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甜酒茶

16、意外

　　天色渐黑，公园里有些散步的老年人，还有看起来像是出来野餐的一家三口。
　　沈行和孟离并肩在夕阳下并不惹人注意，就像两个寻常人带着自家的宠物。

　　沈行其实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他一个人生活了太久，总是紧绷着，这么多年好像也习惯了，渐渐也不会想要接触人群，跟谁都只是泛泛之交。
　　心里的念头就只剩下找到她，能再见到她。

　　沈行看着身旁的孟离，如果不是她时常还是会露出迷茫困惑的表情，沈行偶尔也会恍惚，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不过小姑娘长大了，不再总是跟着自己身后，而是也能独当一面保护别人。
　　沈行忽然觉得很欣慰，没有自己，她好像也能过的很好。

　　公园中心有一个不大的水塘，一只白天鹅扇动翅膀拍打着水面，溅起一片水花。
　　远处还能隐约听到孩子激动的呼喊声。

　　孟离见着觉得有趣，回头正要和沈行说话，却发现沈行在看着自己，似乎已经盯了很久的样子。

　　“怎么了？”
　　沈行撇开视线，看向水面，眼中倒映着粼粼的水光：“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就很好。”
　　“什么？”孟离不明白。
　　沈行轻轻笑了，“能再见到你，好像老天爷终于愿意站在我这边一次。”

　　沈行是笑着的，可孟离还是看出了来自久远时光里的落寞和孤独。

　　孟离也不知该说什么，想了半天：“大白说他很爱吃你做的饭，以后我们会经常去蹭饭的。”

　　走在前面的大白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说过。

　　沈行表情有一瞬的呆愣，随即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好。”

　　“对了，之前没来得及和你说，我们回来之前在我阿娘房里拿到的那张纸条上写的是孟秋和李巡安这两个名字，回地府时本来想查查他们的消息，但没想到居然什么都没查到。”

　　沈行也听得出来不对劲，“什么信息都没有？那是不是说明他们不是普通人，就算是死了，也没有正常转世轮回。”

　　“我的猜测也差不多，现在他们是人是鬼也无人知晓，所以后面我们还要再从别的地方找线索。”

　　“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暂时还不用，等到真的没有办法，我会找你的，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听到孟离的话，沈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很快又恢复如常，“好，如果有我能做的，记得告诉我。”
　　“嗯，会的。”

　　“喵！”
　　小黑在孟离怀中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叫声，随即跳到孟离身旁的环湖围栏上，双眼紧盯着湖面。
　　“怎么了？”沈行知道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孟离跟着小黑的视线看过去，湖面很平静，看不出波澜，但能感受到水面下的暗流涌动，似乎有东西潜伏其中。

　　孟离正想要怎么避开人群下去探一探，就听到有东西掉落水中的声音，离他们不远的岸边溅起一阵水花，紧接着传来呼救声。

　　“有个小孩掉水里了！”
　　“救命啊！”

　　水里确实有个小女孩，刚冒出头，又往下沉，一边哭喊一边挣扎着拍打水花。
　　周围没见大人，只有几个路人发现正往这边跑。

　　这水下肯定有问题，孟离没想太多，直接翻过围栏就跳了下去。

　　“等等！”沈行伸出去的手只划过了孟离的衣摆，沈行呼吸一滞，手紧攥着护栏，然后就见孟离在水中朝那个孩子游过去。

　　沈行勉强松了口气，也往孩子落水的岸边走过去，目光同时紧跟着孟离的身影。

　　赶来的三两个路人见状，准备往下跳，沈行直接拦了下来，因为不知道水里到底是什么，普通人下去也许会发生意外。

　　路人不理解沈行在做什么，但好在这时候孟离已经抓住孩子往岸边靠了。
　　众人蹲在湖边伸手接过孟离托着的女孩，女孩的家人好像现在才赶过来，在人群中冲上前哭喊着抱住孩子。

　　孟离还在水里，沈行蹲下朝孟离伸出手，“没事吧？”
　　“没事。”孟离抬起手，湿发还贴在额前，孟离只是笑笑。

　　就在孟离刚要触碰到沈行的时候，她感受到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脚腕，忽然用力将她拉下去。

　　“唔。”
　　孟离甚至来不及屏住呼吸，就再次被水淹没头顶。

　　岸上一时又乱作一团，可是孟离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身边的水面忽的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入，孟离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游过来，但眼前一黑，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孟离醒来时还是懵的，后背很硬，不知道躺在哪里，只感受到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颊上，还有个毛茸茸软乎乎的小东西在蹭。

