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安城》冬眠月球

5、迷失于上班途中（1）

　　周六的早上，阿尘和小花正在吃早餐。
　　“嗨~花花儿~有你的信。”窗户边十一正在翻进来。
　　“诶诶诶，门在那儿呢。”阿尘一脸看灰尘的表情。
　　“我知道。”十一满不在乎，“我就是喜欢翻窗。这样就可以看到你看不惯我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略略略~”
　　“呵，小沙貂。”
　　“我是松貂，不是沙貂!”
　　阿尘和十一针锋相对。虽然十一怕阿尘怕得要死，但是有小花在一边就不同。
　　“小花啊，是谁的信？”阿尘不理十一，换了个更关键的问题。吾家有女初长成，别不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屁孩写的情书吧？
　　“花花儿的同学，好像是叫小裳的女孩子”。十一心说，要是是男生的信我早就偷偷丢了，哪里轮得到你？他敷衍道：“最近在流行吧，女孩子之间的互相写信。”
　　“你这个冒牌邮差，没有偷偷看信件内容吧？”
　　“放屁!不许侮蔑我的职业道德!还有我哪里冒牌了？”
　　“哦？”阿尘露出了不相信的眼神。“上下九街十三巷你都搞清楚了么，你个菜鸟。”
　　“呵，我虽然是刚刚上任，但是我对地形熟得很。不像某个送货工，还要靠罗盘和问路。”
　　“磨刀不误砍柴工，比某个一迷路就靠方向感硬闯最后不得不翻人家窗的小鬼好多了！”
　　“呵，有本事我们比一比啊！”“比就比!谁怕谁？”
　　“好，要是我赢了，你就把花花儿许配给我!”十一成功被挑起战斗欲，口出狂言。
　　“要是我赢了，你就再也不要出现在小花面前!”阿尘不甘示弱。
　　十一从包里取出一堆信件，在阿尘眼前堆成两叠，然后细心地从高的那一叠上抽出几份放到矮的一叠上，直到两份变得差不多高。他把一份推给阿尘。
　　“就比谁先送完手里的信。”
　　阿尘低头一看，第一封上的地址赫然写着“鹰壁”，他不禁大怒：“喂，你作弊啊！”
　　十一已经没影了，走廊上传来他放肆的大喊。“比赛已经开始啦！哈哈哈哈——”
　　“你耍赖——”阿尘追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刚刚拆开信的小花在无语。“……两个白痴。”
　　阿尘下了楼，那只可恶的貂早已跑远。为了不让小花的终身大事草率地尘埃落定，他决定收起吊儿郎当，认真应对挑战。
　　以人类的智慧，他将一摞信件简单分了类，从近的开始送起。这事儿和他的本职工作差不了多少，所以他做的得心应手。他在绕来绕去的道路中穿梭，以迷之路径快速消耗着手里的存货。附近的人看见他，都热情地打招呼：“阿尘啊，今天也上班么？”阿尘一一回应，并且同时身上收获了一堆“挂件”——那是街坊们让他顺路捎带的，当然，其中一部分就是他的报酬。
　　好在，虽然“挂件”越来越多，却大都顺路，他便没有拒绝。
　　“等，等一下！”
　　在路过一个屋顶的时候，他听见有人似乎在喊他。他以为又是哪位需要捎带服务的邻居，就耐心地停下来等待。没想到，声音竟然是从下方传出来的。
　　“我在这！我在这！”声音很急很慌，阿尘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秃顶的中年大叔形象。他走过去，朝下看。
　　那里是一堵墙，以九安城的平均水平来看算得上平平整整，却有一个阳台突兀地插在墙里，而且那里并没有门。
　　一个秃顶的中年大叔，正在那里疯狂地又叫又跳，见到阿尘看见了自己，显得欣喜若狂，拼命挥手。
　　看了看大叔下方光洁的墙壁，阿尘由衷地称赞：“大叔，没想到你的攀爬能力这么好，连这种地方都能爬的上来。”
　　“好个屁！小老弟，能不能想个办法把我拉上去？”
　　他焦急地在原地打转转，显然已经头疼已久，甚至没在意阿尘的称呼。
　　阿尘示意他稍等，片刻后，不知他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绳子挂了下去，示意大叔顺着绳子爬上来。
　　大叔看着这根细细的长绳，又看看上方十数米的高度，无语道：“这位老弟，我觉得你要么是低估了我的体重，要么是高估了我的力气……”
　　阿尘倒是不以为然：“试试嘛，说不定你能行呢？”
