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已作风前舞》未知去处

16、第十六章 沉*遗

　　雪如一整天焦躁不安，甚至晚上都辗转难眠，第二天一早仍是跑到小情家，红着脸问她桂花饼还有没有？
　　直逗得小情哈哈大笑，说就知道你爱吃，早就给你留好了！
　　“呐，这个给你。”小情递来一个红色物什。
　　雪如接过，摸着上面的精致刺绣，问道：“这是什么？”
　　“护身符啊！昨天是八月初一，我特地去千灯神庙给你求的。”小情得意洋洋。
　　雪如心中感动：“姐姐，谢谢你。”
　　小情笑：“自家姐妹，还用得着谢来谢去？”话锋一转，“不过，你要真想谢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
　　小情攸地可怜兮兮，抓着雪如衣角，生怕她拒绝似的：“你可不可以……再煮茶给我喝？昨天那一壶我喝光啦，再照你的样子煮，却怎么都不得味，馋的我一晚上没睡好……”
　　雪如憋不住笑了：“知道了知道了，这就给你煮来！”

　　如果不算上定国侯的话，雪如最近的日子称得上逍遥。只是加了定国侯，她可就开心不起来了。
　　定国侯像是突然发现她的存在般，几乎夜夜到书房报到。
　　正如现在，北堂昇高居案后，手里拿的正是雪如挑中的一本杂记。说来也怪，北堂昇放着架上上万书籍不看，非要次次抢雪如的书看。雪如又是生气又是无奈，也只得随他。好在默翔斋藏书颇丰，雪如有兴趣的倒也不少，一本被夺，换一本也就是了。
　　北堂昇兴致突起，强拉雪如与其对论。
　　“雪如，你读过这本杂记，感想如何？”北堂昇问。
　　隔着一张书案，雪如只哀叹这卷《欧亭杂记》记录的故事足有三十余个，只得答道：“回侯爷话，《欧亭杂记》奴婢只读了半卷。”
　　“半卷足矣。说说感想吧。”北堂昇摆明了不想放过她。
　　雪如叹道：“奴婢感触最深的却是那篇《古镜记》。此记说的是一面古镜的传奇经历，其实折射的何尝不是世间百态？诸生对阳伯仁义，阳伯才将古镜赠送与他，为的却是以诸生之仁救万生于水火；诸生本性纯良，这才得了古镜，最初也是斩妖收魔，造福人间，谁知会碰上一个专为引诱他的狐狸精，伙同他人陷害于他，令他失去宝镜不说，还丧了性命；说是陷害，其实狐狸精本就是引，真正的因还是人们永无止境的贪欲。”
　　“此话怎讲？”
　　“狐狸精只是让诸生知道，宝镜有个功能，便是预测未来。诸生听了，试验成功，这才生了贪欲，妄图凭借古镜预测国是，得蒙帝王恩宠。如果诸生不生贪欲，古镜仍是古镜，不会在几番国难得以扭转后蒙尘失效，诸生也就不会被冠以欺君罔上之罪而死。”
　　“本侯却觉得，一切皆有定数。诸生命中该有此劫难，阳伯与古镜、狐狸精和那位皇帝不过是应劫。诸生看不破得失，因小失大，不过是一介愚笨凡夫。”北堂昇啜茶。一室沉默。
　　“雪如，你可知古镜的去向？”半晌，北堂昇问道。
　　雪如一怔：“书上说，古镜被阳伯收回了。”
　　“那不过是写书人的臆测。”北堂昇一脸不屑，“其实古镜后来被我朝太祖无执帝所得，无执帝携端睿皇后为古镜开光，无执帝也凭此得天下、定天下。这本是我朝最大的秘密，今日本侯说与你听，不希望日后你将它透露给他人知晓。”
　　雪如下了一跳，忙行礼道：“奴婢惶恐，实在不敢当侯爷如此信任。”
　　北堂昇笑了，走到雪如面前，矮身平视她：“本侯说你当得，你便当得。”雪如只是一味摇头。
　　“本侯同你说实话吧。”北堂昇忽地肃声道，“雪如，本侯知道你智计非凡，只怕我府中这几位谋士还比不过你。本侯更知道，你不甘屈居人下，可是？”
　　雪如抿唇：“雪如不敢。”
　　北堂昇轻轻笑了：“总有一天。雪如，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站在我身边，与本侯共谋这锦绣江山。”
　　雪如愕然抬头，正见北堂昇负手昂头，一双眸子仿佛有光芒万丈，明亮得让她不敢直视。
　　他说的是真的吗？雪如不敢相信，却又忍不住一遍遍思量。
　　身后，是北堂昇暗含玩味的眼睛。他知道，今夜他的一席话，将在雪如心中激起汹涌波涛。从此时起，雪如再不能将他视为陌路，她会记住他，关注他，直到……爱上他。
　　而那时，他将以她为刃，剖开这腐烂的王朝！
　　这庙堂之高，这江湖之远，这天下，终有一天，会姓北堂！

