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大人行行好》碎碎点灯

1、序章

　　元安二十八年，民间饭后笑资，都说沈侍郎沈超还惦念护国大将军沈江淮的夫人叶氏，刚出生的儿子与沈将军同年出生的爱女取名音调极近。
　　好一桩遭人笑话的糗事。
　　又说元安三十五年，沈侍郎一向体弱的儿子七岁夭折，夫人林氏哭天喊地，直哭名字不祥。可不是嘛，不久前，将军女儿丢了，自己儿子死了。
　　见夫人整日浑浑噩噩，沈超领着林氏去了暗市，买下一个男孩，在外唤名还作以前那样。传出此事后，百姓对两人更是议论纷纷。
　　以养子同样多病为由，不让那男孩出门，少有人见过他的相貌，此事便慢慢淡了下去，不再提起。
　　沈绛芍没有七岁前的记忆，林苑告诉她是因为她七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发烧好后就不记得事了。
　　有时候娘心情不佳，总爱打她，她不知道，为何娘亲如此不喜欢她，总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沈绛芍听不懂。
　　又有时抱着她哭，哭到一半又扬起手打她。
　　但是她知道面前的女人是她的娘，或许只是生病了，沈绛芍认为自己可以忍着。
　　有时沈侍郎会看到，但一般只是默默走开，除非她快不行了，才会把林苑拦下来。
　　爹娘与别人不同，说女孩子也可以像男孩子一样养着。
　　教她识字，骑马射箭，可女孩子该学的东西是一样都不让她碰。
　　同样也不让她出门，说是她如此体弱多病，不要出门的好，只有偶尔，可以带着幕篱上街。
　　记得十三岁时癸水初至，沈绛芍看着亵裤上的血迹以为自己快死掉了，哭着寻求娘亲的帮助。
　　她听到后，却是从枕头底下抽出鞭子，破口大骂，“你果然永远不能变成我的玿儿！”
　　随即鞭子落下把沈绛芍打的皮开肉绽。
　　月事带来的不适感本就严重，如此一来，沈绛芍像是奄奄一息，原来这样是不对的，是要遭娘讨厌的。
　　等到沈侍郎进来，拦下林苑，迷糊中，沈绛芍听见，“再打下去她就死了！”
　　“死了便死了，谁要养着那个贱人的孩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爹打了娘，还有呵斥声，后来娘就抹着眼泪跑走了。
　　后来不知沈侍郎去找她说了什么，林苑拿来几块长条形的布料，告诉沈绛芍这叫月事带，又告诉了她关于癸水的常识。
　　她面色不佳，沈绛芍小心翼翼地扯住她的袖子。
　　“娘，绛芍知道这是不好的事情，以后若来了癸水的时候，便不在娘亲面前出现，娘亲不要讨厌绛芍——”
　　林苑不说话，艰难地抬起手，僵硬抚了抚沈绛芍的头。
　　见沈绛芍绽出笑容，林苑又突然收回手，蹙着眉，“不准笑！”
　　沈绛芍多年累积经验，知道面对她要说软话，要从善如流。
　　“好，娘，我不笑了。”沈绛芍抿着嘴，林苑难得对她有亲昵的动作，沈绛芍眼睛里星光闪闪，全是笑意。
　　娘果然还是爱她的吧，是了，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
　　林苑离开了沈绛芍的院子，那女人要是知道她的女儿要如此讨好自己，不知会不会气到发疯。
　　从那之后，府里便派了专人来教她女红抚琴，礼仪规矩。
　　沈绛芍为了讨林苑欢心，学什么都用尽心思。
　　女红很快就学透了，已经能够绣出精美的绣品，气质也愈发端庄温婉。
　　只是古琴门道深，沈绛芍素来是追求细致的人，学得很慢。
　　可林苑越发不爱理会她，时间长了，沈绛芍也懂事地不去扰她。
　　偶尔爹和她多说几句话，林苑便会突然爆发，打她。
　　每每挨打，沈绛芍含着泪，不发出声音，听娘骂她是狐狸精。
　　沈绛芍不明所以，为什么连对女儿都要拈酸吃醋。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祸事来临。
