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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我不想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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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韩缜回信认罪,朝廷就不停发去书信。
朝廷特命遣韩缜回朝,韩缜回信,只有几个字嚣张肆意躺着。
“我不回去,你们又如何?”
他们没有得到韩缜回过都城的消息,因为派过去那些人全部死了,并且此事闹的难看,也没人去追问将他们救出来的人是谁。
苏辛与丞相被救出后,朝堂党争特此掀开帷幕,百姓们知晓了皇帝暴毙,人言可畏,无人再那般明目张胆的将他们软禁,只是陆闻与常胤霖依旧下落不明。
民间开始流传着一段秘辛,是关于韩缜引起天神震怒的,介于皇帝去世,属于国丧期间,议论声并不大。
首当先是新帝登基,本来想请太上皇出山,可是他在前几天摔死了。
二皇子推及上位,“我拒绝!”
“兄长的尸身并未送回,倘若,倘若他没死呢?”
“只是中了毒而已!”
“殿下”徐汇铮意味深长的劝他“缗哂契族的毒,那是致人昏睡不醒,一月便可要人性命”
“死讯传来至今,已有一月多,就算最擅长医术的张二小姐前去,也无法救回,更别说她如今已经去世了”
“当务之急,应当杀了韩缜!替殿下报仇!”
李飞静想要向前,被王赋拦着,指着徐汇铮的鼻子。
“郴关如今正在征战,徐大人这么着急韩缜死,是何居心?”
苏辛不顾两人的争吵,直直走了出去,不慌不忙。
“殿下,我有解药,派我去郴关城吧”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若是苏辛去了郴关,拿着解药,去证明太子没死,那么韩缜的情况会再好一些,都城的筹码会再少一些。
穆祉再次确认。
“当真?”
“我的未婚妻子,曾中过那种毒,昏睡十七日转醒,期间用了许多药,自三年前,一直研究解药,曾与张二小姐交流过药方,在几月前,研制成功”
“那便你去…”穆祉被徐汇铮打断。
“不可!”
众人看向他,穆祉十分不解。
“为何不可?”
穆祉轻轻咳了几声,眉头皱的生疼,从未松下来,语气带了愠怒。
“徐大人频频阻止本殿与太子哥哥联系,很难让大家不怀疑,如今的局面是由你一手促成”
“殿下”徐汇铮跪下拱手,“他与韩缜旧情未了,如今他在郴关,韩缜才不敢举兵谋反。若是他回去了,凛城危机解除,韩氏兄妹集合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苏辛拔出匕首,指着自己的脖子。
“行之!”金丞相被他的鲁莽吓了一跳。
“若不让臣前去,臣便带着这个解药,与世长辞!臣去郴关,会给朝廷一个交代”
穆祉有些着急,珠帘微动,想要冲出来,又不知为何停下。
“苏大人,你先把匕首放下……”
“你要威胁我们?”徐汇铮半眯着眼,不住的打量这个平日里谦逊有礼,堪称第二个金丞相的人。
苏辛并未躲避他的目光,由着他打量,却也不是与他对峙。
徐汇铮转身掀袍子,干脆跪下。
“殿下!”
“苏辛此番行径,拿准了我们不敢动他!定是与韩缜里应外合,千万不能放他回去!”
他们之间僵持不下,站出的一个个大臣,说的都慷慨激昂,没有一句话是要韩缜活的,但也不要她现在死,可现在比韩缜性命更加重要的,是他们党争的输赢。
韩缜与带着扶瑛刚到郴关城门口,城门十分懂事的迎接她归来,随之冲出来的,是雾雪。
韩缜现下骑着的骏马被惊得后退,韩缜只好翻下来,扯着雾雪的缰绳。
“好了,雾雪,不要吃醋了”
扶瑛他们也跟着下马。
宁南跑过来,呼吸有些急促,声音难掩高兴。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你不在这么久,都没人和雾雪玩耍,所以过分胡闹了些”说着,摸了摸雾雪的鬃毛。
雾雪已经安定下来了。
“小姐再给她编上辫子吧,这样她就会因为怕弄乱发型收敛起来”
似乎被戳中了心思,雾雪有些不爽,脚踏起,鬃毛远离了宁南的手掌,鼻孔重重出气,表达自己的不满。
“哈哈”宁南不禁感到想笑,他越是发现雾雪通人性的地方,就越是喜欢她。
韩缜脸上也带了些笑,抚摸雾雪的鬃毛。
看着他们之间气氛轻松温馨,扶瑛他们越发拘谨,她除了从别人口中了解到的韩缜,对于她本身,完全不了解。
眼前人就这么在城门前,为马儿编起了辫子,用着聊日常的口吻,交流状况。
“城中情况如何?”
