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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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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好的马驮着三人都很难跑快,好在集镇离码头不算太远。
如血残阳,夜幕降至。曲悠然靠在安知命的怀里,倒也不急。毕竟这一路她翻江倒海,已实在经不起颠簸。
后面的薄雨落撇着嘴,翻着眼。若不是安知命夹在中间,她早已小动作不断。
码头集镇所聚集的绝大多数是做苦力的,热闹有余,但繁华不足。
街道两旁除各种生意外,满是下棋和打牌的人。看的人远比玩的人多。落日余晖,光线昏暗。但众人的兴致却依旧不减。
也不知哪里的好事之徒突然吹起一声响哨。
众人一阵吵闹在寻摸怎么回事,忽然就发现一男两女骑马而来,瞬间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路口。无一例外都对马上光着膀子的男人露出羡慕而嫉妒的眼神。
码头集镇的女人向来很少。随着马蹄一步步迈出,还没看清马上的女子是何模样,兴奋的口哨声已此起彼伏。
可随着马儿越走越近,看到薄雨落和曲悠然这样难得一见的美女真容之后,众人反倒沉默了。
下棋的继续下棋,玩牌的继续玩牌。街道瞬间恢复如初,就好似这匹马,这三个人根本走在接到纸上一样。
曲悠然大惑不解,小声问道:“他们怎么了?怎么看到我们跟见了鬼一样。”
安知命笑道:“我猜十有八九是因为他们已经见识过后面那位小祖奶奶的厉害这会变得如此老实。”
确实如安知命所说,这两天这个满口闽语的小姑娘已给不少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吃过亏的人现在宁愿去深山野林招惹母老虎,也绝不敢再打这小姑娘的坏主意。
薄雨落就像是瘟疫,人们现在她的态度是唯恐避之不及。面对此情此景安知命似乎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虽然他也知道薄雨落的本事,但总还是不免替薄雨落操心。
安知命好心说道:“丫头你就不能改扮一下装束吗?”
“阿兄你不是说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子吗?我装束怎么了?你好奇怪哦。”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女扮男装,这样会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为虾米要为他们而女扮男装?哼,你长得金水,你怎么不为了他们男扮女装?真有意思吼。我跟你讲哦,你要是肯打扮成女人的模样嘞,我就打扮成男人的样子。”
虽然薄雨落对曲悠然并不友好,但曲悠然心中却越来越欣赏薄雨落。她觉得这小姑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活的实在要比她有意思的多。
安知命苦笑道:“我也知道有些不老实的混蛋该打,打死都不为过。可一山要比一山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
薄雨落一听安知命要开始老生常谈,不等安知命说完抢说道:“有你这个大保镖在身边吼,我跟你讲啊,该怕的可不是我而是他们哦。”
“唉,我又不可能一辈子在你身边。”
“啊?你说虾米?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又不可能一辈子在你身边。”
“你没驾奔吼,说话这么小声的。从不可能后面我一个字没听到,你把那几个字再说一遍。不可能前面的我听清了,就不用说了。”
安知命回过头,看了一眼调皮的薄雨落。
薄雨落笑道:“好,下一次吼,下次我一定乔装改扮成个俊俏迷死人不偿命的烟盗。到时候有水当当来招惹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哾。”
薄雨落吐出舌头对安知命做了个鬼脸。
其实安知命知道薄雨落只要脾气不改,装扮成什么模样其实都一样,但他还是忍不住每次要说。
就像是父母嘱咐孩子,明知说了用处不大,还是不免每次都要交代一番。
薄雨落一听到安知命开始说教,手从后面伸来控制马缰,打马狂奔。
眼看就要到酒楼,安知命连忙说道:“我们先去药房吧。”
朱颜那里什么药都有,为何要去药房?薄雨落一听便明白其中意思,她虽好奇却没有问。怕言多必失,于是她在马停下后,便第一时间往酒楼里跑。
安知命假意问道:“丫头你去哪?”
薄雨落回过头笑道:“我好饿要驾奔先。你们去啦。我在酒楼等你们吼。”
安知命叫道:“丫头,钱,钱!”
