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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慰以风尘祭春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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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掠影熙然,商木衡端的一派冠冕堂皇模样:“我当然认识你。”
“是吗。”商黎保持怀疑。
那你还问我的名字?
“我们很有缘。”商木衡点头认可。
毕竟,我也是商黎啊。
在这世间,没有人会比我们更加相熟相知。
月破窗来,风将那点影子吹的斜乱,商黎发丝缠在脸上,目光澄澈。
“在这个世界。”
“只要你能感受到我。”
商木衡牵着商黎的手,带他描摹自己的眉眼。
商黎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感受到他的温度比窗外的雨更凉些。
耳边传来的声音,被强制带起的手,触摸碰到的温度柔软……
那只鬼,说他,是只有他,才能感受到的存在。
虽然商黎什么也看不见,但指尖划过的轮廓,已经绘成了那人的模样。
应该算是人模人样的,反正他摸到的是有鼻子有眼的。
商黎指腹碰到崎岖,问出了疑惑。
“你为什么会带着面具。”
商木衡低笑,他反问:“很奇怪吗?”
商黎思考下,点了点头:“有一点……”
于是覆手而下揭离的面具,露出来了流年旧伤,浅色的痕与原本较深的肌肤纵横在半边脸上。
这些,商黎不清楚。
还好,他看不见,商木衡庆幸。
商木衡咬文嚼字的回答商黎第一个问题。
“因为……好看。”
商黎:“……”
好不好看的,商黎到底是不信,毕竟他又没亲眼见。
远山峦峰浸在冷白浅云里。
当晨雾裹着湿气漫过泥土,带来的清苦与枯涩,露碎成满地的银箔闪亮烁白。
远远瞧见竹篱笆上的紫粉牵牛花带露攀附韧木,梨花带雨此刻不成了形容词。
很漂亮的景色展颜。
商黎醒了,半睁开眼,他扯扯被子,指尖触到的被角带着好久潮湿水露的凉透了。
脊髓莫名窜过细碎的寒颤,每个骨节都好似泛着钝痛,仿佛有细针扎进鲜血游走在各个脉络。
随着呼吸轻轻变急促又缓下来,商黎在想,能不能莫名其妙的跳过春天直接到夏天啊。
这样大抵就能好好晒化骨头缝里的湿寒。
商黎翻了个身,迷迷蒙蒙中,他瞳孔骤缩,眼蓦然睁大,睫毛像受惊的蝶翼簌簌颤动,指尖攥紧,不可置信。
不是梦!
是真鬼!
晨光熹微下,那道鬼影的轮廓被肉眼可见,于碎碎春光覆上了层薄薄金辉。
眼前的鬼影虽然还是带着虚化的雾蒙,但也算是能看见实体,脸上的深色缠枝花纹面具遮住了一半的脸,但从漏出来容颜看,确实也是个好看的。
大约是因为鬼的缘故,他生的格外白皙,若春雪,墨黑的眉骨从面具边缘斜斜挑出,上挑的眼尾下带了颗血痣,睫毛弯弯缠有细碎阴影,鼻尖微翘,唇薄而透……
鬼的大半张脸都像笼着层朦胧不实感……
不是鬼吧,倒像是话本子里喜欢书生的狐狸妖怪。
商黎审美在线,还是认得出这张脸不错,果然,这只鬼不愧就是他的哪个近亲,能拥有自己三分姿色,是他有幸。
商黎点头,商黎认可,商黎很满意。
果真是小孩心性,倒是完全没有个伦理观念啊。
若是商木衡知道他心中所想,怕是要训他简直是倒反天罡!
青瓷天色,微甜的梨花香醉,空山新雨后,至少此刻能感到是暖的。
商黎不知怎么的,心里冒起一股亲近感,似乎被蛊惑着伸手,几乎快要碰到面上……
下一秒,恶鬼缓缓睁眼,睫毛轻轻抖落残留的睡意,一双眼琉璃,异色琥珀灵动。
商黎回神,没摸着,尴尬的收回手。
商木衡:“你能看见我了。”
商木衡看得见商黎眼中模糊不清的自己。
商黎漫不经心“嗯”了声,眼神不自觉的往他身上瞟,耳尖红透了。
到底还是一个可爱的小朋友。
商木衡起身揉了揉眉心,他知道其中缘由吧,自己身上的仙骨已经没了,大约是当时生祭时碎了。
而商黎身上的仙骨纯粹,他好歹曾经拥有过,靠近商黎,小孩身上的仙骨估计也无意识的在滋养着他的残魂落魄,才能让自己恢复一点。
是好事。
何处暖玉,袅袅婷婷,柳遇青,翠不深……
“商黎!商黎……”
稚嫩的声音在外,商木衡回神,是严宿雨,邻家的孩子,跟他差不多年纪,两人平常也是比旁人要要好的。
商黎应了声,下床。
他们约了今日去河边捉鱼,商黎够衣服够鞋,水抹了抹脸蛋,三下五除二的就收拾好了。
他临行前认真叮嘱商木衡:“你等我回来,不要乱跑,安分一点,好不好。”
看似询问,实则通知。
商木衡:“……好。”
才怪……
商木衡表面功夫挺好,实则隐了鬼影跟在了商黎身后……
随春时,见细燕,水潋滟,塘鱼游……
而商黎却只想着家中那只鬼,所以一直提不起精神来。
严宿雨抬眼晦明,打量着他问:“你今天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随而手起,打了几个漂亮的水漂。
要按平常,商黎估计早凑上去笑盈盈的让教他了,而不是像这样,只轻飘飘扫了一眼,唉了声叹气,故作深沉:“你不懂。”
严宿雨:“……”
严宿雨:“你说了我就懂了。”
商黎沉默后言:“我不告诉你。”
严宿雨:“……”
魔域无尽海,乌云吞月,恶风嚣张。
邪风带着腐腥味,枯骨骷髅附上血肉化作貌美女人,妖冶可人,但低哑笑声却如同八十耄耋。
她懒散靠在尊座,指尖绕着把玩臂腕上垂落的墨玉流苏,丹蔻碾过宝座扶手上蜿蜒的骨纹与魔印。
“即日起,我便是新的魔尊了!”
女人的笑声荡漾,眉梢扬起了得意的弧度,她望着阶下黑压压的魔族长老们,这俯仰众生,居高临下的滋味还真的比美貌更令人心动啊。
乘月摩挲着腰间骨鞭,倒刺上未干的血滴落下,十六七的漂亮少年,身影单薄,还略显青涩,刻意沉着脸,压着声,却只像一只仗势欺人的小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