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他脾气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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崭新的档案袋翻开，整洁的白纸黑字竖版排列：
【5月13日，雨夜，盐井夫妻遭遇车祸，抢救无效死亡；独子盐井沧，12岁，无其他直系亲属，原收容于米花儿童福利院，5月14日失踪，至收录时（5月20日）仍下落不明。】
附图是一张彩色一寸照，男孩有着深灰色短发，抿唇微笑，墨色的瞳孔摄着光，不清亮，是一团氤氲的光雾。
有泽和人忍住擦照片的冲动，同事本间彦提醒他，抬头望去——会动的照片本人出现了。
“……听说是孩子病了，晚上值班，白天要照顾孩子…丈夫在工厂上班，家里还有负债……”
灰发，朦胧的黑眼睛。和照片上一模一样。只是这孩子明显长高了一点，腰身板正，因为过分削瘦，脸上没有一点肉，看着有种易折的枯冷。
三人出电梯，一边闲聊一边往病房走。
“永仓姐姐在急诊科当护士，本来就是高强度的工作，还连排了五天的夜班，到第二天中午才能休息。”
有泽、本间两人的目光落在正说着什么的小少年身上。
“就算我不去找她搭话，她的脸色也糟糕得很明显……”
然而，小少年居然远比身边陪同的两个大人敏锐。
察觉有人注视，尾音未落，他一秒转头，目光在来往行人中精准地停在两人身上。
有泽和人一惊…！
那目光又消失了。
在短暂的打量后，洇着雾的黑眸又不经意地扫过了走廊其他人。
小少年接着道，“想活着，总不能靠碰运气吧？平时就要多注意身体。”
“他发现监视的人了。”本间彦面不改色，跟有泽和人耳语。
“……这小孩儿是特工吗？”
有泽和人心跳停了半拍，一身汗毛倒竖。
同时不禁腹诽，这到底是什么感知？他对危险的“直觉”真的有这么神奇？
眼前这位小少年名叫盐井沧，是他们此行的目标，拥有超常感知，短短三天就已经靠“直觉”救下四个人。
是一种引人怀疑的神奇。
——比如有泽和人，他就是个不相信“直觉”的人。
小少年身边，一个微长发男人摸摸他的脑袋：“小盐井，小小年纪怎么老气横秋的。”
不等小少年露出无奈的表情，另一位同行人转手拆台，“你这么委婉我怕他装听不懂。”
“……别看我矮，我其实已经二十岁了哦。”
“那你还挺严谨，这么——矮——确实不像是二十岁。”
拆台的青年手里拎着一副墨镜，抬着往少年头顶比了比，正好到他腰部。
看着小少年欲言又止，两人毫不客气地发出善意的嘲笑。
“……”
被笑声包围，小少年没什么血色的唇也微微弯起，看起来脾气相当不错。
就是这时，两名公安不再观察，上前拦住三人。
本间彦亮出证件：“警视厅公安，如约前来，对盐井君问话。初次见面，我是警视厅公安部的本间彦。”
一旁，有泽和人则与两个陪同的大人打了招呼，“萩原君，松田君，好久不见。”
公安？
愉快的氛围戛然而止。
“呀，有泽君，今天来的人是你？”
萩原研二率先回应，“这个阵仗还真是……受宠若惊。但我记得之前申请证人询问的是搜查一课？”
“特殊原因，11月7日爆炸案的调查及盐井君都将由我们负责。”
公安行事往往不需要更多解释。
有泽和人将目光移向小少年，“盐井君的身体好些了吗？我听说你进了两次重症监护室，昨天才能下床走动。”
那你了解的还挺多。
盐井沧语气异常真诚地说，“多亏有萩原警官和松田警官照顾，我的身体才好得这么快。”
“我也很希望公安叔叔们能尽早把案件调查清楚，还我一个清白。”
“……”
他收回“脾气好”的评价。有泽和人莫名感觉这小孩儿让人浑身刺挠。
在回病房的路上，四个大人开口职衔，闭口前辈，全是警察。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属警备部爆炸|物处理班。
有泽和人则是两人在警校的同期，说是前不久刚到公安任职。
本间彦就是带他的前辈，说着“要给年轻人机会”，顺水推舟，到了盐井沧身边。
