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甜酒茶

14、地府

　　天还未完全亮，孟离也懒得耽搁，直接带着小黑一起回了地府。
　　大白则留在了沈行家，以免白天有什么突发意外。

　　到了地府，在去议事殿的路上，孟离问小黑：“鬼王的手下是怎么知道我们在沈行家的？”
　　“我从地府回去找你们的时候跟上的，不确定是鬼王还是阎王那边的人，所以没管。”

　　“你回来汇报的时候鬼王也在？”
　　“嗯，大人没刻意避开他。”
　　“你提到沈行了？”
　　“说了，但只说在人间遇到了半个同行。”小黑顿了顿，回想当时的情景，“鬼王倒是问了句他的名字，我说只是一面之缘，并不清楚。”

　　孟离不知道鬼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毕竟他从不做多余的事，问多余的话。

　　孟离突然想起什么，低声说：“等会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你去帮我个忙。”
　　小黑抬眼看孟离一脸神秘的样子，淡淡道：“什么事？”

　　“帮我去问两个人，孟秋和李巡安，大约500年前永嘉年间去世，苏南府青州人。”

　　想来应该是刚刚在梦里的事情，小黑也不多问，只说了句：“好，我去档案司查查。”停顿一下又说，“会让他们替你瞒着的。”
　　“谢谢。”孟离笑着说。

　　这两个名字就是在阿娘房里看到的信上写的，孟离还不确定这两个人究竟和当年孟家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先查查吧。

　　地府的大小官虽说都对自己生前之事并无印象，但不问不查好像也都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
　　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孟离到了议事殿，阎王看上去已经在那等了很久的样子，百无聊赖地一手撑着头，一手在扶手上点着指尖。孟离刚迈进殿中，阎王立刻就发现并抬起头看了过来。

　　阎王的眼神很奇怪，孟离想，探究的意味明显，甚至带着点好奇。
　　“回来了？事情可还顺利？”
　　“嗯，目前暂时还没有什么大的麻烦。”孟离观察着上面那位大人的动作。
　　“听说你在人间遇到了个厉害的道士？帮了不少忙，怎么不见他？”
　　“他就是个普通人，会点小把戏罢了，这地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没必要来这一趟。”

　　阎王听孟离这话，颇有点自家宅子被数落得一无是处的感觉。
　　孟离这次倒真不是故意要气他，只是实话实说。

　　好在阎王也不计较，只是叹了口气，“哎，行了，管他是道士还是和尚，我也不感兴趣。我让夜巡使给你带的话带到了吗？叫你回来也是想问问你的进度打算。”

　　孟离一时脑中一百八十个心思飞转，带的什么话？哦，想起来了，一个月内完成任务。

　　孟离准备装傻：“您说尽快把那些小鬼抓回来的事？中元前肯定没问题。”
　　“我是这么说的吗？”阎王当然知道孟离在躲，也不拆穿，“夜巡使回来的时候鬼王也在。”

　　“嗯？”孟离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个，是想表示自己之前的话都不是出自真心，而是因为迫于鬼王在场，不得不做个样子？

　　整个地府说得上话的无非就那几位，阎王算一个，鬼王算一个。这两位平时大部分时候井水不犯河水，明面上看阎王地位高一些，管理整个地府大小事务，但鬼王手底下管着的都是些不好招惹的小鬼，阎王有时候也会忌惮三分。

　　至于孟离，这忘川河边的差事不大不小简单得很，平日倒也没人会来找她麻烦，不是因为她多厉害，而是她要是撂挑子不干了，这份无聊的工作也实在没人想来接替。

　　看来阎王特意挑了个鬼王不在的时间叫自己回来，这是想通个气，别让自己误会他了？

　　不知道这两位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孟离并不想多管闲事，既然阎王这么说了，她就按自己想听的意思领会：“那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鬼王那边好像对你新认识的这个道士很感兴趣，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孟离不自觉皱了眉，但也没多问，“好，知道了。”说完便退了出去。

　　孟离拿不定这鬼王的心思，但至少现在还是少透露沈行的消息为好。

　　孟离往档案司过去，准备去看看小黑那边查的怎么样。
　　没想到在半路就遇到了回来的小黑，脸色看起来有些凝重，头低着甚至没看到已经走到面前的孟离。

　　“怎么了，这么沉重，没查到吗？”孟离突然跳出来吓了小黑一跳，小黑看见来人是孟离这才收起了一身生人勿进的气场。

　　“嗯，按理说档案司里记载了所有从地府走过一轮的人间魂魄，没道理查不到这两个人。”