薄雨落头也不回,跑着的同时已把一个揉成团的银票扔来。
安知命接住银票摇头笑道:“这丫头,唉。”他带曲悠然来到药房前。
看着巴掌大的店面,曲悠然充满希望的眼睛再次变得暗淡无光。
看着在马背上发呆的曲悠然,安知命安慰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药房小不代表种类少。你在马上休息,我去帮你把药买来。”
安知命对曲悠然还有许多疑惑。想套出方子到时找朱颜问问看是否真能解毒。
可曲悠然并不想麻烦安知命,她决定和安知命一起。
码头这边都是些干粗活的人,常备的药材少的可怜。店里除了金疮药、跌打酒,其余多是些治愈风寒的药。
安知命默默记下方子,他的记性还不错,只听一次便把药名全都记住,只是用量多少却是记不下来。看到曲悠然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觉得可能是他多虑。曲悠然所说不一定是假。
时间还很充裕,安知命并没有急于告诉曲悠然他有办法,他还想再观察一下。
酒楼中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卒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不缺,唯独缺的就是女人,因为酒楼里几乎全是男人。
男人看到女人眼睛中总会闪动着异样的光芒。看到漂亮迷人的女人更是如此。
虽然安知命就在曲悠然的旁边,但众人看曲悠然的眼神却像是安知命根本不存在一样。
薄雨落显然比安知命更有震慑力。每个看着曲悠然的男人眼神中都冒着火光,直到曲悠然和安知命来到薄雨落桌前桌下,熊熊烈火瞬间被浇熄。整个酒楼再无一个胆大的好事之徒敢盯着曲悠然看,甚至连偷看一眼都不敢。
薄雨落放下手中正撕扯的鸡腿笑着招呼两人赶快坐下吃。
向隅而泣,举座不欢。
曲悠然并不想因为自己沮丧的心情而影响到眼前这位可爱的小妹妹。她露出违心的笑容坐下,拿起一块鸡肉便开始大快朵颐。
薄雨落见曲悠然很豪爽,不是扭扭捏捏之人,笑着问道:“阿姐你喝酒么?”
曲悠然说了个“喝!”字,薄雨落便要给曲悠然倒酒,曲悠然把杯子往旁边一拨,换了只大碗。
薄雨落毫不犹豫就给曲悠然慢慢倒了一碗。
喝醉能忘掉一时的烦恼,却不知道能不能盖过毒发的疼痛。
曲悠然并不想死的太过痛苦,一向不喝酒的她,端起碗一饮而尽。一碗之后又是一碗,但不知为何越喝却越清醒。
酒是情绪宣泄的一种方式。看到眼眶微红的曲悠然,安知命已不忍继续看下去,问道:“溪云和朱姐什么时候能来?”
“许姐姐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来,至于朱姐姐嘛,那就不知道了。”
安知命一听吃了一惊,急道:“怎么?朱姐去哪里了?”
薄雨落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在观察安知命的眼神。看安知命并没有指示,她便实话实说。原来朱颜昨夜接诊出去至今未归。
一听到朱颜不在,安知命立刻着急起来。他本想着有朱颜在,曲悠然定可万无一失。可如今朱颜不在,解药要去哪里寻找?
就在安知命愁眉不展之时,门口大大咧咧走进一人。
喧闹的酒楼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看着进来之人都在窃窃私语,小声议论。
来人是江湖令上千两悬赏的恶人快刀,卓伟。
卓伟花红涨到千两,只用了短短的两年时间。他的长相并不出众,很多人先认出的并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刀。
卓伟的刀很特别,刀身全是洞。据说每有一个出名的人栽倒在他的刀下,刀上便会多出一个洞。
刀上如今已有三十五个洞,这代表着已有三十五个好手死在他的刀下。
酒楼里突然来一个卓伟这样的杀星,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不少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安知命从曲悠然的眼神中就能看出卓伟肯定是来找曲悠然的。而卓伟走来的方向,印证了他的眼光没错。
卓伟是江湖令上花红千两的人,怎么敢如此招摇在此现身?这人爱财如命,却没听说好色。安知命很好奇曲悠然为什么会被卓伟盯上。
一直在大吃大喝的薄雨落看到一个陌生人目露凶光,也不问招呼一声便坐下来,脸上立刻显露出几分不悦。她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安知命问道:“你朋友?”
安知命摇了摇头。
卓伟并不认得安知命,他盯着对面坐的曲悠然。把刀摆在安知命的面前,似是在警告安知命不要随便乱动。
薄雨落被卓伟失礼的举动激怒,放下鸡腿说道:“你是不是没长眼睛吼?”
