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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住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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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痴被吴执那一剑劈得皮开肉绽,不得不送到医院缝针,只是这小子上了手术台当场反悔,说什么也不肯配合,在手术室上蹿下跳,猢狲一般。三个男护士都降他不住,本来就没剩几根头发的主治医生被他薅着头发骑在脖子上,想逃也逃不掉。
伤口越撕越大,淌了满地的血,正主却还生龙活虎,踩着手术台打烂了天花板,蹿到通风管道试图逃跑。容易没办法,只好带着保镖冲进去,按住沈痴强行全麻,才把这小小的缝合手术做完。
“现在麻药劲儿还没过呢,一开始学猫叫,后来学狗叫,再后来学狼嚎,现在可能又换物种了吧。”容易疲惫地说。
沈痴从被子里伸出一颗头:“我是臭鼬。”
吴执强忍着不去扇他一巴掌,转身出了房间。
清晨的茶水间空无一人,吴执在窗前咬牙切齿:“真是疯得不轻。”转头质问容易:“你怎么不把他捆起来。”
容易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很快又放弃了争辩:“……我的错。唉不提这个,朱莉娅那边怎么样?”
吴执皱起眉头。
前一晚,金乌大厦,927室。
变故来得突然,众人都慌了手脚,止血包扎乱做一团。朱莉娅受了伤,任勇又是个不顶事的,只会抱着沈痴干嚎,容易只好担起责任,很快便随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吴执不能走,他要先解决祸患。
按理说恶鬼见血会更加失控,但方圆圆却好似恢复了神智,怔怔瘫坐在地上。吴执立剑于胸,在她面前站定,却又有一人拦在他面前。
吴执冷声道:“你做什么?”
朱莉娅捂着脖子,表情痛苦,几乎发不出声音:“你又做什么?”
“自然是斩草除根。”
“你……咳咳。”朱莉娅又惊又怒,“她刚才确实是失控了,但如果你与她易地而处,难道能比她冷静?你知道她有多无辜!”
吴执眼神清明冷静:“人生气不过伤己,鬼动怒却要伤人。若哪日我因自怜身世,将你与沈痴置于险境,你自然可以杀我,我必不怨你。”
“自怜身世?吴执,你不要太好笑。你含着金汤匙出生,扪心自问,你究竟吃过什么苦?你知道什么叫苦命人?等你被爱人害死,再来说这番大道理吧!”
吴执眼神愈冷:“区分善恶正邪,用不着样样苦都吃过。鬼就是鬼,你这样过分共情,只会害了自己。”
“你说善恶正邪,好,那周强与她哪个是善,哪个是恶,哪个正哪个邪?你明知道命运对她不公平,还要将错就错吗?”
吴执向前踏出一步:“有她在,这楼里谁能安睡?”
朱莉娅也寸步不让:“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大开杀戒?”
“那你又怎知她不会?”
朱莉娅努力平复着呼吸,抿了抿嘴:“你我非鱼,当然不知鱼。方圆圆就在此处,一试便知。”
朱莉娅转身向方圆圆走去,地上五个香炉嗡鸣作响,流转的法阵发出微弱的金光,在这个房间里,这就是隔绝人与鬼最后的屏障。
朱莉娅抬腿便要跨进去,被吴执一把拉住。
“她会杀了你。”
“她不会。”朱莉娅低头看向方圆圆,喃喃重复道,“她不会的。”
又一滴血泪砸在地上,青黑手掌颤抖的伸出,死死攥住朱莉娅的衣角,一阵低不可闻的啜泣声响起,而方圆圆,始终没有抬头。
记忆在此处戛然而止,窗外的太阳渐渐升起,照在吴执与容易的身上脸上,有些刺目。吴执倒退回阴影里。
“怎么了?”
容易还在等他回答,但吴执实在不知道如何描述昨晚那奇异的温情,只好搁置不提:“没事,方圆圆……还在法阵中,我来时加固过,六个时辰内她决计逃不出。”
“那朱莉娅……”
“和她相谈甚欢。”
“朱莉娅,朱莉娅……”容易将这个名字在舌尖颠倒几遍,“她真的很特别,我知道女性的共情能力普遍要强过男性,但这种善良往往是不理性的。朱莉娅不一样,她的共情并不显得敏感、脆弱,反而很有力量,一点也不……女性化,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吴执的回答干脆利落,“你就是喜欢她这个?”
