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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治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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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停停不觉间已是二月初二。距离扬州只还有半月的路程,赶路途中碰上好多的年轻儿郎,甚至还有女扮男装的女儿家,皆是赶往扬州。听说今年的花魁赛比较往年更加热闹,看点也多。今年的花魁热门人选就有五个!乃是历年之最!岁咬着热乎包子支愣着耳朵广收信息。这平县外的茶寮是去扬州的必经之路,来往人口众多,茶寮也就坚固些,热闹些。有人的地方是非自然就多啦,吃包子喝茶的空就听来不少,谁谁家漂亮小媳妇刚成寡妇啦,谁谁家昨天孩子惊风啦,谁谁娶了个麻脸媳妇啦……
伴着这些岁的饭量惊人,姚娘只是意思意思的吃了三四个,剩下的都扫进了她的小肚皮。看看天色已经不早,姚娘结了帐,打算跟着这最后一批进城的人们一块走。有个伴也有个照应。赶巧这赶着进城的最后一批人中有个有些游历的书生,颇会说些形形色色的故事。岁这路走来脚跟就没离过那书生一尺远去。书生的故事确实新颖,再加上听的人热诚,讲得更加天花乱坠。
远远的能看见城门的时候,岁抱着肚子苦着一张小脸跑到姚娘身边,白胖小手抻了抻姚娘的袄边,低着头说:“想如厕,肚子好痛。”姚娘好笑道:“吃的凭的多,我琢磨着也该痛了。”没办法,只好跟书生这行人告辞。讲故事的书生看看天色,又看了看远处的城门道:“耽误些时辰不打紧,娘子你们路上快些,关城门之前该是赶得到的。”两伙人依礼告别,岁连忙奔向远些的大树,她早相好地方了。一顿泄下,肚子爽利多了。摸摸身上挂着的荷包,又摸摸袖兜,都没摸到草纸。幸好是在大树底下,树下有几片落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树,叶面也大得很,用来代替草纸非常理想。连颠再跑的从树后出来,姚娘一把攥起岁的白胖小手,脚下紧走着,可没料到岁这么能磨,时间不大够用了。
这一耽搁,若是不快些,晚上就得在荒地里过夜了。一想到荒郊野外的姚娘就脑皮发紧,她只是留下记忆投胎做人,本事可没跟着一起投胎,光有见识没有本事,说起来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两人紧赶慢赶,眼看着城门就在眼前了,城门却开始闭合了。姚娘心里一颤,喊道:“官爷,官爷,慢些关。我们娘俩要进城去,求您通融通融!”在关城门的兵卒看了一眼她们俩,“知道时辰还不早些,明天赶早再来吧。”姚娘心里急惊慌,没注意手里攥着的白胖小手滑了出去。眼看着城门就要严丝合缝了,却突地留有一掌的距离停住了。正在关城门的兵卒一愣,又用了用力。岁呲牙咧嘴的喊:“官爷,您这门还没关呢么,我们娘俩还是能进的。”姚娘慢了一步跑到城门前就看见岁的一只小肉脚在城门里,卡着城门还有这么一拳的缝隙。关城门的兵卒大惊,唐朝律法严明,关城门开城门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若是让县太爷知道城门没有按时关合的话,屁股挨板子都是轻的。
岁把小脚这么一塞,关门是费劲了,放人进去也是不行。两个兵卒也是急得够呛,忽的其中一个举起手里的樱枪,枪尖对准岁的白胖小脚用力扎下。姚娘一把攥住枪杆,枪尖距岁的小脚也就还有一掌长的距离,“你们的县太爷病了吧?我会治,榜我揭了,门也还没关,放我们进去。”姚娘眼力甚好,看见城门上贴着一个官榜,扫了一眼就摘了下来。看城门的兵卒犹豫了许久,道:“你说你会治,若是为了进城撒谎我们可担待不起。”姚娘一咬牙,用肉疼的表情从袖兜里掏出二两银子递了过去,“这钱你们先收着,我保证治好你们县太爷,若是得治,我在县太爷面前夸奖你们几句,你们肯定要得些好处的。若是治不好,就说被我骗了,顶多挨些板子,活儿是丢不了的。有我俩承接着县太爷的怒火,还有你们什么事情?这二两银子比你们一年的俸禄都多。算来算去,最多也就是个皮肉苦,官衙里各位都是好兄弟,手下留情也未尝不可啊!”两个兵卒看看银子,又互相看了一眼,终究是拿了银子开了城门。
岁呲牙咧嘴的收回小脚,捧着揉了半天。两个兵卒一刻不待的带着她俩就直奔县衙了。岁一瘸一拐的走在姚娘身边,小声的问道;“那县太爷,什么病啊?”姚娘眼都没动,“不知道。”岁瞪大双眼,“那你还敢揭!”姚娘笑笑道:“你都把脚伸进去了,我还不想法进去么?再说了,你那么多灵丹妙药,什么病治不好啊!”
