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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哪家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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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染上了阴沉的灰。
侍郎府依旧弥漫着血腥气,风穿过长廊发出呜呜声。
幽暗又静谧,像冤魂的呜咽。
风压着沈绛芍,使她沉溺于被灭门的悲痛中,哭了很久。
眼睛难受得厉害。
好在军队暂时没有回来查看,否则,以她现在的状态,是跑也跑不掉。
那就跟着爹娘去吧,别让沈文黄泉路上寻不着姐姐。
可是不该就这样结束。
沈绛芍想着,要活下来,她要找到沈府落得此种境地的原因。
但是因为长时间的流泪,而且还未进食。
沈绛芍终是没撑住,晕了过去,倒在了已经冰冷的尸体上。
终于可以不用经过娘的允许抱她了,可好像已经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温暖。
再醒来时,沈绛芍躺在了梨花木床上,眼前已是模糊一片。
沈绛芍适应片刻,才发现——
她瞎了,哭瞎了。
而她却好似无所谓,摸索着坐起来。她怎么会在床上?
很快,不远处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小姐醒了?”
沈绛芍抱着被子戒备地往床脚位置缩,“你是谁?”
脚步声停下,房间内安静了片刻。
“小姐——看不见了?别怕,我是于致。”他声音放轻了,是安抚的意味。
沈绛芍听到这个名字才放松下来,于致是五年前调到她身边的侍卫。
可是沈府既是受的灭门之刑,那于致理应押入大牢,怎么会也留了下来?
“于致侍卫,你是怎么救了我?”他又是如何逃脱——
于致没有说话,只是用勺喂了沈绛芍一些润喉的水。
才缓缓开口,“别着急,听我细细与小姐道来。”
照于致所言,他当日正好出门采购。
采购结束,正要归府时便听闻沈侍郎府被摄政王宋聿带兵抄家。
于是在府外避了避风头,再回去时,就见沈绛芍晕倒在尸体上。
便一路躲着追兵,带她到了一间比较偏僻的客栈。
听完,沈绛芍心闷的难受。
或许沈府也并没有什么好值得她眷恋的,毕竟她的很多噩梦都发生在那。
却还是难受,难受得紧。
沈绛芍缓缓移动到床边,探手摸到了于致。
小心翼翼地倚着他,于致会意,把可怜兮兮的小人儿揽在怀里。
沈绛芍将头埋在于致怀里,恹恹地吸气,“我没有家了。”
纵使沈府给她带来诸多不幸,终归是个家。
不再是克制不住的大哭,只是暗暗的掉眼泪。
沈绛芍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哭了。
于致任由她抽泣了一会儿,而后压着她的肩膀,认真开口道,“小姐,如今外面很多追捕你的官兵,
我是府中的雇佣侍卫,未入奴籍,没有被当场抓捕的话,他们不会盯着我。”
沈绛芍用帕子擦了擦泪,“于致侍卫想说什么便说吧。”
“一辈子躲藏终究不是法子,我曾有幸救过明王一次,他说若有事相求便拿着信物去明王府。”
于致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拉过沈绛芍的手塞在她手心里。
将她的手握住,包紧玉佩。沈绛芍感受到手中的玉冰凉温润,定非凡品。
会了他的意,沈绛芍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要拒绝他的好意。
“于致侍卫使不得,这是你的物件,你大可以拿着这个玉佩去寻明王的庇佑。”
沈绛芍翻掌,想要把玉佩放回于致手中。
于致推拒,“小姐还是不明白,现在处境危险的是小姐。我听闻明王是位君子,通情理,向来有恩必报,
若你带着玉佩去求他施救,明王定当护你周全。”
权衡一番,沈绛芍开口问道,“那你又当如何?来日我如何寻你?”
“待我安排妥当,我会传书予你,也可去城西的首饰铺子,向店主寻我,他自会带小姐见我。”
于致话音刚落,门口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例行检查,开门!”
是官兵,于致将玉佩往沈绛芍袖袋里一塞,抱起她夺窗而逃。
待沈绛芍站稳,于致将幕篱戴到她头上,让她一直往北走。
因为时间紧凑,他交代完就转身离开。
沈绛芍压好幕篱,扶着巷子墙壁小步移动。
瞎了就是不方便,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看见。
周遭渐渐喧闹起来,应是到了街上。
如今的她还是粒米未进,加上身体本就比常人虚弱,沈绛芍必须尽快到达明王府。
显然这样走下去,她肯定是找不到。若在街上徘徊久了,很容易引起追兵的注意。
绛芍随手拉住一个人,做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被扯住的人语气慈爱,有些嘶哑,“小姑娘,你这是怎么啦?”
还好,是位老人家。
“阿婆,我要找明王,但是我如今瞎了,看不见,阿婆可不可以帮我带带路?”
老人家思索一番,这上京城里,有陛下的亲弟弟明王,还有那位“阎王爷”——“冥王”。
这女孩子,气质不凡,许是那位暴戾权臣惹下的风流债,看来也是一个可怜人。
既然不是明王,那肯定是——“冥王?我晓得的,你怎么会去找他呀?”
沈绛芍想好措辞,声音轻柔地告诉她,“我是从纪州老家那边来的,我母家出了变故,来这儿寻远房表哥庇佑。”
老人家一想,纪州那里怎么可能出亲王远房表妹,更加肯定了她是寻摄政王的。
“姑娘,那地方不远,我领你去。”
沈绛芍颔首,“谢过阿婆了!”
走了快三里路,那位阿婆告诉她,“到府门口了,前面有三阶台阶,剩下的就靠姑娘自己了。”
往日里,瘟神的府邸她是不敢接近的,看这位小姑娘也是可怜人,才送她到这儿。
“好,”绛芍在头上摸了摸,取下一支金簪,“多亏了阿婆带路,一点谢礼不成敬意,还望阿婆收下。”
阿婆是个实在人,死活不愿意收,与沈绛芍几番拉扯,才收下簪子,道过别后离开。
沈绛芍强撑着精神,叩响了王府的大门,这一敲,便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不一会儿,大门从里开启,“姑娘找谁?”
“民女求见明王殿下。”沈绛芍曲了双膝,跪伏在了地上。
守门侍卫蹙了蹙眉,“这里不是明王府,你找错地方了。”
沈绛芍艰难地站起来,头愈加昏沉,从袖袋里拿出于致给她的信物玉佩。
“劳烦您通传一下,这是殿下给的信物。”绛芍把玉佩递了过去。
侍卫接过后,打量了一番玉佩,还真是明王府的物件。
说来恼火,这次的事若不是明王从中作梗,何至将他家摄政王置于难为之地。
“姑娘稍等片刻,我将此物递呈到里面。”侍卫将东西转交给值班侍卫,交代了两句。
良久,沈绛芍才听到鹿皮靴踏地的声音,闲庭信步。
“这又是哪家的落魄小姐?”语调缓缓,颇有调侃之意。
这声音有些熟悉——
沈绛芍行了揖礼,“求明王垂手施救。”
面前这女孩十五六岁光景,香腮微晕,五官出挑,身姿纤弱,就是那双眼略微无神。
像是,瞎子。
这是找错人了?还是哪边派来的棋子?
不过既然她说自己是找明王的,如此有意思,那便收下了。
没等他重新开口,这女孩便晕了过去,倒在青石板铺的台阶上。
宋聿挑了挑眉,慢慢蹲下去,伸手拉过沈绛芍白皙的手。
“虎头戒?”宋聿勾起嘴角,用温暖带些薄茧的掌心轻轻拍了拍沈绛芍的脸。
然后起身理了理衣裳,对几位侍卫招招手,“把人带进去,好生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