拉着他的手拍了拍。
      “回来就好,外面雪大吧?我听说你前些天受了伤,怎么不在家好好养着?”
      “小伤,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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