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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浪动与旧枝小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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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巡逻结束,温阳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那句“谁那么缺德,劝你学刀。”
啊,谁那么缺德啊。
温阳机械的叹了一句,发现根本赖不到主。
当初用刀属实是受限于身边的武器种类,照卜越的说法,他在系统性的学刀一途上,天赋稀缺。
他现有的刀法大开大合,毫无顾己之意,更不懂使力,可以说他现在能纯靠蛮力用刀,单纯就是刀好。身法也一塌糊涂,现有的一切技巧都是长久的战斗带来的经验。
自从他加入巡逻队,卜越就一直在空闲里指点他练刀,从基本功练起,那时还不太能看出端倪,卜越也常夸赞他耐力不错。
练着练着,卜越终于觉出不对味儿来了,温阳竟然就只有耐力不错,最多再算他格外勤奋。
温阳完全没有用刀的,不,更准确的说,是战斗的天赋。过往的经历为他留下了足够应激的本能与足够深刻的经验,倒是足够应付现在所能见到的小怪了。
但凡高端一点的,像温阳刚来第一天碰见的巨蛇,他还是不太能对付的了。
温阳没有因此转投其他,只是给每天都增加了一项固定的练刀的任务,先练刀法身法一类,再和卜越对练。
对于卜越愿意接下他这么个烂摊子,温阳还是很感激的。
他现在每天早上练心,晚上练刀,白天巡逻,巡逻结束的早的话,也开始被他们带着一起去部族的主道走一走,生活相当充实。
为温阳锻过刀的老先生死活不愿意见他,哪怕他是去办正事,取巡逻队的补充兵器,也一定要徒弟代为接待。察觉到老先生不愿意见他后,温阳特意去试探了数回,连老先生的影子都见不到。
是不愿见他,还是不愿见他手中的刀?
温阳有所觉察,但并不细究,老先生不愿见他,他便也不好为难人家。
部族内大都是以物换物,大家也都愿意免费送些东西给巡逻队的人,巡逻队里的同伴不多推脱,但也没有多占便宜。这里邻里之间都很熟,彼此也热情,连带着对温阳都多了几分热情。
大家都很好。
他也有在慢慢融入进来了,住在北侧靠边的林姨送了他一篮子苹果,给要的队友们分了几个,还剩下的两个,被温阳送给了赤浔。靠西一点的任大叔据传做菜特别好吃,尤其是烤肉,大家一起烤肉吃的时候割给过他一块,最后落到了彦池的肚子里,靠中央一些的燕秋手特别巧,会缝衣服,只是部族内布料的生产很少,衣物的产出更少。
画眉推着他去找了燕秋,照着他的尺寸订了一套衣物,按照画眉所说:“你这衣服跟这里一点都不搭,也不够合群啊,走吧,也不叫你穿草裙,给你订衣服就是了,大男人的害羞什么。”
衣服要等十来天才能拿到,所以现在,温阳还是穿着那套不够合群的衣服。
但他觉得自己现在,也没有画眉说的那么不合群。
为了防止惊扰部族外的一些夜行习性的怪物,部族内几乎没有夜生活。但也有些时候,大家会在傍晚聚在部族中央,有些人开始大喝特喝,也有些女孩子家不愿意凑近那些喝的醉醺醺的家伙们,聚在旁边研究乐器。
温阳在她们间看到了那天被卜越拿来进行并不成功的演示的湫折草。
她们吹出来的声音悦耳的多,像悠长的萧声,偶尔混杂进几声婉转的鸟鸣。
听着听着,温阳讶然的发现,卜越那天吹的时有时无,又时而报复耳朵的曲调竟然和她们吹的是同一首。
丹青告诉他,这曲子叫旧枝小调,族里的人都会哼一些,它的出处很杂乱,像这个部族里的人们一样来自不同地域。
这首曲子是大家以前居住的地方的曲调融合起来的。有人听着思乡,有人觉得静心。但总之,大家都会一点。
平日里要多注意的话,也常听见有人哼它。
温阳第一次听,就觉得有些熟稔。想不起来,他也不去细究,什么事都要搞清楚,对他来说太累了。
最近或许是因为未知的先天神的缘故,丹青和画眉都常出来走走了,画眉还好,丹青属实是难在办公以外的地方看见他。
温阳碰见他们时,画眉一路冲在前面,什么都看不厌,哪怕看过很多次,再看也还是一样的新奇。丹青跟在后头,无奈又略带笑意。
谁也没多注意对方,各自有各自的事做。
温阳流连在卖草药花种的地方,却苦于嗅觉不太灵敏,只能悻悻离开。
最近巡逻时碰见过几回大妖,卜越说这才是正常的时候碰见大怪的频率,看样子接了他的苹果以后,赤浔就没再回过族里了。
碰见大妖时,温阳就使不上力了,但他不怕伤,也能对上几招,前面几次解决的都还是没被污染的且未开智的妖兽——在这里生存的种族面对的主要的威胁就来自于未开智的妖兽,开了智的才被纳进妖族,以及被污染的怪物们。