在公安的记录里，盐井沧是11月7日发生在浅井别墅区爆炸案的证人兼嫌疑人。
据萩原研二的了解，盐井沧成为是证人的原因好理解，他不顾自身生命安危赶到爆炸现场救下了一队拆弹小组——这个小组负责拆弹、首当其冲的就是萩原研二他自己。
而盐井沧成为嫌疑人的原因也很好理解。
在事后例行调查时，警方发现盐井沧档案有问题，他父母去世后，居然有半年时间不知去向，再现身就是极危场面。
问他：“从哪知道的炸弹会重新启动”？
盐井沧的回答是：“我现在记忆很混乱……我不知道。”
本间彦怀里就有盐井沧的各种调查报告，其中，最让人触目惊心的就是他的身体检查报告。
“身体好多了？上次见你时，你还在昏迷。”
“多谢您的关心，老毛病，只管修养，问题不大。”
“老毛病？”
本间彦低头，“你的记忆也稳定了？”
“不算？”盐井沧说，“零零散散想起些片段，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总归我还活着。”
监控报告和照片还是片面，远没有真人直观。
本间彦对他这个随遇而安的性格难以评价，只能再次打量他。
盐井沧身上罩着松田阵平的厚外套，一边套了袖子，另一边披着，细瘦的手指抓着敞开的边缘。
领口微敞，本间彦看见有黑色肩带缠绕在他的手臂，垂落的右手被固定在身侧。
本间彦好悬没忍住，差点把一句“为什么不把衣服穿好”问出来，话到嘴边，被他咽了回去。
少年失踪半年，活似进了什么人间炼狱，身上各处器官都有损伤，走一步咳三口血，精神受过什么刺激，致使大脑记忆混乱，右手非病理性失控，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异状，实则被肩带固定在身侧，一动也不能动。
不能说好，但至少活着，就也不能说不好。
盐井沧说“总归还活着”。
别说，挺有道理。
但这还是不能解释盐井沧身上的疑点——记忆混乱不提，那奇妙的感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能让他跟犯人隔着十几公里、跟炸弹隔着20层楼，就知道炸弹一定爆炸？
正琢磨着谈话技巧，小少年忽然仰头望过来，沉着雾气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本间先生想说什么？”
本间彦，“……盐井君对视线还真是敏锐啊。”
“因为本间先生看了我很久，再加一点‘感知’。”
“感知”。
本间彦抓住关键词，“盐井君的感知？有所耳闻。刚刚不小心听到你们的对话，也是在说这事吗？”
“有些关系。”盐井沧也毫无防备，将先前的行程道来。
“急诊科的永仓护士长早上来查房的时候脸色看起来就很不好——这种也算感知吗——我之前听说她家里情况也不太好，为了多赚一点加班费，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正常排班休息了，回到家还要照顾生病的孩子。”
“这样下去，身体会扛不住的吧？”
“所以我劝她回家休息，挣再多钱，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听起来很合理。这种程度靠观察也可以做到。但是……
“但是，盐井君，据我所知，类似的情况发生了不止一次？”
本间彦观察着少年的神色，慢慢将监视组获取的消息一一道来：
“11月8日，你外出散步遇到想要轻生的森园织月，谈心之后你建议她去心理诊疗科开具精神鉴定证明，向逼她上班的老板请假休息。”
“11月9日，你路过外科时遇到被丈夫送来处理伤口的冈崎辰子，谈心之后知道她被丈夫家暴，你建议她向妇女救助会求助，打消了她杀害丈夫的想法。”
“11月10日，给你打吊瓶备药的时候，护士被急诊科紧急召集，去照看刚被送急诊的佐久益贵。半小时后，你外出寻找护士，撞上一男一女，你只看了他们一眼，就知道他们是佐久益贵的儿子和儿媳，用报警警告他们打消遗弃佐久老人的想法，为老人签字手术。”