　　和通六年，沈侍郎被人举报，称其结党营私，意图谋反。
　　摄政王宋聿领兵入府，将府邸上下亲眷就地正法，丫鬟奴才押送地牢，等待发配。
　　而军队却没有找到沈侍郎的养子。
　　那日，沈绛芍发现书房的一块松动地砖，翻起后竟然是一段通往地下的台阶。
　　沈绛芍思量片刻，走了进去。
　　待进入到深处，渐渐有了灯火，竟是一间密室。
　　沈绛芍打量了一下密室，映入眼帘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美人画。
　　两侧书架上塞了不少画卷。沈绛芍仰着头，她没怎么出过府，见过的人不多。
　　“不是娘亲。”沈绛芍很肯定她未曾见过画上的美人，但是那双眼却是让她感到无比熟悉与温暖。
　　沈绛芍伸出如葱般的细指扫过画中人美丽精致的轮廓，宛若天仙。
　　突地，沈绛芍感到脑袋一阵刺痛，玉指捻了捻太阳穴，缓和了些。
　　缓了片刻，沈绛芍扶着书架翻动了一下画卷，发现里面放着一个做工精细的红檀盒子。
　　盒子没有上锁，很容易就打开了。
　　里面是一堆信封还有帕子这样的物件，上面压着一枚虎头戒。
　　沈绛芍头疼更甚，却不由自主地拿起了这枚戒指。
　　倏然，上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好多人。
　　“还没找到？”隔着地板，沈绛芍听不甚清。
　　只觉得那人声音慵懒却不容辩驳。
　　“报告摄政王，还未找到沈桨玿。”在找她吗？这些人是谁？
　　被称作摄政王的男人踏了几步，“灭了门的种留不得，许是逃出去了，出去立告示悬赏。”
　　沈绛芍听见“灭门”二字，心忽地坠入谷底。
　　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把戒指套入手指，沈绛芍轻着步子躲在了柜子后面。
　　上方的声音慢慢消失，沈绛芍流下了泪水，凝结着从小到大对他们的爱与怨。
　　沈绛芍不敢掉以轻心，没有立刻离开密室。
　　只是抹了抹白玉似的脸颊，重新回到书架前，小心翻看箱子里的物件。
　　里面有一条细软帕子，一摸便是上好绸缎。
　　上面绣了一枝玉兰，清新风雅，边角还绣有两列诗。
　　“知月下素衣，礼乐中朱邸”
　　是姑娘家的帕子——
　　时辰差不多了，现在不是她该过分好奇的时候，沈绛芍合上箱子归回原处，往出口走。
　　出了书房，这才看到了令她彻底崩溃的一幕。
　　红色，映入眼帘的全是红色，被鲜血浸红的帘子与地砖。
　　几具尸体整齐地被码放在地上，几个姨娘，最喜欢她的弟弟沈文，还有其他弟弟妹妹，还有爹和娘。
　　他们的手被反绑在背后，眼睛被布蒙住，几乎都是被一刀割喉。
　　沈绛芍跌跌撞撞地跑到林苑尸体边，“扑通”一声跪坐下来。
　　“娘——”沈绛芍哑着声音，双手颤抖地抹干净林苑脸上的血迹。
　　可是，怎么都擦不干净，倒是她的手染上了腥红。
　　沈绛芍脸上挂满了泪，伏在她身上，“爹爹究竟惹上了什么麻烦？让沈府上下惨遭横祸！”
　　“娘还没告诉绛芍，为何如此讨厌女儿呢？”
　　“爹，娘，女儿不孝，无意苟活了下来——”
　　沈绛芍哭得悲恸，眼睛红肿得像一只受伤的小鹿。
　　她以膝替足移来到沈文身边，沈文才十三岁，为二姨娘所出，向来活泼朝气。
　　沈绛芍每每挨了打，夜里沈文便轻叩沈绛芍的窗子，送药。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正值年华的英气少年，死在了这个热烈的夏天。
　　“姐姐，我以后考取功名，我保护你，好不好？”
　　“姐姐，疼不疼？疼就吹一吹，呼——，疼就飞走啦！”
　　“姐姐莫要哭了，哭得小文都要难受死了——”

作者有话说

　　还在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