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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客栈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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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遥城官道旁酒肆商铺林立,行客走卒进进出出。
袁衡梧望着手中的画像叹了口气,然后扭头瞥了眼跟在身后的慕思弦,眼里闪过几分不忍,此时慕思弦白皙的脸庞已经染上倦色,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哎,都说了,让你在府上歇着,你说你非要跟过来,累了吧。”
两人本就一路周途劳顿,到了林府连脚都没歇,就带上林老爷所绘画像开始满城寻人。袁衡梧一个男子都有些体力不支,何况慕思弦一个姑娘家。
“还好,闲着也是无事,况且现下找人要紧。”
袁衡梧知晓她的性情,既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也不再多说,只琢磨着一会找个茶馆歇歇。
“寻了三条街了,一点消息都没探到……这人会不会已经离开定遥了……”
慕思弦默不作声,但心里也有同样的担忧。
此时两人已不知不觉站在一家客栈门口,客栈的门脸不大,从外面看着并不起眼,但里面布置得却颇为雅致。店小二远远瞧见两人,将肩上的抹布一甩,满脸堆笑迎了上来:“两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袁衡梧将手上的画像摊开道:“我们是来寻人的,小二哥可见过这画上的人?”
店小二低头瞥了一眼,歪着头思量片刻,随即眼睛一亮道:“哦,这不就是……”
话还未说完,就听掌柜的从后面喊道:“小六子,赶紧给二楼里间的客官送壶茶。”
店小二闻言立马噤声,然后连忙道:“不好意思客官,我这还得忙。”
说完就转头一溜烟跑了,嘴上还喊着:“来喽。”
徒留袁衡梧和慕思弦面面相觑。
此时,自打从进门就一直盯着两人的老掌柜从柜台后面走了过来,老掌柜头顶瓜皮帽,已年过五旬,一脸的精明相,明知两人是来寻人的,还是漾着笑容道:“两位客官是外地人吧,可是要来住店?”
袁衡梧心里气急,但也知道此时不好发作。从刚刚店小二的反应能看出,他定是见过此人。这老掌柜故意拦下他的话茬,大概是不想多管闲事,怕店里惹麻烦。但商人嘛,大多重利。
袁衡梧思索片刻,将这掌柜唤到一旁,向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掌柜的,我实话和您说吧,我们是打京城来的,此行专门前来寻找我妹婿,也就是画上这人。”说着袁衡梧又将画往老掌柜眼前挪了挪。
“我身后这个姑娘是我妹子,在家里骄纵惯了,所以这脾气不大好,两人成婚不过月余,就与夫家生了龃龉,我这妹婿一气之下离了家,我这妹子整日里就开始寻死觅活,你说我这当哥的也不能不管啊,这不就带着她一路寻到了此处。”说完还长长地叹了口气。
老掌柜虽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见他出手很是大方,再看谈吐气度,也不像那鸡鸣狗盗之辈,便接口道:“这位公子……是住在我们客栈,只是今儿一早就出了门。”
袁衡梧眼底闪过惊喜,急促道:“不知在哪个房间?”
“这……我得好好想想。”老掌柜拧着眉,好似在认真思索。
袁衡梧知晓他的用意,随即又递过去一锭银子:“不急,您慢慢想。”
老掌柜接过银子,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在二楼梅字间。”
袁衡梧索性将怀里剩下的碎银一股脑都塞了过去,然后轻咳了一声,凑近道:“你看这小两口也有日子没见了,不如让我这妹子先到房里等着,你也知道这女儿家面子矮,有些话不便在外说,再说了小别胜新婚嘛!”袁衡梧冲老掌柜挤挤眼。
老掌柜望着怀里的银子连连点头道:“你这妹子也不容易,公子放心,我这就让小二带她上去。”说完老掌柜将小二叫来,耳语了几句。
慕思弦早就见识过袁衡梧唬人的本事,又眼见着两人在一旁嘀嘀咕咕这么久,心里估摸着这事八成是有眉目了。
当袁衡梧走过来时,慕思弦便道:“这人可是住在这家店里?”
袁衡梧点了点头,然后低声对她道:“他这会不在房里,你去他房里搜搜,说不定那妆奁就在他屋里,我在楼下给你看着。”
慕思弦虽觉着有些冒险,但也知道此时是个难得的时机,还是点了点头。
店小二很有眼力见,不远不近地等在一旁,眼看两人望过来,这才赶忙上前,堆笑道:
“夫人,这边请”
慕思弦虽然猜到袁衡梧定是编排了一堆不着调的说辞,但还是被这称呼唬了一跳,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紧随店小二而去。
店小二将慕思弦引至“梅”字间后,便麻溜的走开了。
慕思弦推开两扇雕花木门,淡淡的香气瞬间扑面而来,慕思弦依稀记得这种香是百濯香。香料珍贵,萃取繁琐,市井间多不得见,她也是早年间随母亲去王府贺寿时识得,香气沾衣,百浣不歇。寻常富贵人家纵使有银子也买不到,看来这位公子确实出身不凡。
她游目四顾,屋内陈设颇为简单,棂窗下摆一张八仙桌,两张太师椅,看着已有些年头,桌上置一三足圆顶铜质香炉,一坛佳酿,里间被一张山水屏风隔开,绕过屏风就是床榻,悬着葱绿色虫草纱帐,榻侧摆乌木连三柜橱。
慕思弦不敢耽搁,手脚麻利地将这屋子里里外外仔细的翻了一遍,半晌后,她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
难不成林姑娘的事和他无关?一开始就猜错了?
