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二三事》沈行行行行行行

10、四 : 薛峪什

　　长安的天真是难测，刚刚转晴，这一会又暗下来，估摸等一下还会落雨。
　　风不断的碰响着马车四角的风铃。
　　紧握着自己早些年就买好的匕首沉思，张永熠一直想着若找到仇人肯定能派上用场，这才每天都带在身上。
　　之前错过那山贼老大，但这次可不能错过。
　　他不断的催着马夫快一点快一点，内心是又紧张又急迫，握着匕首的手不断出着汗，额头的汗也是从鬓角流到脖子，藏青色的衣衫被浸湿一小块地方。
　　等他小心翼翼的来到客舍，询问住处，却只看到房间内的一封信，里面只有几字我走了，珍重。
　　字迹还歪歪扭扭的，有的大有的小一些，想来薛峪什识字不多。
　　薛都尉了解情况后很快派人跟着薛辰二人来到客舍，但是看到的只有张永熠一人。
　　一旁的唐世泽见空无一人，心里些许窃喜但看张永熠落寞的背影又心疼不已。
　　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一切来的太快，让人难以接受。
　　不曾想薛峪什是山贼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儿时好友的杀父仇人之女。
　　回想这些时日经历的种种，她就像自己妹妹一样，蛮横娇纵一些都无妨，本打算劝说，虽不会娶她，但可以让父母亲收养她，她会有家人，还会有两个哥哥，会有人教她人情世故，让她懂得知书达礼，教她喜欢并不是占有。
　　没想到，还未曾好好对她，一切都变了。
　　一边是杀父之仇，张永熠怎么放的下，记这么多年肯定不想就此结束。
　　可又一想，人也不是她杀的，为何要她一个小姑娘来承担，且她的父母亲已经亡故，得到应受的惩罚。
　　他此时的内心甚是纠结，就连去找薛都尉时心乱如麻。
　　薛辰突然提议可以去观般寨找她，哪里她住的地方她肯定会回去的，不过去的话还要请汉阳的刺史大人一同协助。
　　还得先商量好计策再行动，大家都点头认同。
　　因快要到春闱的时间，打算让唐世泽安心留在长安温习，薛顾二人和薛都尉一同去往观般峪。
　　他们走时唐世泽请求着薛辰，一定留她一条性命。
　　她应声好，可看向表哥这边，他眉头紧皱，两天未曾笑过。
　　从来没见过他这般，他一直都是温柔的不像话，看到他这样，心底十分难受。
　　记得她九岁那年，府上突然多个孩子。
　　父母亲嘱咐着说你们要好好相处，要多让着他，你表哥不会武功，不要欺负他。
　　对表哥的印象就是圆滚滚的，可爱至极，我们都喜欢叫他小胖子。
　　虽说要我们让着，但很多时候都是表哥在照顾我们，有时候二哥会欺负他，二哥年长许多，可还是喜欢欺负人，但表哥都不会告状。
　　总是不见大哥的踪影，一直以来都神神秘秘的。
　　现如今大家都长大成人，表哥气宇轩昂，玉树临风，受到许多长安女子的爱慕，可惜他都没同意，一并拒绝。
　　他也从未提起他家里的事情，问母亲的时候她也都是说小孩子就好好玩，不要过问大人的事。
　　每次都是这样应付了事。
　　如今的表哥让人产生距离感，那样的冷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想法。
　　薛都尉调出一千兵马出长安前往观般峪。
　　本想着不带薛辰，但是无奈妹妹苦苦要求，才不得已带着她，但也是有条件的，要听他话。
　　战争中是免不了伤亡，一定要小心行事。
　　路途有些遥远，也有些孤单，张永熠自从这事发生之后，便不怎么爱笑，不怎么爱吃饭，也不怎么爱说话。
　　这边人正准备着春闱，那边的人已经快到达观般峪。
　　由于山势险峻，只能小心行事，如果他们拼死抵抗，再加地理优势，也不知道有多大胜算。
　　据说里面毒物多的去了，一不小心就会没命，要攻进去还是比较麻烦的，汉阳的官兵也不清楚进山的路。
　　正是头疼之时张永熠递来一份比较粗糙的纸，上面画着山山水水，有些小路错综复杂。
　　张永熠说是唐世泽曾经从这里出来过，按着自己的记忆画的地图可以参考。
　　为安全起见，商量过后，决定要薛辰以唐世泽之名来找薛峪什，打探虚实，确保路线没有问题，如果能引他们出来更好。
　　再派二十余人跟随其后五十米距离确保薛辰二人安全，其他人就在外头藏好等待，张永熠会以信号为示。
