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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姑侄勾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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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霄鸿说道:“停手。”
这道命令以他为中心,涟漪般传递开来。而他的手下令行禁止,就像皮影戏中的皮影。
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足够宋羡云脱险,几个起落来到自己人身边。而当他落在林霁身侧的一瞬,林霁果断弃剑,拉起地上的林辙。而宋羡云则十分默契地捞起两人,推了一把,将两人推到山顶脱险之后,回身接应木秀。
林霁和林辙几乎是双双摔在山顶,林霁的头发上和脸上,都是汗水和沾上的草屑。她一接触到柔软的地面,就有直接在这里睡倒的冲动,但是她如炮弹一样坐起身来,抖抖索索从怀中掏出宋羡云给她准备的绷带和伤药,一股脑给林辙洒上。
林辙失血过多,眼前发黑,摔在地上之后便动不了了,直到上好的药膏敷上来才顺上了这一口气。
他看见眼前的林霁,泪流满面。
林辙起初被长剑架颈,只有错愕,随即被林霁划伤,也没有挣扎。他只是把手指狠狠地扎进了土里,忍受着痛楚。
他不由自主地湿了眼眶,因为他刚刚倾尽全力保护的表姐,如今为了宋羡云要置他于死地。
他能感受到皮肉一寸一寸地被切开,林辙的心里却一片灰暗。
但是当他抬头,看到奋力喊话的林霁无声无息地泪流满面,却又有一丝心疼。
两人获救一同扑在地上的时候,看到林霁很紧张地为自己包扎,林辙心中的怨怼莫名其妙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这就是他们说得圣母吧,但是林辙在那一刻感觉自己的心在和林霁以同一种节奏跳动,他可以感同身受地体会到林霄鸿之于林霁的彻骨恐惧,以致于一向大方爱面子的皇帝表姐即使是说话就会不由自主地落泪。
“长姐,你别哭。”
林辙艰难地用受伤的嗓子安慰道,用并不干净的双手拭去林霁脸上的泪水,虽然他是擦不干净的。
“长姐,你不要怕他。有很多人爱戴你而恨他,我也永远只会站在你身边。”
林霁终于还是没绷住,恸哭出声。
而等到众人都上来的时候,只听见林霁带着哭腔说道:“你回北都去吧。再也不要在我身边。”
木秀还没从刚才林霁举刀相向的场景中回过神来,刚脱离危险又看见主子劈头盖脸地“斥责”慧王。方才不敢求情的愧疚一下涌上心头,木秀“咚”地一声跪在林霁面前。
“陛下,慧王殿下一路上兢兢业业,尽心竭力,何错之有惹得陛下如此责罚甚至要他性命?属下虽然忠于陛下,但也曾忠于先帝,陛下要斩慧王殿下,属下不能坐视不理!”
“朕······”林霁想解释,但一时抽噎说不出话,脸上涕泪横流,带着后脑嗡嗡作响,只能把头偏过去,背对着众人。
“木秀将军慎言。”
出声的是才脱虎穴的殷寒,他多日囚禁,形销骨立,靠着安思痛搀扶勉强站着,劝阻木秀的时候却别有一番风骨。
安思痛很担心他,在一旁小声劝他休息,却被殷寒安慰。
“这话我今日必须说,不说我怕将军和陛下就此生了嫌隙,外敌还没处理干净,咱们自己人先内讧了。”殷寒说道:“将军这话不妥有三:其一,将军统领御卫,而御卫向来是忠于历代皇帝,不事二主,并不是效忠皇室,因此质问陛下,已经失了臣子本分。”
“其二,将军也算有军职在身,应当明白士兵的天职就是服从。没有质疑上级命令的权力,如果将军手下的士兵每一个都要问将军的决策,那陛下吩咐下去的事情还能执行吗?”
“这其三,你们都是新秀,这里唯有陛下和我还算清楚一点先太子的秉性,他绝不是心慈手软的良善之辈,会放过慧王殿下,也绝对不是出于什么兄弟之情,纯粹是因为不敢得罪殿下那位厉害的娘亲,陛下的姑母,如今在北都摄政的长公主殿下。”
安思痛不解:“这里是一群盗匪,长公主怎么会知道是他林霄鸿伤了慧王殿下,就连我们在来之前都不知道他藏身此处。”
“是啊,就连我们都不知道先太子成了金鹏帮的头头,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公主又是从何得知呢?”殷寒循循善诱。
“你是说······”安思痛呼吸一滞,“他们早有勾结?!”
“那北都如今······岂不是羊入虎口?!”