岁瞬间眼泪汪汪的捂住身上的小荷包,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屁股和手心都痒痒的疼疼的?看衙门的两个衙役跟看城门的两个兵卒果然是熟识的。说讲一番衙役们就进去禀报了。不大会,出来就请人进去。两个看城门的则被遣了回去,姚娘带着岁跟进了后院的宅院厅堂。进得厅堂抬眼望去,就见正位上坐着一位不惑之年的锦袍男人,只是男人消瘦的厉害,眼圈乌黑,脸色腊黄,似是大逝不远矣。身后站了一位年轻的后生,下手两座坐了两位女眷。一位年岁大些,该是太座。另一位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姚娘上前请了安,遂伸出右手打算把脉。消瘦的厉害的男人也就是平县县太爷并未让姚娘搭上脉络,气息虚浮的说:“你让人……给你……延时开城门……你……”姚娘抖抖衣袖收回手,打断了县太爷的询问道:“娘子进城当时并未关闭城门,尚存一隙,算不得特例请人开门。”由于特别的消瘦使得眼眶深陷,眼珠犹为突出,直视起人来特别吓人,再加上县太爷本身带有的气势,见得姚娘不卑不亢不惧不惊,身后的年轻人由衷一叹。又看了会儿,县太爷抖抖索索的伸出了右手。姚娘才搭上脉络一会儿就眼带诧异的收回手,道:“大人为何不进食?”话音刚落下县太爷身后的年轻人就一叹,娓娓道出缘由:“此事说来话长。十天前我父亲参加城里徐员外的寿宴,大醉而归。我父喝的较多,夜半起来出门如厕,后半夜就未回房。天将亮时我母亲担心不已,叫下人在院子里好找,没多久就被下人在马房旁找到了。父亲当时就沉沉睡在废弃的马槽附近。被人叫醒后,看了一眼马槽后就开始狂吐不止,从那时开始就吃不下睡不下,时时呕吐不止。家里人担心,问起原因才知道。半夜家父起来解手醉的晕头晕脑不知怎么走到了马房,看见一个水井映着月辉顿觉口渴不止,遂狂饮一番后昏睡在地。被我家下人叫醒时,才看见那是一个废弃的马槽,里面也不是什么爽洌井水,是积年攒下的污水,水里还有密密麻麻的红色虫子游动。从此吃睡不下狂吐不止,来往了好些大夫都说身体无碍,心病而已。吃了好些药,都吐了出去。老实说,这位娘子我看你不怎么像个大夫,我心下只盼你是世外神医,不然我父亲,就要……就要活活饿死了。”
年轻人说着眼圈就红了,两位女眷更是早就掏出了锦帕抹着眼角。姚娘听得后生言语,心下才了,感情就是个心病。姚娘在堂上站了一刻钟的功夫,心下已有算计。当着县太爷的面叫来岁耳语了一番,岁笑弯了眼,好不快活的跑了出去。姚娘对着太座说道:“夫人,我已遣我家孩童去抓药,这药需食物引入,且十分伤肠胃。无论如何要让县太爷吃下点东西才行。还有在后厅准备一个新的马桶,一份绣花的家什。”县太爷在前厅被人灌食的时候,姚娘谴退了伺候在旁的下人们,后厅只留的自己一人。姚娘拿起拿绣花的家什对着马桶不知在弄着什么。
刚弄好就听见岁响亮的嗓门喊道:“姚娘……姚娘……,我买回来啦!”姚娘脚下一转走到前厅,接过岁手里的小纸包,叫人拿来一杯温水。手一抖一包粉末就混到了水里,晃了几下,都溶解了后交给了年轻后生给县太爷喂下。才喝下没过半刻钟的功夫,就听得县太爷的肚子咕咕直叫。县太爷一手捂着肚子一手颤巍巍的扶住年轻后生道:“我要如厕!”姚娘听得此言,眉梢一喜道:“快扶去后厅,那里有我放好的马桶。”年轻后生赶忙架起父亲扶去后厅。
几句话的功夫,年轻后生扶回了县太爷。由于泻肚的原因,县太爷看起来更加虚弱了。姚娘叫下人抬来马桶,屏退县太爷身边围绕的人们。在县太爷眼前打开了盖子,就见县太爷眼光一亮,脸色大喜。姚娘很快的盖好盖子,叫下人抬出去销毁。县太爷突然地就说:“瞬儿啊,为父多日来未进食,现下觉得有些饿了。叫人摆桌好席面,好好酬谢娘子。”年轻人听罢县太爷的言语,高兴地连忙答应。紧着就去后堂准备了。两位女眷更是喜极而泣,对着姚娘福了又福,拜了又拜。县太爷喝下两碗粥后脸色明显就有精神了些。对着姚娘不住点头,“娘子好生了得。说是神医也不为过啊!”姚娘笑着点头应承着,道:“不是我了得,您这是心病,赶巧我见过一位老神医医治跟你差不多的病人。我就是记性好些而已。”许久未进食的县太爷就进食了两碗粥,旁的人也就意思意思的吃了些,毕竟晚膳时间已过。这桌席面其实也就是给姚娘跟岁摆的。
吃罢晚膳,姚娘跟岁被县太爷家小姐亲自送到客房,谢了许久才走。人一走,岁就一把抱住姚娘,“姚娘你快说,你拿泻药做什么了,那要死的县太爷就好啦?”姚娘捂着嘴笑道:“你又胖了!也没做什么,他就是心病。他不是喝下了带着红色小虫子的水吃不下睡不着么?我让他拉出来,这心病就解了。心病一了,自然就好啦。”岁困惑的眨眨眼,“虫子都吃下十来天了,还有啊!”姚娘放下手,嘴角挑的高高的道:“只是些红色的线头罢了,那还会有虫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