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追逐》斯堪的纳维亚

8、第八章

　　“Regierung，政府。”

　　我跟着他念了一遍，悄悄靠到他身边去，装作无意地嗅他身上的味道，他今天似乎喷了男士香水。我望见他卷起来的上衣袖口，露出手臂上的青筋，我真想把我的手放上去，轻轻抚摸它们。

　　今天他继续教给我单词和一些辅音。他的字迹也令我着迷。我陷入了一种绝望的煎熬，我是多么期望他能知道，但是又多么害怕他知道。我想离他更近一些，却只敢适可而止。

　　他坐在那里，神情平静，侧脸严肃。他不会知道他身边的少年正经历着一场内心的海啸，也不会知道有多少斑驳丑陋的欲望被投射到他的身上。他转过脸来，我蓦然移开眼睛。我知道我的眼睛里有什么，有着让他一看就会厌恶我的东西。

　　“嘿。”他唤了我一声。

　　我斗起胆去看他，他对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一边抬手随意地揉乱了我的头发，“你累了吗，诺瓦？”

　　我感到一阵隐秘的失望和庆幸。我垂下眼睛，“没有。我很好。”

　　回应我的是他的缄默。我慌张起来，他为什么要沉默？这样显得他看穿了一切。这不是我期待的结果。至少，不是现在。

　　“我说错什么了吗？”半晌，他问。

　　“不，我只是... ...”我察觉我的声音有些不太对劲，连忙止住了声。

　　他放下铅笔，用手搭上我的双肩，直视着我的眼晴。我看到他脸上担忧的神情，我开始有些内疚。

　　“告诉我，我不想惹你难过。”

　　你没有说错任何东西。我心里想着，都是我的错。我太卑鄙，我龌龊地渴望着你，因为得不到你而抓狂、撕破脸面，而你什么也不知道，你过得轻松自在。凭什么是这样？我恨你。

　　“我没事。”一切都太晚了，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我们两个同时吃了一惊。他脸上错愕的表情令我羞愧难当。我挣脱开他的手，用捂住脸。

　　这太丢脸了。那绝对是我一辈子里最没有颜面的一次。

　　“诺瓦... ...”他的声音听起来手足无措，似乎想安慰我，却又觉得莫名其妙，不知从何安慰起。

　　“不关你的事。”我忽然觉得很烦，一下子站起来，把他扔在后面，走上了楼梯。我察觉有人刚好走下来，下意识望了一眼，父亲正看着我。

　　“诺瓦，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经过他就往楼上跑。我一路跑回房间，把门锁上，然后扑到床上蜷成一团。大约五分钟后，母亲来敲门。“怎么了，我的孩子？你还好吗？”

　　“我没事，妈妈。”

　　“艾茨里格还在楼下等着。你还回去上课吗？”

　　“今天就不要了吧。”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我在床上翻了个身，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只留下眼睛还有些肿痛。我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叫父亲取消德语课，让他再也不来我们家。我认为，这是一种惩罚，用来惩罚他对我的爱慕的无知。但是我知道，这仅仅是我自私愚蠢的泄愤。

　　不久，我就睡着了。直到父亲叫我去吃晚餐，我才醒来。我像一头疲倦的野兽一般来到餐桌前，谁也不想搭理，只顾埋头吃饭。

　　没有人提起我上午的事情，也许他们都知道这不合时宜。我也没有问起艾茨里格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明天要出城。”父亲说，试图缓解餐桌上紧张的气氛。

　　“我和安德里亚一起去。”母亲马上回答道，一边问我，“你去吗？”

　　我抬起头，我知道此时我的脸色一定糟透了。“我不去了。”我说，“我不舒服。而且，明天艾茨里格还要来。”

　　母亲的脸上有些不满。她从来就主张一家人应该待在一起，不应该有谁是缺席的。她刚想说什么，父亲就点点头，“好吧，诺瓦。也许你是应该在家好好休息。明天如果沃尔夫过来，你就替我们向他问好。”

　　说着，他还向母亲使了一个眼色。他没有回避我，我看见了。他甚至还向我看了过来，对我笑了一下，仿佛在说：我了解你，诺瓦。我决定原谅他直呼艾茨里格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