慕思弦思绪有些混乱,就在此时,门外隐隐传来了脚步声,她心下咯噔一声,“腾”地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她心下慌乱,迅速梭巡了一眼屋子,竟是无一处可藏身,冷汗一点点渗了出来,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就在这时她瞧见了八仙桌上的酒,瞬时有了主意。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
“吱呀”
两扇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
男子在门口站了片刻,然后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慕思弦只觉着心口处怦怦直跳,她闭了闭眼,将心一横,从屏风后闪了出去。
此时,一个身着湖蓝色云纹外袍的男子萧萧肃肃的立在那里,他面如冠玉,倜傥出尘。慕思弦当时看到林老爷所绘的画像时就暗自赞叹,没想到这公子如此俊美,如今本人就在眼前,她却忍不住腹诽,这林老爷的绘画技艺不过尔尔,竟不及本人神韵的三分。
她想起一句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恍惚间,慕思弦瞧见了那男子嘴角牵起的笑意,这才回过神。
她将目光移开,忽略发烫的脸颊,跌跌撞撞的向门口晃去,她身姿本就纤瘦,而今脚下虚浮,裙裾随着脚步的摇晃浮动翩跹,好似弱柳扶风,俨然是一位贪杯醉酒的姑娘。
她舌头打结道:“你这人打哪冒出来的,怎么……怎么进了我的房间,赶紧出去。”
男子不答言,只气定神闲地望着她,眼里的兴味越来越浓。
慕思弦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依旧晃荡着脚步,向门口挪去,一步,两步,三步……眼瞧着两人越来越近,百濯香的味道也愈发浓郁,甚至要盖过她身上的酒气。
男子却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你……你不走,好,好,那我走。”慕思弦心下窃喜,眼瞅着就要晃到了门口,一条云纹衣袖突然横在了眼前。
“姑娘这就要走了吗?无端闯入他人房间,总得给个说法吧。”男子的声音不急不躁,像春日里的和风。
“头好痛!”
慕思弦眉头紧锁,狠狠地晃了晃脑袋,好似根本没听见这男子所言何意,只是眼神迷离地环顾了一圈。
“咦,这屋子怎么在晃啊,这……这不是我的房间,我要回去。”
慕思弦绕开男子的胳膊再度向门口晃去,眼见着就要够到门栓,身子却瞬间顿住,她低头望去,素白的皓腕已被一只骨肉均匀的手紧紧捏住。
“姑娘,我这屋子里的酒可好喝?”
慕思弦往外挣了挣,奈何男子力气太大,根本挣不脱,她泄了气,继续咬着舌道:“谁喝你的酒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嗯,没喝就好。这酒虽是好酒,只可惜在两天前泡了死老鼠,若不是这酒一年只出十坛,实在难得,也不会还留着……”
话音未落,慕思弦已经捂嘴干呕起来,她气愤道:
“那还留着何用?”
“闻酒香。”
慕思弦闻言继续干呕,脸色早已由红转白。但还是咬着牙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假的”他依旧笑意盈盈,眼里眸光渐渐幽深。
“你……”
男子终于放开她,拢了拢两边的衣袖道:“说吧,姑娘不请自来,到底所为何事?”
慕思弦深知中了他的计,心里又羞又恼。但也知晓此事遮掩不过,也不再装醉,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正色道:
“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就直言不讳了,公子可知道林府的大小姐失踪了?”
男子抚着衣袖的手顿了下,然后淡淡道:“哦?竟有这回事,在下不知。”
“林小姐大家闺秀,久居深闺,林府也鲜有外人进出,一直平安无事,怎么公子前脚刚刚登门,紧接着林小姐就失踪未归,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巧合了?”
“这么说……姑娘是怀疑在下劫了林小姐?”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可难说?”
慕思弦心里有气,说话语气便冲了些,本以为这人现下必定着恼,没想到依旧一派风淡云轻的模样。
“姑娘,捉贼拿赃,如今我这屋子你也搜过了,是不是已然可以证明在下的清白?”
慕思弦如今也怀疑方向错了,林枫柠的失踪可能和他无关,但依旧嘴硬道:
“谁知是不是有人瞒天过海,早已将人藏起来了。”
“这么说姑娘是笃定贼人就是在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