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犹可追》魏栀

128、黑白

　　见完贺岚后，国庆剩下的假期陆澄子什么也不做，就单纯地陪林星野散心。
　　但她无奈地发现，不管她怎么鼓励、怎么安慰都没有用，林星野好像被关在了某种困境里，怎么也没办法走出来。
　　国庆最后一天，林星野早晨睁眼，发现陆澄子早就醒了，举着手机在屏幕上捣鼓。
　　他凑过去，长臂搂住她，迷糊地问：“看什么呢？”
　　“请假。”陆澄子说。
　　林星野茫然：“请什么假？”
　　“下午暂时不回学校了，”陆澄子放下手机，“在燕城多陪你几天。”
　　林星野愣了很久：“……可你学校不是还有很多事吗？”
　　“我想和你在一起。”陆澄子还困着，声音轻而哑，“也想多休息一下，前段时间太累了。”
　　听到后半句，林星野正准备劝的话又咽了回去，问：“你请了多久？”
　　“到下周一。”陆澄子翻身抱住他亲了一下，“再陪你五天。”
　　因为状态低迷额外得到的陪伴并没有让林星野很开心，反而让他充满了负罪感，仿佛因为自己的错误让整架飞机被迫滞留在地面，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陪伴。

　　夜晚，林星野靠着床头无聊地翻书。
　　床头柜上陆澄子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魏成风给她打了个语音电话。
　　“……”林星野面色阴沉地看着这个名字，原想晾着等陆澄子回来自己处理，但手机响了半天还没挂断，在他看来像某种挑衅。
　　“喂？”林星野最终还是接了，语气非常生硬。
　　魏成风没想到是个男的接电话，正要开口的问题生生堵住：“你是……？”
　　“我是陆澄子的男朋友。”林星野说，“她现在不在，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哦，”魏成风反应过来，“我是想给她说一下刚刚小组会议的讨论结果，既然她不在，等会儿我给她发消息说吧。”
　　挂掉通话没多久，魏成风的消息便一条一条地跳出来，全是大创项目的问题。
　　这些消息原本是当场讨论，没必要发给她的——如果陆澄子没有请假的话。
　　林星野看着这些消息，不知为何，心情变得非常阴郁，某些情绪越放越大，在血脉里翻腾。
　　他讨厌别的男生和陆澄子往来，但他不可以限制陆澄子的交往自由。
　　他也讨厌一蹶不振让陆澄子操心的自己，这让他有一种“耽误陆澄子学业”的罪恶感。
　　可他又无比希望陆澄子在他身边，只看着他，只对他好，只属于他。
　　一切在黑白两边徘徊不定的犹豫和痛苦，都是因为坏得不够彻底。
　　“……”林星野烦躁地把书一扔。

　　陆澄子站在花洒下冲掉身上的泡沫，卫生间的门忽然开了。
　　“！”她一惊，顿时有一种惊慌失措的羞涩，“你怎么……”
　　林星野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抱住她又亲又咬，像一只突然发情的野兽。
　　陆澄子手忙脚乱地关掉淋浴，免得淋湿他的衣服，他才刚洗完澡。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但非常配合地回应着。
　　足足五分钟，他才亲够了似的放开她。
　　“……你怎么了？”她气喘吁吁地问，有些担心，“受什么刺激了？”
　　林星野笑了一声，抱着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那股可怖的占有欲终于灭了一点：“刚才魏成风打了电话给你。”
　　陆澄子失笑：“他说了什么，让你吃这么大的飞醋？”
　　林星野又亲了亲她的嘴角，那笑容无端有些凶狠，言语噙着坏气：“没什么，我就是想你了。”
　　“……我进来还不到半个小时。”陆澄子哭笑不得。她一时无法适应这样前所未有的亲密，但是一点也不想拒绝，没冲干净泡沫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笑着问：“这么点时间都等不了？”
　　“就是等不了。”林星野眼中情绪狂热，鼻尖焦躁地巡游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连呼吸都焦灼起来。
　　陆澄子闭眼享受这种亲昵，嘴上悬挂的笑容充满了纵容：“那你是要跟我一起洗澡吗？”
　　“不。”
　　“那你想干什么？”
　　林星野微微拉开了距离，直直地注视她的漆黑瞳孔，什么顾虑、珍惜、克制……都被他掐死了，眼神变得很疯：
　　“你。”
　　“……”
　　陆澄子的思考能力被碾碎了，仿佛一颗掉入水中的炸弹糖，羞赧、不解、宠溺、纵容……以及她不敢正视的期待和兴奋，纷纷扬扬地在水里冒出来，到最后彻底融在水里，顺理成章地变成一杯甜滋滋的彩色饮料。
　　然后被林星野喝掉了。