　　孟离缓缓睁开眼，脑袋边是小黑，还有大白。

　　“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大白的语气听起来很焦虑，又用爪子推了推孟离的胳膊，“怎么样？”

　　孟离有些恍惚，慢慢坐起，大白绕到她身后顶着背，让自己可以靠一会。

　　“这里是哪里？”孟离环顾四周，发现并不是自己落水的地方，甚至不是那个公园。
　　“哗哗哗！”
　　巨大的水声让孟离忍不住回头。

　　居然是一道瀑布。
　　从山崖飞泻而下，大约二三十米高。他们现在就在瀑布脚下的水边，身侧是一片竹林。

　　“不知道，我们跟着沈行跳到湖里，被卷入了旋涡，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了。”小黑也看向那片瀑布，眼神保持警惕。

　　“那沈行呢？”孟离四处看了看，并没有见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大白：“我们也没见到他，但他明明在我们之前下来的，奇怪。”

　　孟离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实在不太舒服。孟离已经完全清醒了，便撑着站了起来。

　　这里的环境给人的感觉很真实，但孟离知道这些一定都是虚像，就像在梦里一样。

　　“你来过这里吗？”大白问。
　　孟离说不清楚，她想到一个地方，但也不能确定。

　　云牧山。

　　后山确实有一片竹林，她小时候跟着沈行去过，但大部分时候不会深入。
　　只有一次，那是阿娘去世后不久，她心情不好，自己一个人在竹林里走了很久，然后就不知道怎么走到了一个悬崖下，那里也有这样震撼的瀑布。

　　很像，但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

　　孟离往前走，凭着记忆里有些模糊的印象，找到了一条看上去像是路的小道，说是路，其实也就是有些被踩过平整的痕迹罢了。

　　小黑和大白跟在后面，小黑抬头看着孟离：“你知道这里？”

　　孟离望向林子里，似乎看不到尽头：“像是我很久之前生活过的地方。”

　　不管怎么样，先从这里离开，找到沈行要紧，如果他也在这里的话。

　　于是三人沿着那条林间小道向前，有的地方甚至完全看不出该往哪走，孟离也不知道，她只记得当初自己想要回去却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还好后来遇到了出来找她的沈行，这才走了出去。

　　现在好了，沈行也找不到，自己还要迷路了。

　　孟离有些心虚，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不是表现得太自信，所以他们俩什么也没问就这么跟过来了。

　　孟离低头看身边的一猫一狗，毛也是湿的，看起来比孟离狼狈的样子好不了多少，“你们要维持这个样子吗，不变回来？”

　　“还说呢，我也想变回来。”大白昂着头，恨不得跳起来。
　　“什么意思？”

　　“我们俩从水里冒出头才发现你还在顺着水往下游飘，一点没有醒的意思，本来想恢复人身比较方便，谁知道根本变不回去，没来得及仔细想，就先赶紧去捞你了。”

　　“为什么会变不回去？”孟离的第一反应是这里有什么人或力量压制了他们的能力。

　　孟离抬手，头上的发簪还在，转动手腕，一阵酥麻顺着指尖往上，是熟悉的忘川河水的凉意，可见自己并没有受到影响。

　　小黑注意到孟离的动作，“看起来你没事，那就是针对我们两个的。”小黑思索着，眼眸更加晦暗。

　　孟离：“除了变不回去，武器和力量还能用吗？”
　　大白：“可以，不过之前也说过了，我们人形的时候能力会更强一些。”

　　孟离也觉得奇怪，自己有什么特别的？
　　如果是要对付他们三个，那直接全部控制不是来的更快更方便，为什么只放过了她。
　　还是说，对方的能力不足以同时压制三个人。

　　“那有个人！”大白突然的一声打断了孟离的思考。
　　大白往前跑了几步然后停下，“是不是那小子？”

　　孟离往前看去，离他们几十米远的地方确实站着一位白衣少年。
　　一身简单的素衣，头发高高束着。

　　少年也发现了他们，步伐不紧不慢，朝他们走过来。

　　大白站在最前面冲对方喊：“你怎么没跟我们在一起，你去哪了？”

　　等到距离愈近，少年停了下来。
　　好奇又带着警惕的青涩嗓音：“你们是谁？”

　　大白懵了：“哎？”但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人确实是沈行。
　　但是，是更加年轻的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