“所以木秀将军,”殷寒亲自俯身把跪在地上的木秀拉起来,说道:“陛下此言,不过是为了不让慧王殿下左右为难,回到长公主身边而已。我大楚的半壁河山都要被人窃取了,你还在这给陛下添堵,实在是不该啊。”
一旁默默站着听了许久的宋羡云缓步过来,走到木秀面前,后者以为他也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但他只是云淡风轻地经过,走到林霁面前。
“走吧,我们回北都。”
宋羡云和林霁远远地走在前面,把众人落下老远。前者给后者拍掉头发上的草屑,说道:“让你这么难堪,我很难过。但是木秀真的太难教了。”
“他之前就屡次出错,如果不让殷寒把他教好,我怕他将来一步踏错,置你于险境。”
林霁说道:“我现在和一无所有的险境也差不多了。”
“现在大当家死了,林霄鸿因祸得福,坐稳了金鹏帮老大的位置,又和姑母勾结,我还不在北都,留在北都的嫡系只有谢青一个。我只能希望谢青是真的忠心于我了。”
“别想了,”宋羡云轻弹她的额头,“天塌了有个儿高的顶着,轮不到你头上。”
话虽这么说,但这种安慰对林霁来说实在不起作用,因为在皇权倾轧里,最先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她这个并不名正言顺的皇帝。
林霁回到暂时的落脚点,找来随行官员,发布绞杀假扮先太子的叛贼诏令,可是北都的消息,却依旧没来。
她在屋内坐着,外面突然来人说殷寒出事了。
本来殷寒死里逃生,被安思痛照顾的好好的,一夜过去,也没有别的不对,可早上一醒来,这人就不对劲儿了。
安思痛睡眠一向很沉,所以等她醒来的时候,殷寒早就不在床上。她下床探头找人,却看见殷寒背对着她坐在井边,正用井水把他自己从头浇到脚。
“你身体不要了?脸色这么白,我还是求陛下让太医来给你看看吧。”安思痛裹着外袍几步跑到殷寒身边关切道。
殷寒的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没有声音。安思痛疑惑地凑近,却听见了咬牙切齿的“格格”声。
安思痛顿时打了个寒颤,问道:“殷寒?”
她下意识地抓住殷寒的手腕,却被惊人的热度吓到了。而她想要拉着他去看大夫的时候,却发现他如秤砣一般坐定,怎么也拉不动,双手握拳,四个指甲狠狠地嵌进了肉里,渗出鲜血。
这下她彻底慌了,高叫着让门外的侍女去叫人。
她有些害怕殷寒会发狂,但他只是艰难地抬手,换了个姿势,用双手死死扣住井边,然后一次一次地拿头往上撞。
他的额头,双手,都是鲜血淋漓。
外面的人声多起来了,林霁带着大夫赶到了。但是别人的出现却刺激的殷寒,他终于失控,开始发狂,胡乱打砸着身边的一切物品,打碎了御赐的青瓷,碎片划伤了安思痛。
创口不大,但是感染确十分要命,因此林霁也很紧张,又叫了一个御医来医治安思痛,还带了一队御卫摁住殷寒。
原本还十分躁狂的殷寒在看到了安思痛的受伤后停了下来,而御卫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按倒在地上。由于之前他的表现太过惊骇,御卫没有留手,而殷寒却没有像意料之内的那样挣扎。
于是清脆的一声骨响,他的肩膀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了。
“陛下,殷大人这是服食了幻草的症状啊!”御医看过殷寒的眼皮,又诊了脉,作出了确定的判断。
“吸食幻草的人会对这种东西上瘾,如果长时间没有得到就会发狂,且根本没有医治的方法,只能靠自己的意志硬撑过去。好多人都在戒断的过程中死去了。”御医解释道。
是啊,能够吸食幻草的人本来就意志不坚,又有几个能下定决心断掉,但林霁希望殷寒是那个例外。
御医给殷寒做了全面的检查之后,得到了一个更糟的消息。
殷寒的身上已经被纹上了金鹏帮的金翅大鹏鸟纹身,而这纹身的用料正是幻草。经年日久,幻草会通过纹身一点一点渗入身体,让人始终对它欲罢不能。
“你直接说,怎么才能根治?”林霁问道。
“一则若殷大人意志坚定,便长年累月与其对抗,也不会猝然死去,但寿数肯定会受影响,若倾臣之力,最多再保殷大人十年。”御医说道:“如果想要根治,臣以为,只能剜去鹏鸟纹身,彻底驱除幻草,才能让殷大人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