再一再二再三，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神奇。
这些报告在他手里翻过不知多少遍，压在他手里的还有盐井沧的脑部CT及各科专家的建议，总结下来就是两个字：天赋。
世上会有这种天赋吗？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靠观察和情报收集才得知了这些情况，还是真的仅靠‘直觉’就认为他们有生命危险？”
本间彦与小少年朦胧到冥暗的黑眸对视：
“盐井君，你在[预示死亡]吗？”
是个好问题。小少年唇角轻扬。
——一块面板堂而皇之悬挂眼前，黑字透明底，荧光的数据流在一旁滚动，将本间彦翻阅过的监控报告一一列于其上。
但就是除了他，无人能见。
被观察的小少年看着自己在透明备忘录里写下的台词，眼神虚无不定：
“我不知道，你们是这样形容它的吗？”
这边，本间彦已经开始了他的“审问”；另一边，有泽和人也在闲聊中对案件当事人“盘问”案件细节。
公安今天是针对11月7日发生在吉冈三町目浅野别墅区公寓20层的十亿日元炸弹勒索案开展的后续调查。
据当日的报告来看，这起案件原本是两名劫匪通过在两处地点安置炸弹的方式“绑架”居民勒索十亿日元。
原本，在警方妥协后，劫匪拿到钱跑路，同时也该如约停下炸弹的倒计时，让警方疏散群众，拆除炸弹。
结果，就在排爆警就位准备拆弹时，炸弹突然开始倒数，并在五秒内爆炸。
当时，负责两处公寓炸弹拆除工作的就是去年刚从警校毕业就直接进入爆炸|物处理班的双子星：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拆完自己负责的炸弹后赶到浅井别墅区，发现萩原研二负责的炸弹还没能拆除，人员也刚刚疏散完毕。
正准备打电话询问情况时，意外发生了：
20层发出剧烈爆炸声！
烟尘滚滚，灰石迸溅…！所有人骤然噤声，同时抬头望去。
松田阵平刚下车，被防爆服闷出一头的汗还没来得及擦，蜇进眼睛里，猩红一片。
当所有人都认为拆弹小组殒命当场时，一行人从安全通道里狂奔而出。
为首的萩原研二满身是血直奔救护车，怀里抱着个昏迷的小少年。
——少年就是盐井沧，炸弹爆炸两分钟前跌跌撞撞出现在萩原研二面前，一边咳血一边说：“要爆炸了！快走！”
一般人很难描述直面这个场景的感受，萩原研二就不一样了，他当时只愣了一下，就立刻选择撤退。
有泽和人很困惑，“为什么？你不觉得……可疑吗？”
“为什么可疑？”萩原研二反问。
“爆炸了，我们捡回一条命，没炸，我们再回去拆嘛。整栋楼除了我们都撤走了，没必要为了减轻损失冒险留下。”
很好。老同学已经完全向着那小孩说话了。
有泽和人又问，“你在现场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有。”
萩原研二干脆答道。
不等有泽和人忍无可忍的劲儿上来，他接着说，“因为我也很好奇，盐井沧为什么会像超人一样突然出现、还救了我，所以就仔细的复盘了一下。”
有泽和人的情绪在两句话里跌宕起伏。
老同学看出他的困惑，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毕竟，不管谁看到病房外突然出现这么多监视我们的人，都会多想一些的。”
有泽和人：“……”
老同学还扒拉着他的肩膀：
“这样，趁你的同事还在‘审问’小盐井，你先给我们透个题？”
“盐井沧有什么问题？爆炸案又有什么问题？”
转眼被拆了个底儿掉，有泽和人后背一凉。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什么，[唰啦]一声，病房门被拉开。
比盐井沧还矮的男孩儿站在门口，打量着两两僵持的众人。
“……你们在干什么？不进屋吗？”
作者有话说第2章 他脾气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