而妖族的数量相较于妖兽,万分之一也不如。数量庞大的妖兽带来的最让人恐惧的灾难就是兽潮。
温阳对妖兽们都还接受良好,但也开始认识到赤浔所说的,人类存活的艰难性。
对于温阳来说,实力已经遥不可及的卜越,面对大妖也只能靠几个人合力对付。
直到碰见了一只被污染的鬼面猿,他好像才真正见识到了巡逻队的危险性。
对于别人来说的危险性。
鬼面猿这种东西,就算未开灵智,也比大多数妖兽聪明。之所以叫鬼面猿,是因为身上的花纹延伸到脑后形成一张鬼脸的模样,不过主要的攻击手段和这张脸倒没什么关系,它们是靠声音造成精神损伤然后用爪子抓人的。
最开始察觉到并出声警戒的不出意外是卜越,温阳甚至直到它出声才察觉到它的存在和方位。
这猴子上蹿下跳的太灵活,温阳他们根本赶不上,好在队伍里有个擅长精神控制的,晕了猴子一瞬,让卜越几人有机会逮到它。
在温阳印象里一向沉默寡言,和彦池简直是两个极端的佑宣拎着长刀又给被卜越捅穿后从树上丢了下来的鬼面猿来了两下。
一刀直接从已经有些破碎的头骨里穿了进去,又一刀给它的心脏来了个二次对穿。
他们也知道被污染的怪物不容易死,甚至担心先天神孕育中产生的影响,还比往常多捅了几回。
但是没用,彦池要把它扛上肩的时候,被砍的稀烂的猴子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它的指甲嵌进了彦池的手背,狠狠的咬住了他的手臂,温阳看见它的动作,手一抖,抬起无修就捅进了鬼面猿的腹部,意识到他的尸体在逐渐干瘪,温阳才迟缓的想起来,以前在深渊里,无修是能汲取尸体血气的。
来到这里这么久,真正死在他刀下的堪称没有,渐渐的,他都要忘了。
他怎么能忘了呢。
卜越看见温阳的刀能汲取污染,第一时间就举起大剑,削掉了彦池整条胳膊。
好在无修似乎连带着污染和血液一同吸收了,彦池胳膊上的污染蔓延的很慢,真的很慢,所以有救的,一定还有救的。
没了一条胳膊,彦池的脸色相当苍白,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但是,还没等他们找出来包扎用的布料,彦池胳膊上的断口处又开始出现血气蔓延的红纹了。
没用,为什么没用……
“我说老大,你要不别挣扎了,又不是第一次见了,给个痛快吧。怎么死前还非得让我体验一下断臂的感觉呢 。”彦池一会儿龇牙咧嘴的叫着疼,一会儿嬉笑着调侃卜越。
“等等,没有别的……”办法了么……看着卜越重新抬起的大剑,温阳想拦,却一句话都没说完,就看见卜越一剑下去,彦池慢慢丧失了生息。
太快了,都太快了。
温阳的大脑都还有些当机。他僵硬的转过头,看见别人已经退开,看见卜越在擦拭他的大剑,
大家都很沉默。
“卜越?”温阳试着让自己僵住的脑子动一动,眼看着卜越擦好了他的剑,甚至收了起来。卜越抬头看向温阳,神色淡然的说:“温阳,如果血气对你没有坏的影响,就处理掉彦池……”
卜越的话没能说完,温阳飞扑过来,揪住了他的领口:“我他妈刚才让你等等!”
“等什么?等污染进一步扩散么?”卜越的声音第一次听起来这么冷。“还是说,你觉得你能救他?”
温阳噎了一下,他没办法,无修不行的话,他就更没办法了。
“但是,或许别人……”
“清醒一点吧,温阳。我还以为,你带着这一身生死搏杀出来的招式,已经能学会认清现实了。”
“我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不知多少代了,彦池不是第一个因为这种伤死掉的人。我们为了救下他们已经数不清尝试了多少种方式了,但是没用,甚至因为往部族里带被感染的伤患,险些造成大灾。知道为什么部族里没人用短兵器么,就是因为污染。”
“离的远一点,不被伤到的可能性就更大一点。”
“按照往常的惯例,我应该直接杀了彦池,但是你的刀,让我以为还有希望。”卜越顿了顿,“好吧,我其实也是个没看清现实的人。”
“至少现在,你见识到了,你也没办法,不是么。”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被污染?”温阳有些冷静下来了,他狠狠的闭了闭眼,还是不太理解。
“污染在血液里传播的速度,就是这么让人难以置信啊。”卜越沉重的叹了口气,最后低头看了倒在这的彦池,“刚才就要跟你说,如果血气对你没有过坏的影响,就处理掉彦池残余的血液吧。”
“免得污染了别的生物。”
“至于被血液污染的地方,要靠丹青来处理。唉,不是所有生物都像苦鳄那么懂事,死了也有一身甲壳阻挡血液外流。”卜越边说边用灵力传了信。
温阳沉默的处理了残余的血液,又和他们一起等到了丹青过来,看着他用阵封之术带走了彦池和被血液浸湿的土地,最后跟着他们一起浑浑噩噩的回去了。
他今天哪也没去,直接向着住处的方向走了,大家都很沉默,特别沉默。
他今天好像,又害死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