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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泯然黄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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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霁站在原地,等到众人追上来,问安思痛道:“原北都指挥使卫有文的履历你知道吗?”
安思痛摇头,跟在后面的林辙却答道:“卫有文是朝兴年间的北都指挥使,很得皇帝舅舅信任,后来被发现无故死亡。舅舅顺藤摸瓜,这才查出了卫有文勾结盗匪,以权谋私,因分赃不均被盗匪黑吃黑杀害,因此祸及家人。”
林辙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平日里是个不学无术的主儿,不应该知道的这么详细,于是讪讪说道:“陈徵陈大人曾要过这些履历,我也看过几遍就记住了。”
林霁心里暗想:还得是陈徵靠谱。
这时,宋羡云在袖子底下悄悄拉着她的手,问道:“刚才那人什么来路,你没事吧?”
“没事,她只是个鹏鸿帮派来的探子,听说我是皇帝,吓跑了。”林霁想起了要对卫潋保密的承诺,找了个借口,又对众人说道:“朕以为,卫有文的死另有蹊跷,所谓勾结的那帮盗匪,应当就是鹏鸿帮。”
众人一路下了山岗,林霁看见卫潋站在一个帐子前给她使眼色,随即转身挑开帐帘进去了,于是也大摇大摆地掀开帘子走进去。
“鹏王,这是客人。”卫潋立在坐在当中的男人身边介绍到。
鹏王狐疑地皱起了眉头,语气不善:“女的来买什么人?我们这可没有小白脸。”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林霁就怕身后那沉不住气又一身功夫的林辙要破口大骂大打出手,谁知却是一片安静。
还是卫潋解释道:“是来买幻草的。”
鹏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变脸如翻书,立马换上笑脸,殷切询问来路辛苦与否,请他们坐下。
虽然客气许多,可鹏王自个儿脸屁股都没挪一下,说着让他们做下,这帐子里也只有鹏王那一个座位,难道让他们席地而坐吗?
林霁并不恼,反而笑说道:“开门见山一点吧鹏王殿下,我们是贵帮的一位朋友介绍来的。因为之前的效果不错,所以这次也是想从那位朋友手里再买点。”
“哦?”鹏王很感兴趣的问道:“我们这还有这样神通广大的朋友?他叫什么,我把他叫上来和你们叙叙旧。”
“他姓殷,单名一个寒字。”
鹏王很爽快地派了卫潋去叫人,而林辙从后面的位置挪过来,凑到林霁的身后,捏了捏她的手臂,显然意思是:要不要现在动手?
林霁摇摇头,殷寒还没救出来,即使鹏王现在四下没有守卫,也不能动手。更何况这么大的一个鹏鸿帮,鹏王身边怎么可能毫无守卫,暗处一定是守备森严。
等到有人再次掀开帐帘,殷寒跟在卫潋的后面进来,看见安思痛,呼吸一滞。
因为此行身份不宜泄露,他们五人都戴上了人皮面具,而殷寒还是当初人皮面具制作的最初提出者,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他亲手造出的玩意儿。
身形一个一个对过去,他很快便认出了此行的阵容。
殷寒进来的时候,林霁细细打量着他,显然这段日子里他并不好。人看着明显消瘦,脸上也一片灰暗,没有了血色。不知道是在鹏鸿帮过得不好,还是吸食幻草所致。
林霁见殷寒到了,给卫潋一个眼神,便从袖中掏出两块金条,扔在地上。
“我想和鹏王谈一笔大生意,如果事成,我将付给鹏王数十箱这样的东西。”
果然,见着了活生生的钱,不管是疑心还是倨傲都得靠边站,不用林霁开口,鹏王便主动屏退左右,除了林霁开口留下的卫潋殷寒,这个帐中便都是林霁的人了。
鹏王此时毫无戒心,附耳到林霁身侧,林霁手里则捏紧了防身的匕首,准备捅他个不死也重伤。
图穷匕见,鹏王毫无防备地被捅了个对穿,而林霁为保致命用力过猛,匕首卡在了鹏王的身体里,拔出来的时候溅了她一身血。
她把用过的匕首丢在地上,说道:“他的罪行足够他死一万次了?杀了他,是便宜他!”
卫潋点头,而一边久别重逢终于相聚的殷寒安思痛抱在一处低语。
“行啦。”林霁说道:“回去你们几天几夜地聊我都不管,当务之急是捣毁鹏鸿帮,离开这里。”
她话音未落,一支冷箭从帐外射入,把大帐扯开了一个口子,随即精准洞穿了卫潋的眉心。
她连话都来不及说,便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弥留之时,她深深地望着林霁,好像要把这一生所有的话都在这一眼中向林霁倾诉,可惜不能了。
卫潋死了,卫有文之案死无对证。任凭林霁舌灿莲花,也是空口无凭,他们在人心中的样子,在卫潋死去的那一刻就注定定格为勾结毒枭的失德官员,遭万人唾骂。
血花四溅,带来那个林霁噩梦里的声音。
“瞧瞧这是谁啊?别说是易容了,你就算投胎转世做了畜生我也一眼就能认出来。”
林霁的心难以控制地“咚咚”跳了起来,就像大楚的所有将士都在她的肚子里擂鼓,生生把那颗胆怯的心吓到了喉口。她努力地压下自己的恐惧,却还是无济于事。
随着那人走近,从她的颊边一撕,整张人皮面具便全部脱落。林霁这才以真正的容貌迎上了那个人。
那人便是本应登基的先太子,林霁噩梦中永远的主角,林霄鸿!