“一切安好,敌人并未大举进攻,我和江副将在这里,并无不妥”
“张二小姐呢”
提到张泠兮,刚才还一脸轻松的宁南,露出了一些为难的神色。
“守着太子的尸体,悉心照料,不理任何人”
他们在半路上碰到了张泠兮和太子府的管家,于是宁南护送他们
一个辫子编好了,韩缜轻轻拍了拍雾雪,看向宁南,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侧身示意扶瑛他们。
“这是扶瑛,放在你手下,由你来教领,可以吗?”
宁南随意看了看扶瑛他们,行头都是悍匪,后者十分拘谨,但还是扬着脸,故作镇定。他对一个人的身份并无想法,更何况韩缜就是女人,这是韩缜给他的一个机会。
“好”
韩缜牵着雾雪向前走,没有再给扶瑛他们一个眼神,又或者是一句话。
“小姐”宁南如同小麻雀一般“此次去安抚两位王副将的家人,可还顺利?”
他自从被派来保护韩缜,也就离开过她一次,其余时间,韩缜出门他都会在身边,这还是第一次韩缜出门没带他。
她告诉宁南,是去替二王报丧的,并未说她去了都城。
“嗯,十分顺利”
这在扶瑛眼中就变成了,韩缜在郴关养了个男人,骗着这个去利用那个,晾着都城里的,哄郴关的。韩缜的形象在她心中悄然碎裂。
当然韩缜他们完全不知道被误会了。
宁南不知道在想什么,速度慢了一些,又小步赶上韩缜。
“小姐…”
扶瑛表情不爽,在他们身后腹语:亏苏大人还这么喜爱你!还以为你是个多么传奇的女子,没想到得了权利还是跟那些个男人一样!
她又单方面下了战书,让韩缜等着瞧,等她立了功,做了将军,要教训韩缜一顿,再把苏辛抢过来。
前面的韩缜不停的回答宁南的小问题。
“他们家里有没有因为太过伤心,伤到你?”
“没有”
“那将你留下住了,还是去了客栈?”
“留我了,但我去了客栈”
宁南思索开口。
“他们的家离都城很近吧,是去都城了吗?有没有被人发现惹来麻烦事?”
“嗯,被发现了,不是什么麻烦事”
韩缜说这一句话,宁南的心情一波三折的。
“小姐是去世子府才被发现的吗?”宁南问的小心翼翼的。
“不是”
听到韩缜说不是,宁南的小问题停消了一瞬,再开口,就没有先前的雀跃了。
“那是因为什么?”
韩缜没有理会他的提问,转而问了别的。
“凛城送来的人中,有什么问题?”
“凛城换来的士兵当中,并未查出奸细,小姐出门快两月了,郴关也并未出现什么问题,就等着你回来决策是否要送回去”
韩缜思忖开口“再等几日吧”
“嗯,等过一会儿,我去找医师前来把脉”
宁南如今已经不去问韩缜伤势了,而是去找医师过来把脉,因为韩缜是从来不会说实话的。
“庚亿万事无恙,不要担心了”
她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宁南的情绪,毕竟那么明显,跟自己去的路上都是在提庚亿,回来了更是问东问西,很难不让人注意。
韩缜安慰他,语气温柔。
“下次班师回朝,带着胜利,再去好好见他吧”
不知是不是他真的将韩缜信奉为神明了,这些话,从韩缜口中说出来,不像是安慰,好似下的指令,她说到,便会做到。
“好”
年八月初,焦躁和恐慌充满了整个都城,朝堂之上,已经在拟定司城出兵捉拿韩缜。
张应臻因为韩缜生死的事情,在朝堂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所经营的人设,伪善的面具,轻易被他丢开。
“我说过很多次了,韩缜有更多的价值,郴关城如今不能再缺少主将!”
徐汇铮与他争执不休。
“我也说过很多了,再让她产生更多的价值,危险的只是我们!你不要因为私情就看不清大局!”
“你到底为何非要她死?她不曾碍着你的事!”张应臻因为气恼,满脸通红。
“她碍的不是我的事!是国家的事!国师都说过了,她乃是天煞孤星,阻挡国运!!”
“是她杀了太子殿下!是她克死了陛下!”