　　总有一天。雪如，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站在我身边，与本侯共谋这锦绣江山。
　　北堂昇的话，一遍又一遍回响在雪如耳畔。她想起他说这话时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有一丝敬佩，更多的则是隐隐的兴奋。她本就是站在高处睥睨众生的人物，落到此处才处处受制。如今定国侯明确表示她可以与他并肩作战，将这大好河山收入囊中，怎能不令她振奋不已？
　　只是，她该相信他吗？她，能够相信他吗？
　　雪如不是不困惑，不是不怀疑。深情如颜广思，也不能对她完全忠诚；如今这位地位尊荣、阴晴不定的定国侯爷，难道就一定强过颜广思，能对她敞开心胸，永不背离？
　　这只不过是定国侯为了收服自己，所使用的手段罢了。雪如告诉自己，强迫自己冷静。她在观望，正如从前身居冉氏总裁之位，在生意场上谨慎观望、准确投资。如果利益不是最大化，起码也要保证物有所值。赔本的买卖，冉家人不能做。

　　与此同时，北堂昇却突然对她越发信赖讨好，不但夜夜把默翔斋的守卫撤到院外，使得整个默翔斋只有他们二人，而且特地下了严令，雪如在府中如同半个主子，任何人不得怠慢。
　　如此一来，整个侯爷府都知道侯爷新近宠上了雪如，各级家奴侍卫、婢女小厮表面上个个对雪如毕恭毕敬，暗地里却咒骂雪如不愧出身青楼楚馆，居然凭借一身媚功讨得侯爷欢心，好不要脸之类。
　　雪凝撞上几次，急得红了眼，直要与那等“嚼舌根的下作蹄子”拼命，雪如好说歹说才打消了她这个念头。面对这等局势，雪如也只得如履薄冰，行事越发低调，连小情处都去得少了，就怕别人安一顶恃宠而骄的帽子给她，那老夫人还不得把她生剥活吞了。
　　说起这定国侯府的老夫人，可谓是声名远播如雷贯耳。北堂昇的爷爷北堂墨铭一生只娶了老夫人这么一位妻子，以定国侯之声名，东盛王朝多少王公大臣成打成打地送美人，老夫人居然能获独宠数十载而不衰，这在这个时代无疑是个奇迹，除却的确貌美如花，只怕手段也是少不了的。然而让老夫人名震东盛王朝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先帝即位初年发生的一件事。
　　先帝弱冠即位，政局不稳，朝中官吏分成几派各自营利，朝□□败堪忧。先帝是有着雷霆手腕的人物，面对这种情况自然是多加整治。恰逢朝中大员控告定国侯北堂墨铭私设军队九百人。依据东盛王朝律法，官吏公侯私设军队过五百人已可抄家灭族。先帝意欲威震朝纲，先将定国侯下狱，后派遣官员专查。当时的侯爷夫人周氏深知夫君含冤，竟孤身千里入京告御状，求先帝还定国侯府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