　　两人近身带着五个乔装打扮后的官兵按着地图找相似的地方前行，前路望不到头，也不知路对不对。
　　暂时也只能这样走，爬上山趟过水，也不知道走多久，隐隐约约看见寨子的模样，两人高兴坏了，知道找对路就是这里了。
　　还没等他们高兴一会，寨子里出来五六个大汉，大声吼着，大胆，什么人居然敢来我观般寨，不要命了？
　　大汉们凶神恶煞的，穿的是兽皮制的服饰。
　　薛辰镇定自若，表示我们可是你家寨主的朋友，通报一声，就说是唐世泽过来找她。
　　几个大汉耳语一会儿，其中一个大汉先进去，另外一个说着：“你们先在外头等着吧，别想打什么坏主意。”
　　众人便等在外面，环顾四周仔细看这寨子，城墙是靠山而建，石头混着泥土也算稳固，铁门居中间位置，估摸着门高五六米，上方架的木头约四五米，城墙上的哨岗看不太清楚大概是三步一人，时不时还有好几批巡逻的队伍。
　　这才不过是白天罢了，怎么守卫这么严，还都是体型硕大的男人。
　　咔呲---
　　铁门再次被打开，是刚刚进去的大汉，那大汉大声说着，我们寨主邀你们进来一聚。
　　但你们的随从只能在外面呆着，这是我们的规矩，不方便进来太多人。
　　张永熠应声好，随后便跟着进去，一进去发现另有玄机，因为除进来的门有八至九人看守之外，越来越多看到的是老幼妇孺。
　　原来是外强中干，张永熠看着她们陌生的眼神，小孩的嬉闹，慢慢的自己的怒气少了很多。
　　里面全是各种树与花的香气环绕着，让人身心十分舒畅。
　　走过几栋简陋的木头房，来到一栋三层格局的楼房。
　　薛峪什就在这里。
　　大汉直接让他们进去，他守在门口，进去后发现薛峪什就坐在大堂中央，她看到来的人并不是唐世泽，眼神立即暗淡下来，满眼尽是失望。
　　二人表示唐世泽要参加春闱缘故不能来，薛辰跟薛峪什寒暄好一会，张永熠在旁边倒没怎么说话，毕竟多说多错引起注意就不妙了。
　　薛辰又随口提及寨子里怎么都是老幼妇孺。
　　她还以为他们是来为自己跟唐世泽解开误会，就无太多戒心，叙述出父母亲的事情，当时很多年轻力壮的同伴都在那次的杀戮中遇害，现在寨子里面除去城墙上的那些，只剩下这些老幼妇孺，看天色不早，薛峪什让他们在寨子里面休息一夜，明日在回去。
　　只剩下二人时，他们商量着，不管老幼妇孺多与否，他们做山贼是事实，既然如此，肯定是要让官兵进寨剿灭，如果他们能投降最好，不伤及无辜，给他们安排好的去处，不用在这里打家劫舍做山贼，过这种与世隔绝的日子，但若真宁死不降，怕是避免不了伤亡。
　　隔天二人早早辞行，出去后立即告知薛都尉里面不过是出空城计罢了，外强中干，很好对付。
　　这样一来，薛都尉命令所有人稍做休整，而后都跟着张永熠二人昨日的路前行。
　　官兵走的比较快，一会就来到寨子外面，薛辰他们藏在后面一些，这种场面他们是没有经历过的。
　　城墙上有几张熟悉的面孔，正是那几个大汉，不知他们有没有看见薛辰二人，大汉一看下面突然涌出这么多官兵，慌张但还算老练，大声吓唬着薛都尉，如果不是知道详情，可能真的被唬住。
　　薛都尉也大声喊着：“我们都痛快一些，投降就充军，不投降你们便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僵持小半天时间，城墙上出现薛峪什的身影，她依旧一身红衣，面容有些憔悴，城墙上的风些许是要大一些，风扬起她的衣衫，身边的几个大汉紧紧的护着她，丝毫不敢轻举妄动，死死的盯着城墙下面。
　　薛峪什抬头望着天空，几只白头鹎掠过，它们的头后都有一圈白色羽毛特别明显，全身基本是灰色，翅膀上则显出一些翠绿色，薛峪什经常会想如果自己要是一只白头鹎就好，无拘无束多快活。
　　可是，城墙下的人证明她不是白头鹎，不能飞出去，只能禁锢于此。
　　她是观般寨主，没了父母亲后，渐渐的学会独当一面，把她的玩心都藏起来，自从遇见唐世泽后，她发现她藏不住，她在他面前尽情的展现真实的她，想让唐世泽喜欢这样的她，想与他一起撑起观般寨。
　　可如今，他不在，而整个寨子的生死都在她的一念之间，她在考虑，也在害怕，会不会因一个错误的决定，整个寨子为之陪葬，她不知道，城墙下面的那些面孔，让她越来越害怕，太多人，她觉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