卓伟瞪着薄雨落道;“你说什么?”
薄雨落以为卓伟没听懂,放慢语速说道:“我跟你讲吼,你呢最好趁祖奶奶没生气前滚去别处,不然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卓伟看着眼前满嘴油,一脸稚气的小姑娘只觉好笑,不屑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小妹,我叫卓伟,快刀卓伟!”
话音刚落。卓伟拿起刀虚晃两下,刀再次放回桌上时,刀面上已多出一层薄如蝉翼的木片。
薄雨落丝毫不惧,拍案而起怒道:“淦,要打就打,少来这套!”
卓伟看到桌面瞬间多出个掌印,桌子却没有因此垮塌。显见眼前之人也并不好惹。
卓伟不禁又看了一眼光着膀子的安知命说道:“两位还年轻,没必要来蹚这趟浑水……”
不等卓伟继续说下去,安知命拉着薄雨落坐下笑着说道:“我可以不蹚这趟浑水。不过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吧!”
还不等安知命发问,曲悠然指着卓伟的鼻子大声道:“你滚,我是不会把藏宝地点告诉你的!”
此话一出,本就已成为焦点的这里更加引人瞩目。而安知命也已知道为何卓伟会找上曲悠然。宝藏这种事,藏都藏不赢,哪有明目张胆在公共场合喊出来的?他心中叫苦。
卓伟已有些失去耐心,上手就要拉曲悠然走,嘴中说道:“说不说可由不得你。”
可卓伟的手还没碰到曲悠然就被安知命拦下。
卓伟瞪着安知命问道;“你想试试我的刀是否够快?”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想要找她的人可不止你一个。你要带她走最好想想清楚。”
卓伟大笑道:“还有谁?还有谁敢跟我卓伟抢人?”
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我!”
卓伟猛然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很单薄,一脸病态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站在不远。他一眼就认出是金向元。
金向元也是臭名昭著,在江湖令榜上有名。和卓伟花红悬赏相近。他的一手百步飞针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绝技。
看到金向元,卓伟的脸上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金向元冷笑道:“姓卓的,你说是你的刀快呢?还是我的飞针快?”
近距离肯定是卓伟的刀快,但远距离必定是金向元的飞针快。这是三岁孩子都知道的事。
卓伟笑道:“当然是金秀才你的飞针快,我的刀在你的飞针面前简直就像是蜗牛在爬,根本屁都不是。”
“哈哈哈哈……好,很好。那你说她该跟谁走?”
“你,当然是跟你!”
金向元喊道:“那女人,你还不快过来?”
卓伟依旧心有不甘,他正想靠曲悠然接近金向元。可还没等他转身就看到金向元已经转身飞奔,就似见鬼了一样。
金向元看见的并不是鬼,而是一个人。一个身高不足四尺,长相尖嘴猴腮的人。
这人佝偻的背上挂着一把链锤。链锤的长度几乎和他的人一般,看来十分滑稽,有些像猴戏里的猴子。
猴戏里的猴子很可笑,可这人却一点也不可笑。非但不可笑,还很可怕。金向元看到这人更是怕到撒腿就跑。
因为这人正是职业追令人侯万成。和侯万成一起的还有个叫陈百战的,两人合称阴阳双煞。
卓伟并未发现已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的侯万成,只是从金向元的反应中看出事有蹊跷。可还没等他查看身后,眼前又有突发状况。
随着一阵‘咚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至近,门口忽然钻进一个高有九尺的巨汉,一下就把照进的残阳遮住大片。酒楼里瞬间都暗了许多。
飞奔中的金向元看到门口正是侯万成的搭档陈百战,吓得面如土色。他想听下破窗而逃,却已刹不住脚步。因为恐惧而过度紧张,他甚至忘记可以用飞针就硬生生撞了上去。想以蝼蚁之躯撼动大象。
陈百战看到金向元,连忙转身。就听‘叮咚’一响。金向元结结实实撞在一面巨大的铁盾之上。
陈百战庞大的身躯,配一面铁盾做武器。看起来活像是一只八王,十分好笑。可卓伟现在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陈百战和侯万成一向形影不离,胖大的陈百战都已经来到,侯万成肯定早已到此。
卓伟现在才知道刚刚金向元看到的应该并不是鬼,很有可能就是侯万成。一想到侯万成就在身后,卓伟不寒而栗,满心在想改如何逃离。
金向元一头撞向铁盾似乎被撞醒,忽然想起飞针绝技。这时的他不是立刻将飞针出手做殊死一搏,居然还想着拉开距离全身而退。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陈百战根本不给金向元出手的机会。只看金向元脚下一动,紧跟上前,巨大的铁盾也随之而后。
金向元虽然先动,可陈百战步伐巨大,才不过一步就已赶上金向元。
这时侯万成大声喝止陈百战,可陈百战压根没有收力的意思。一盾牌向金向元脑顶敲下。
金向元一声惨叫还未完全叫出,已经脑浆迸裂而死。
酒楼众人看到无不惊恐,不少人胃中已开始上下翻腾想吐。
侯万成埋怨道:“你呀你,你这个败家东西。你把他脑袋打碎。没有脑袋谁认?谁我们这一千两银子?像你这般大手大脚,我们几时能富裕的起来?”