　　“疼吗？”他问。
　　陆澄子还有些缓不过来：“……还好。”
　　林星野亲了一下眼尾，坏心道：“那下次还能再重点儿？”
　　“……”陆澄子脸皮薄，伸手捂住他的眼，让他什么也看不到。
　　林星野愉快地笑了起来，残留的情|欲让他的嗓音格外性感，扯下她的手抱着她没完没了地吻。
　　“你愿意以后和我这样过吗？”林星野问。
　　“愿意，”陆澄子低喘着，“死都愿意。”
　　林星野满意极了。
　　陆澄子揉了揉他的脸，宠溺道：“开心了？”
　　林星野摇尾撒欢，得了便宜还卖乖：“开心。”
　　陆澄子低笑起来，只要他开心，做什么都无所谓。
　　林星野看着她的温柔笑脸，心里有一种变态的满足——原来彻底的黑是如此快乐，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顾虑。
　　林星野再次吻她，在属于他的花丛中迷醉。
　　只有快乐。

　　那夜之后，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似乎打破了某种壁垒，真正意义上的亲密无间，知根知底。林星野每天几乎24小时都挂在她身上，在异常的黏糊中，情绪总算明朗了些，直到陆澄子假期结束。
　　南站依旧繁忙，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旅人。
　　“还有一年。”陆澄子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年我就能毕业，到时候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林星野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给她，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
　　陆澄子捏了捏他的脸：“在学校好好上课，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
　　“知道了——”林星野拉长声音，仿佛一只听话的大狗狗，颇像高中时跟她撒娇耍赖的模样，充满少年的恣意与明媚。
　　陆澄子为此感到非常欣喜，忍不住亲了他一下。

　　送她走后，林星野独自回家。
　　家中物品凌乱，犹如暴风雨过境，林星野视若无睹，似乎想要这种混乱的状态持续时间长一点，以此来提醒自己还有人爱他。
　　他点了一支烟，沉默地瘫坐在沙发上，在静谧中疲倦地闭眼休憩。
　　家里太安静了，周围空荡荡的，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明明陆澄子在的时候，这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开心的，甜蜜的，缠绵的，浪荡的，让他只想待在温柔乡里长睡不醒，什么也不用怕，什么也不用想。
　　目光触及垃圾桶脚下的橡胶垃圾。
　　林星野喉结一滚，指尖摩挲着沙发上未干的水渍，闭上眼细细回味这几天混乱，却如置身天堂的时光。
　　奇怪的是，以前明明对她的纯真无邪视若珍宝，如今恨不得让她见识世界上最低俗的脏污；明明为她的才华横溢倾慕臣服，现在只想把她拽落神坛，再一片片撕碎吃掉。
　　他好像变了，变得阴鸷疯狂，陆澄子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爱他。
　　她的配合和纵容很好地践行了那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疯，她也疯，如今他一闭眼就能想起她承欢时迷乱的音容，在他半强迫下说的暧昧语句，他需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拼凑出她在台上闪闪发光的、他最引以为豪的模样。
　　他骄傲的明珠。
　　林星野触电般缩回手，瞬间从迷梦中醒来，被迫接受了一个残忍的、不敢直视的现实——他自己不可救药，还把陆澄子也拉下了泥潭，玷污了这世上最好的女孩儿。
　　“……”林星野长长地呼出一口烟，病态地笑了起来。
　　这下好了，珍珠和他都坠入了深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