众人对他们的争吵习以为常了,穆祉也怀疑过是韩缜杀了穆丹阳。可穆丹阳曾对她百般维护,杀了穆丹阳对韩缜并无好处,且现在老实守着铭泽城,确实动不得。
陆闻和丞相每天拿更多的事情去堵塞他,这件事拖了一个月,现在又被徐汇铮提起。
“陛下死了就死了,再换一个啊!他又不是什么千古明君!”
张应臻几乎是怒斥,他这番话让所有人心惊,简直大逆不道。
穆祉没有发怒,因为他不觉得张应臻的话有错。
“你…”
“天底下有那么多人!只要是有才干的人,谁不可以当??!”
徐汇铮上去给了他一拳,后者被他打的酿跄。
“荒…荒谬!!”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都够诛你九族两遍了!”徐汇铮指着他的手不停发抖。
众人跟着附和。
张应臻伏着身体,脊背不停的抖动。
“我看你是被那个女人迷的失心疯,为了那样一个离经叛道,荒谬不堪的女子!说出这些话来!!你……”
紧接着,是张应臻的笑声,他直起身子来。
“…你自己在说什么?你又知道吗?”
“你倚仗着她的战功赫赫,才可以安稳在这里站着,竟敢有脸说她离经叛道,说她该死。得此良将,万夫莫敌,到底是她真的罪大恶极,还是挡了你的路!”他越说越激动。
被戳中心思的徐汇铮侧过身去,高昂着头,仿佛公正不阿的判决官。
“她克国克父!!不能留!”
张应臻眸色晦暗,轻声开口“是我”
众人听不清这一句,紧接着就是一声尖厉的女声。
“是我!”张应臻将官帽摘下砸在地上。
好奇的看过去,并未有谁出来,那道女声除了这个长相清秀正在发怒的男子,再无他人。
而那个人还在不断的印证他们的猜想,那个人身上所有奇怪的地方,渐渐合理了起来。
“祸国殃民的是我!贪狼食月,天煞孤星的是我!克父母的也是我!离经叛道的还是我!国师的预言,国家党乱,全部都是我!所有罪责由我来担!”
徐汇铮还处于震惊之中,指着张应臻后退。
“这…这…”
张应臻因为刚才的怒吼,声音有些嘶哑。
“与你们共谋天下的是一位女子,你们所不及才华的人是一名女子,你们不该觉得惭愧吗?”
陆闻和丞相他们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境地,张应臻的身份他们早就知道。甚至都没将徐汇铮放在眼里,共同认为张应臻是最后的敌人,也很默契没有用她女子的身份对于她。
现在她因为韩缜,就这么轻易的暴露了出来。可是为什么呢?她如果目的一直都是皇位,她应该将他们斗下去,韩缜的生死以她的本事,更是有千万种办法,何必这样半道崩殂,累及家人,她不该如此急切的。
“你竟然是个女人!来人,将她押下去!”
徐汇铮令下,来了一些人,却是制衡他的。
“你!你要造反吗?!”
张应臻不想看他挣扎,缓缓走向皇位,只走了两步,便停下了。
她回身,看着底下官员虚伪恶心的脸,先前还是对她的怒气,现在替换上了慌乱的神色。徐汇铮的嘴巴被紧紧捂着。
视线扫向陆闻他们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也在看着自己,于是改为缓缓走向他们。
她输了,她知道,她知道陆闻他们的后手,知道陆闻他们不会戳破自己的女子身份,但她还是输了。
因为她不想赢了。
“一刻钟”
张应臻站在他们面前,看着陆闻,声音很轻。她许久没有这么自在的说话了。
陆闻意识到她在说苏荆他们过来的时间,并不惊奇。上次苏荆救他们出来,便留在附近,他自己会武功,保护丞相他们,撑个一刻钟没有问题,届时苏荆他们到达,张应臻就输了。
“陆大人”他们以为她会说一些讥讽的话,可她只是轻飘飘的问了一句。“此间事了。慎之与苏大人无论如何都会成亲吗?”