　　大叔嘀咕，试也没用啊，又不是电影。可为了证明自己至少尝试过，他还是把双手放到了绳子上，向上一拉，没想到还真的让双脚离地了，似乎比预想的要轻松的多。
　　他意外于自己突如其来的大力，竟然憋着一口气爬到了屋顶，终于得以脱困。
　　“诶呦，诶呦，累死我了……”大叔肚子上的赘肉一抖一抖，估计几年内都没有过这么激烈的运动过。
　　看看下方，那阳台竟然不见了，不知是感应到大叔已经不在那里，还是本就规律如此，原本能落脚的地方已经是一片平坦的垂面。
　　“艹，这城市，会吃人的啊！”大叔忍不住爆粗口，心里又惊又怕。如果他还在那里，说不定就被这城市吃掉了。
　　在之前三十年，他都从没打算踏足这里。然而他的公司因为一些原因搬到了隔壁市，他也只好调整作息，起一大早开车去隔壁城市上班。虽说路上就要两小时，但是好在规律。今天他提早出发，决定去公司加个早班，结果半路车子抛锚，不出意外的话反而要迟到。最近的路径是穿过九安城，于是为了他十年未曾缺席的全勤记录，他决定赌一把。
　　结果没想到，这城市根本就是个活的怪物。他走到死胡同，想要退出的时候，回头一看，门不见了。更要命的是这里似乎没什么窗户，他拼命大喊呼救，却也没有人来，直到阿尘从屋顶路过。
　　见大叔已经脱困，阿尘安慰几句，准备走人。外人进入九安被困，这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看起来这大叔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拉住阿尘不放。
　　“小兄弟，带我去城东边的大路上好吗？我有件急事！”
　　“啊？什么事？很急吗？”阿尘心里还想着完成和十一的赌约，城东不在他送信的范围内。
　　“上班！还有半小时时间！”
　　阿尘无语。虽不算死里逃生，但这回也是迷路遇险，这时候你脑子里想的，竟然是上班？
　　“你是说，你想在半小时内，从这里赶到城东？”
　　“最好是二十五分钟内赶到。我看出来你对这边的路很熟，拜托拜托！”
　　中年大叔殷切恳求，阿尘做不到无视他然后走掉——主要是后者一直拽着他的手。
　　他只好说：“以我知道的情况，半小时是绝对到不了那里的。”
　　“为什么？”大叔不死心，“我方向感很好，这里离城东已经很近了。”
　　“因为你错过了大运转。”阿尘淡淡说，“城东那边的入口在8点后就会封死，变成一堵由几十层高楼组成的墙，另一边就是悬崖峭壁，根本下不去。”
　　“大运转？”
　　“九安城每两个小时左右有一次大运转，地形会改变，别说外来人，九安居民也很容易迷路。刚刚把你困在阳台上的应该是城东的大运转。”
　　大叔立刻抓住了漏洞：“我已经困在这里一个多小时了，既然两小时地形就能改变，那么下一次变化不是马上就到了吗？那时就可以出去了吧？”
　　“不行的，下一次大运转在城北，这里要等到下午才能恢复。”
　　“……”
　　大叔哑口无言，他很想吐槽，你们是怎么在这种诡异的生态中生存的。仿佛看出了他所想，阿尘直言：“其实也没什么，对本地人来说，这就和公交地铁的运行一样，只要知道了它的路径就好办。诶，你知道有人利用大运转，乘楼房去上班的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大叔欲哭无泪：“那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阿尘想了想。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花费很高！”
　　一听有办法，大叔眼中亮起了希望的光芒：“什么办法？”
　　“但是可能比你这一天的工钱还要高哦？你确定还要用吗，请假不是更好吗？”
　　“我已经全勤了十年了，怎么能在今天半途而废呢！麻烦你帮帮忙，我会给报酬！”
　　作为一个懒散人，阿尘对于这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感到不解，但是想到有人在打游戏的时候费尽心思也要达成某个成就，他就释然了。大约这大叔是将全勤看做了某种成就，才想要保持记录。
　　既然是委托，那他就接下了。有求必应，是他对客户一向的态度。
　　“跟我走。”他向大叔挥挥手，转身跳下一个台阶，带着他朝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