侯万成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和他猥琐的外貌严重不符。纵然薄雨落是亲耳听闻,还是不敢相信这好听的声音竟然出自侯万成之口。
薄雨落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惊奇的问道:“是你在说话?”
侯万成顿觉身后可爱的小姑娘并不可爱,他转身冷冷看了一眼薄雨落,又看了一眼安知命。
安知命回之以笑,侯万成这才回道:“是!”
这时陈百战笑着说道:“你又没孩子老婆我真不知道你把自己活成个铁公鸡是为了什么。才不过一千两而已。跟宝藏相比,根本不值一提。”陈百战说完,本是鸦雀无声的酒楼忽然响起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
笑声出自薄雨落。薄雨落实在没想到陈百战这样‘顶天立地’的居然是个娘娘腔。
第一次听到陈百战声音的人都不免会发笑。陈百战听到笑他的人从不手软。所以随着他的名声越来越大,敢笑他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多年来已没人敢当面嘲笑他的声音,以至于他都已经忘记他的声音其实很怪。
笑声不仅能代表欢乐,有时候还能揭露真相。听到薄雨落的笑声,陈百战怒火中烧,举起盾牌就朝薄雨落砸去。
侯万成见状连忙冲上去抵住陈百战的盾牌说道:“别冲动!”说话时还对陈百战使了个眼色。
陈百战这才注意到正在喝酒的安知命。他虽然生气,却已冷静下来。毕竟谁都不愿轻易得罪江湖榜中第一和第二的朋友。
薄雨落看到陈百战怒气冲冲而来,却突然哑火。丝毫没有一点收敛,反而做了个鬼脸挑衅。
陈百战见状,恨不得一盾砸向薄雨落的脑袋。可他当然不能砸薄雨落,所以就挥舞着铁盾去追趁机逃跑的卓伟。
卓伟的身法很快,可陈百战的身法更快。没人能想象的到以陈百战这样的身材会有如此的速度。
顷刻间,陈百战便已来到卓伟的面前。为争取一线生机,卓伟抽刀而上。
江湖中练快刀的人很多,能把快刀这个名号叫响亮的却并不多。
卓伟的刀的确很快。这一刀在绝境中更是快的惊人,连他自己都未想到他的刀竟可以如此快。
同样没想到这一刀会如此快的还有陈百战。他不认为一个千两花红的人能砍出多快的刀。因为超出预想,他上来便已身中一刀。
但卓伟并未想过这一刀会有如此效果。所以这一刀虽是拼命,却并不致命。
一个想活命的人找拼命的人拼命并不是一件理智的事。
陈百战很有经验,虽伤不乱,迅速冷静下来。看卓伟又是一刀劈来,他满是怒气,却选择先避其锋芒。
而卓伟看到陈百战闪开,也没有恋战,他的目标是跑而不是战。
两个起落,卓伟已临近门口。他已看到生机。黄昏的街上行人依旧很多,而他又不是一个长相出众的人。靠着街上众多行人的掩护,他认为阴阳双煞便很难再找到他。
没有人真的想死。找人拼命通常是迫不得已。生机一旦出现,赴死的决心就会动摇。
将要踏出酒楼的那一刻,卓伟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人在最放松的时候,往往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陈百战赌定卓伟再也砍不出刚刚那快如闪电的一刀。所以当他再次出手时,卓伟已只能束手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