陆闻没有回答她,因为觉得没必要。
张应臻眉头微蹙,像是湖泊莫名的涟漪,她与张泠兮很像,只是她更加清秀些,不惊艳,但很舒服,给人的感觉反倒有些像寡言的韩缜。
“如果…”她想了想又换了一种说法。
“她与你们断了许久联系,你们安插的眼线,被她有意避开,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个人,痛苦了很久”
仔细看着她,眼眸中的情绪,仿若在替韩缜疼。
“她在敌营,身为女子,阿里梵的人又那么卑劣”
张应臻说的一半一半,但陆闻他们将真相拼凑了出来。
平静无波的眼睛,瞳孔微微颤抖,韩缜什么也没说,即使他们见了一面,什么也没说。这都是因为自己让她见识了许多,帮助她成为将军,让她守着郴关,甚至被扣上了祸国殃民的帽子,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是他们对韩缜的纵容,托举她走到那个位置,可女子本就比他们承受更多。
全部都是他的错。
“友怀?”
常胤霖握着他的肩膀,却刚好看到他的泪水在脸颊一划而过。
张应臻也愣住了,她没想过陆闻会流泪,更没想过陆闻还会回答她。
“行之会和她成亲的”
“可她不一定”
也对,韩缜那样总是以身自咎的人。
一名士兵跑来禀告。
“大人,应城的张大人带着军队赶来,已经在宫门打起来了”
张应臻又摆出平时那副样子,十分无害,谦逊温和。
“知道了,你们尽力就好”
随后在自己袖口翻找,拿出信封递给陆闻。
“陆大人,不情之请,替我送给她吧”
苏荆的攻势很猛,已经率先进入宫中。
陆闻恍然接过信封。
士兵身侧的长剑被张应臻拔出,常胤霖下意识护在陆闻和丞相身前。
张应臻走向徐汇铮,绕在他身后,他的官帽早就被吓掉了。张应臻一只手提着他的头发,迫使他看向皇位。
“很实干的臣子,可惜了”说完用长剑慢慢割开了他的喉咙。
徐汇铮只来得及说一个“你…”鲜血四溅。
常胤霖皱着眉头,不赞同她的做法。
她堂而皇之的杀人,让其余的人很是惶恐。
苏荆来到了殿门前。“友怀!”
张应臻又抬起了长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神色平静。
“与他一起死在这里,真恶心”她自杀了。
还没等陆闻不解,徐汇佼不知哪里拿着长剑,趁他们不注意,冲了过来。陆闻反应也很快,拔剑投去,那人被刺中,陆闻猛然发现,常胤霖却在他的视角盲区被穿着太监服的皇后的弟弟刺中了。
“哈哈哈我的姐姐的命……”
张诳引走过来处理掉那个人,他们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张应臻身上,再后来被徐汇佼,吸引,没有人去想黄后这个体弱多病的榜眼。
“常胤霖!”
丞相瞬间瘫坐在地上,十分不体面的爬过去。“去找太医!”
杨晓慌忙点头,跑去找太医。
常胤霖躺在陆闻怀里,扯了扯嘴角,语速迟缓。
“听到了,我听得到啊,别那么大声…”
他忘了,他忘了常胤霖刚才挡在自己身前,他可以向前一步杀了徐汇佼,那样就能看到另一边的敌人了,是他一直以来,太过自大,才会忽视皇后的弟弟,才会杀人都不肯向前一步,是他不该带着他。
“你还是第一次喊我名字…”
陆闻眼眶红着,喉咙酸涩难忍,又唤了一遍他的名字“常胤霖”
“好疼啊…”
金丞相摸着他的头发,声音抖颤,安慰他“一会儿大夫来了,就不疼了”
苏荆赶到陆闻身边,便是这副模样,大臣们乱了套,慌乱躲藏,只有他们停留在这里,因为常胤霖的生命停留在这里了,绊着他们的脚,无法挪动。
常胤霖的瞳孔开始涣散。
“金晓于……死…真的很疼…”
一场暴动,以四位官员的死亡结束。
金丞相退居幕后,入住大相国寺,不肯再回。
陆闻投入到朝堂当中,协助穆祉处理奏折,可穆祉身体实在孱弱,无法进行高强度的工作,几乎都是陆闻在做。
他好几日都没休息了,苏荆劝不动他,按照他的指令一直在执行任务,现下被支使去了锦江城。
冼弦跟着忙前忙后许多日,已经睡下了。由庚亿送来茶水和更换的烛火。
看着疲惫不堪却丝毫不肯休息的陆闻,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有看到陆闻他们遭受了什么,又处于什么险境,于是他下做了一个决定。
“他死了”庚亿突兀开口。
陆闻听到了,以为是什么劝慰的话,头也不抬。
“老师,你不止有一个学生”
听到这里,他才知道庚亿说的是谁,陆闻抬头打量着庚亿。
“…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