一年不见,林霁再次见到林霄鸿的时候,才明白自己在这过去的美好时光里不过只是逃避。因死亡而被给予的自由,如今因为林霄鸿的再次出现而全部破灭了。而对他的恐惧,则深入骨髓,从未离林霁远去,一直等待着噩梦卷土重来的这一天。
林霁已经难以呼吸,即使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她也一手抚着胸口,大口低喘。
“见到我怕得连话也不敢说吗?”林霄鸿踱步至上座,从死去的鹏王宝座背后掏出一套弓箭,拉开上弦,箭尖对准了林霁额头,喝道:“那是谁给你的胆子,窃取皇位?!”
林霁的两脚好像生了根一样被钉在地上,旁人都以为她是丝毫不惧,其实她是腿软没办法逃跑。
林霄鸿拉开弓弦的那一刻,宋羡云和林辙同时动了。
“陛下小心!”林辙喊道,随即蹿到了林霁的身前,用自己高大的身体挡住她的要害。
宋羡云则溯源而上,趁着林霄鸿满弓上弦双臂束缚接近了他的身侧,以刁钻角度扔出了手中的匕首,直指林霄鸿眉心,迫使他放弃射杀林霁。
没想到林霄鸿丝毫不为所动,而旁侧从门后闪出数个侍卫,以人墙将林霄鸿保护的滴水不漏,宋羡云那一刀,只是扎在了其中一个侍卫的肩膀上。
林霄鸿依旧保持着拉开弓弦的姿势,展示着他惊人的臂力,给予在场所有敌人强大的压力,百忙之间还能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身边多了这么个忠心又出色的男人?”
“本宫欣赏你这样的人,却觉得你瞎了眼,跟错了人。”
林霄鸿说完这话,臂膀一紧,箭尖微微转开角度,赫然松手。
林辙反应迅速,抬手用佩剑击飞了箭矢,发出金铁交击之声。林霄鸿射出的箭矢却不同寻常,去势未绝,射穿了林辙的外甲,露出其中流光溢彩的金丝软甲。
林霄鸿的手下眼里顿时冒了绿光,对这软甲垂涎欲滴,但林霄鸿却变了脸色,呵斥道:“别伤他,给我杀了那个带头的女人!”
林霁被身后的木秀一拽,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忙不迭地冲出了营帐。几人跑上下来时的山坡,如同丧家之犬,而林霄鸿则纠集了部众,向他们射出万千箭雨。
走在最当先的林辙发现了一个山洞,转身把木秀保护着的林霁一拉,拉进自己的保护范围,两人冲进山洞躲避箭雨。不再护着林霁的木秀腾出手来,回身接应殷寒和安思痛这两个跑不快的文官。三人扶持进洞之时,漫天箭矢已经有零星射到袍角。而早先出手刺杀林霄鸿的宋羡云则因为替众人挡下大部分的攻击落在最后,被鹏鸿帮手下紧紧追在身后。
眼看宋羡云体力不支,就要栽倒。千钧一发之际,林霁一把推在林辙后心,后者毫无防备,一个踉跄便扑出洞外。
林霁也随即踏出洞外,抢走林辙手里的佩剑,横在他的脖颈之上。
身前身后众人见这一幕全都愣了,只有林霁和林霄鸿仍在局中。
“木秀,替我传话。”林霁说道。
木秀如梦方醒,伏地大叫道:“陛下这是作何,慧王殿下何辜?”
眼看对面人手不停,宋羡云左支右绌,即将力竭,林霁只能卯足了内劲儿,亲自开口:
“林霄鸿!”她第一句高声叫喊就因为激动恐惧破了音,“叫你的手下停手,不然我保证林辙会血溅当场!”
林霄鸿的手下嘲讽大笑:“居然拿他们那边儿的人威胁咱们鸿王大人,这女人是不是叫咱们吓得脑子都出问题了?”
林霄鸿不语,敌人的刀已经要递到宋羡云的面前。
林霁手下用力,长剑锋锐,顷刻便在林辙的颈上削出一道血痕。
躲在最后的安思痛想要上前,却被殷寒拉住。而忠于皇帝本人的木秀更不可能上前求情,只能眼看着林辙即将死于林霁剑下。
“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