　　孟离也不惊讶，原本也没想着会很顺利，“没事，真这么容易就能查到我才觉得奇怪呢。”

　　“他们在人册里查不到，我就想会不会在鬼册中，所以又让他们翻看了所有地府记录在册的鬼名，也都没有。”

　　不是人也不是鬼？

　　孟离：“人册的记录大约是不会出错，但这鬼册里有些错漏也属正常，就不说游离在外不少孤魂野鬼，还有自相残杀被同类蚕食的恶鬼，数量也都不好估计。”

　　“也是，那现在怎么办，你还要继续查吗？”
　　“查啊，这么多年难得有件想做的事情。”孟离有些感慨。

　　小黑见状，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心里的想法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要查这两人？”
　　“怎么说呢，他们和我的身世有关，也许还牵扯到几百年前的一桩冤案，我想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黑心思通透，即使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也能大概猜到其中的缘由。

　　“好吧，我会继续帮你打听，你也小心点，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你在查自己的来历，尤其是……”小黑突然灵光一闪，“等等，我刚只查了人册和鬼册，但是，还有一本册子不在档案司。”

　　孟离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也知道小黑指的是什么：“你是说阎王手里那本地府官册？”
　　“对，记载了地府所有大小事官身世来历的名册，只此一本，阎王亲自保管。”

　　孟离倒是忘了这件事，难道那两个人有可能也和她一样在这地府中？

　　孟离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地府认识的见过的所有人，似乎并没有与在梦中的孟秋和李巡安长相符合的。

　　比起也成了地府官这么巧的事，她还是觉得单纯被鬼册遗漏可能性更大些。

　　“你说我直接去问，大人会告诉我吗？”孟离随意说道。
　　小黑：“他会让你滚。”
　　“哎，倒也不至于那么不留情面。”
　　“上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因为好奇自己身世去问的，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谁啊？”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被安排去轮回司核对了半年的一级意外致死人类，你知道大部分一级意外致死的人都长什么样吗？”
　　“什么样？”
　　“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的，血肉模糊，脸都看不清。”
　　“！”

　　孟离对自己的忍耐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暂时还不想自讨没趣被迫换岗，老老实实继续看着自己的忘川河吧。

　　“那如果不被他发现呢，比如……”孟离四下看了看，没有旁人，小声说：“偷偷看一眼。”
　　小黑用眼神告诉孟离趁早放弃这作死行为。

　　“好吧，还是先从别的地方查。”孟离及时抓住自己放飞的思绪，又想到刚刚阎王最后说的话，“听说鬼王对沈行很感兴趣，为什么？”

　　小黑：“不清楚，当时阎王也在，他没有多问，但看起来像是对沈行能入梦解梦这件事更在意。”

　　线索太少，孟离有些理不清头绪，这时候很想抓住沈行先问清楚那些自己忘记的事情，至少找回记忆也许能有更多的线索。

　　孟离挥挥手，说：“算了，先回家再说。”
　　“回哪？”小黑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孟离，他可不认为他们这样的人能有称之为家的地方。

　　“呃，我是说回沈行家，嘿嘿。”孟离尴尬笑了笑，略有些心虚地往前走，也不看身后的小黑。

　　“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居然不知道。”

　　孟离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即使不看，听着语气也知道是鬼王，除了他没人会这么阴阳怪气和孟离说话。

　　孟离直视着鬼王缓缓走近的身影，想到早晨去沈行家传话的小鬼，分明是鬼王的人，也不知道阎王叫自己回来本就是鬼王的主意，还是鬼王半路截的胡，不过孟离此时也不在乎了。

　　“您这么忙，我回来这点小事就不用通知您了。再说，不通知您不也知道了。”
　　鬼王哼笑一声，语气不耐：“听说你在上面见到个能入梦的人？”

　　孟离没想到鬼王会这么急着亲自来问，心中疑虑更甚，但脸上依旧是平静的笑容：“是啊，怎么，您想认识他？”

　　“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不知道，您知道可以告诉我。”

　　“能入梦之人大多生来无魂，这样的人活不长久，还会给身边人带来祸端，我劝你不要跟他有太多交集，否则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