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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63章 父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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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云快八点半的时候才到家,陆澄子帮他提东西上楼。他东西不多,就一个公文包和一个行李箱,还有一袋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重。
陆青云一路风尘仆仆,状态疲惫。
此行不顺,陆澄子看着他的背影想。
她拎着公文包跟在陆青云后面,发现他的背脊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挫折给压弯了,佝偻而沧桑,不再像从前那样挺得笔直。铁灰色的西装有些褶皱,布满了风霜,皮鞋因为东奔西跑而沾了些泥灰。步履缓慢沉重,仿佛倦鸟归巢,拖着委顿的身躯回到窝里。
陆澄子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的父亲已经从金字塔顶端跌落下来,现在只是一个失意的普通男人而已。
陆青云吃了早餐,将自己收拾一番就回屋休息了,家里非常安静。虽然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很安静,但却没有这样沉重,任何声音都变得突兀,似乎打破了这种气氛,就是犯了十恶不赦的罪。
陆澄子也回屋。
林星野十分钟前发了消息过来。
—早安
陆澄子坐在书桌前,一边抚摸汉堡的毛发一边打字回复。
—醒了?
林星野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他懒得打字,发了一条语音。刚醒来,嗓音还有些哑,估计还很困,迷迷糊糊地哼唧着。
—“没醒,我就是想和你说一声早安。”
—快九点了亲爱的
—“假期赖一下床怎么了,明天想赖都没得赖。”
陆澄子失笑。
—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说吧,我听着呢。”
—我刚才在楼下碰到你妈妈了
林星野读完这句话,登时从床上坐起来。
—然后呢?
—阿姨和我聊了好多
—她说什么了?
—总结起来就是吐槽你
“……”林星野看到那句话就知道邓敏敏女士没有给他整出“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儿子”之类的狗血戏码,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缓缓落了回去,重新躺下来。
—说了我不少坏话吧?
—不用担心,就算你毛病一大堆,我还是喜欢你
—那我就不关心她说什么了[咖啡]
—可我总有一种感觉,阿姨好像知道我们的事儿[严肃]
—为什么会这样想?
—直觉,她说你不好的时候,语气和态度特别诚恳,仿佛在劝退
林星野突然开始怀疑邓敏敏女士没有整出“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儿子”的戏码是因为他值不了那么多钱。
—。。。但你不会和我分手的对吧?
—当然不会了哈哈哈
—你保证?
—我保证
陆澄子一边打字一边笑,沉闷的心情松快了不少。
中午的时候,陆青云的精神总算养回来了些。厨房里飘出浓滚白烟,闻着那股烧焦味,陆青云胃里一抽,进去把抽油烟机打开。
陆澄子捂着鼻子,一边咳嗽一边扇气,见他进来,尴尬地说:“我忘记开这个了。”
陆青云凝视着锅里明显焦糊的食物,看了女儿一眼,叹气道:“你本来就不会做饭,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多做几次就会了。”陆澄子很没底气地说。她做饭确实没有天赋,练习了很久,青菜永远都是半熟的,肉片永远都是嚼到烦躁去,调料怎么放都不好吃,只有面条还勉强可以下咽。
“别弄这个了,”陆青云说,“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
陆澄子愣了一下:“……哦,好。”
陆青云对阆城也不甚熟悉,开着车带她在外面兜了一圈,随便找了个看起来不错的餐馆。
苦于自身糟糕厨艺已久的陆澄子吃着芝士焗饭,心情美滋滋的。
她见陆青云心情似乎也不错,这才问道:“爸,展览的事情怎么样了?”
陆青云手顿了顿,好一会儿才说:“展位倒是争取到了,不过还把要用到的材料全部准备好,过两天还要再出去。”
陆澄子点点头。
陆青云说:“你们班主任把你的月考成绩发给我看了,这次考得不错?”
“还行吧,”陆澄子见他关心自己的成绩,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题目比较简单。”
“你以后要读什么专业,”陆青云看着她,“想好了没有?”
开家长会的时候,他就问过这个问题。陆青云鲜少在成长道路上给过她建议,陆澄子当时觉得很新鲜,答应的态度也很认真,后来她还真的想过。
只是她明白,陆青云问的时候,是隐含着要求的:他希望她能选一个将来能帮到他的专业,陆南之已经让他失望了,但他还有一个小女儿。
陆澄子抿着唇,小心地说:“我想学哥哥那个专业。”
陆南之当真是他们家的降温神器,果然一谈到他,父女之间的的气氛马上就冷了下去。
陆青云僵了僵,忍住自己的脾气,语气中的不悦却很明显:“你学他干什么?”
陆澄子捏勺子的手紧了紧:“……我喜欢。”
大概是从小就崇拜他,她喜欢的东西有很多跟陆南之是一样的。当其他女孩子抱着洋娃娃爱不释手的时候,她跟着陆南之把几乎万能的电脑拆开研究里面的各种零部件;当别的女生沉迷于韩剧欧巴时,她反而喜欢去猜测钻研各种机器的工作程序。
她不是事事都要学他,只是无意识中被他引导着,刚好也发现了其中的乐趣而已。
“你要是真喜欢,可以当成辅修。”陆青云说,“我希望你学管理,将来帮帮我。”
“我对管理没兴趣。”陆澄子说。
“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跟我对着干?”陆青云沉怒道,“陆南之是没救了,你也要跟我反着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澄子辩解道,“从小到大我妈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只是想自己做一次选择。”
白莹的管束太多了,好不容易能够自己做主,她不喜欢、也不接受别人插手她的决定。
她对此事耿耿于怀,以至于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声音,忘记了眼前的人是她的父亲,从前严峻冷酷的陆董事长。
“你这是在怪我这么多年来对你不闻不问吗?”陆青云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镇静到让陆澄子心慌,仿佛逆着他的意,她就会失去这最后的屏障。
“我没有。”她闷声道。
“我告诉你吧,”陆青云往后靠在椅子上,面色冷峻,陆澄子头一次感受到来自陆董的威压,“白莹怀你的时候就开始和她现在的丈夫混在一起,早在你出生之前我就想跟她离婚了,要不是有那份亲子鉴定报告,要不是你姥爷强迫我必须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你现在应该姓白。”
陆澄子如遭雷劈。
这就是她叫“陆澄子”的原因?这就是她的家庭没有一丝温度的原因?
“既然你姓陆,既然我承认你是我的女儿,你就要担起作为陆家人的责任。”陆青云看着她呆滞的神色,觉得自己态度过于强硬,怕会像逼走陆南之那样把她也逼走,便放缓了声音,“这些年是我疏忽了你,可是我希望你能够明白,爸爸现在只有你能指望了,你要从实际出发,不要意气用事,做出让我失望的事情。”
陆澄子沉默着,别开了脸。
这种话她听得生气,要她答应很难,可又不能忤逆,只能沉默以对。
她对陆青云确实有怨,这么多年对她不理不睬,如今却在困难的时候说出这番话,他有什么立场?
如果他的事业没有遇到挫折,他会看她一眼吗?显然不会。
她不喜欢被人当成一种商品,有价值的时候拿来用一用,没价值的时候放到一边落灰,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什么东西。
他现在说一句“不要做出让我失望的事情”,殊不知,她的失望早就在那些冷漠的日子里积累成山了。
“再好好考虑考虑吧。”陆青云淡淡地说,“叛逆的孩子我有陆南之一个人就够了,我不需要第二个。”
陆澄子在那样的神色中,没由来的背脊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