“当然不只……我没……我不是……”容易镇定下来,指着吴执,“陷阱问题,我拒绝回答。”
吴执不在意地转头看向窗外。
容易被戳破了心事,反而坦荡起来,靠在窗台上,主动交代:“好吧,我确实觉得朱莉娅还不错,聪明独立,是个实干家,但同时眼睛里又不揉沙子,有些理想主义。你知道我一向欣赏这类女性。”
吴执罕见地表示了认同:“朱莉娅确实很有个人魅力。”
容易乘胜追击:“那沈痴呢?他有什么魅力?”
吴执噎了一下:“……你突然提他做什么。莫名其妙。”
容易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我只是觉得,沈痴也挺有魅力的。”
“我看你是累糊涂了。”
“你不觉得吗?”
吴执抱着胳膊,定定的看着他。
“那天在沈痴家聚会,你可一直在关注着他呢,哎呀呀,我还是第一次见我们家小叔和人聊得这么开心。”
“你很闲吗?”吴执皱着眉生硬的开口,“跟我在这里扮情窦初开的闺中密友?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公司要打理吧。”
容易乐了:“什么时候沈痴成了你避而不谈的禁忌?稀奇稀奇。不说算了,我猜也猜得出来,他莽撞粗傻,俗不可耐,一身蛮力,半点墨水也无,你这么一个遗世独立的高洁之士,肯定烦透他了。”
说完,容易就转头往外走:“我这就去给他办手续,找个郊外的疗养院,送得远远,保准让他三个月不来碍你的眼。”
容易的身影在门口消失,十秒后,又退了回来。他靠在门上:“你还真不拦我。”
吴执自顾自望着窗外,眉梢多了几分轻快:“激将法对我可没用。”
“那也得试试才知道。”容易笑得暧昧,“何况你说与不说都一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对他有好感。”
吴执冷哼一声,投给他恼怒的一眼。
太阳愈升愈高,清晨的薄雾在暖阳中散去,日光照的人睁不开眼。吴执身侧的阴影渐渐消失,他重新暴露在阳光中。
这显然让他在与容易的对峙中处于弱势。
“那是因为……”吴执不得不再次退回阴影中,语气烦躁,“你没听说过吊桥效应和黑暗效应吗?人面对危险,会不由自主的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本来就容易引发错觉,更何况那天我和他被困在完全黑暗的楼梯间里。在感官失效时,人往往会感受到脆弱,会去追逐抓住同伴的安全感。我会对他的所谓‘好感’,只不过是大难不死的后遗症罢了。”
“大难不死的后遗症……有理,有理。”容易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摆出一副信服的样子,“照你这么说,若当时在场的不是沈痴,你也会如此咯?”
吴执骑虎难下,僵硬的点头:“自然。”
“我记得……当时任勇也在吧。”
“你这例子也太极端了。”吴执话锋一转,挑了挑眉,“若你在那里,说不定我也会亲近你呢。”
容易面容一肃:“感谢小叔的认可,侄子我宁折不弯。”
吴执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晌午时分康乐市西关医院 333病房
朱莉娅放轻脚步,小心的推开房门。容易不在,简陋但整洁的病房中,只躺着一床病人,裹着厚厚的被褥,吴执正靠在床边念书,他咬字清楚,每个字都放得极轻缓,说不出的松弛与愉悦。
朱莉娅仔细一听,是《彼得潘》。
看见朱莉娅,吴执放下书,颇为诧异:“容易没和你一起来?”
朱莉娅看床上裹得蚕蛹一般的沈痴,不自觉压低声音:“我没见到他。”
“他去找你,说有些事要与你商量。”
“抱歉,手机没电了。”朱莉娅拿出黑屏的手机晃了晃,担心地望向沈痴,“他没事吧?不是外伤吗,怎么盖得这么厚?”
吴执轻咳一声,合上书本:“这里空调开的有些低。我去通知容易,你们聊。”说罢转身出去。
朱莉娅小心翼翼地唤了两声沈痴,床上那大蚕蛹便蠕动两下当做回应。她走近一看才发现,那被子将他从头到脚裹住,上下还用两根绳子系紧,粽子一般包得严严实实。
朱莉娅吓一跳,赶紧给他松开。一个凌乱的脑袋伸出来:“我的妈呀,憋死我了。”
“什么味儿这是。”朱莉娅三两下把他扒拉出来,“怎么回事?”
沈痴哭丧着脸:“我记不清了,我醒来就看见吴执阴森森地盯着我,呲着一口大白牙假笑,跟什么变态杀人魔似的,还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朱莉娅很难将沈痴的描述和吴执联系在一起,“什么问题?”
“他问我,你是什么东西?我说,我是沈痴。他说,不,你是臭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