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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番外二 关于岑知南不知道的梁言舟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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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以前说,他和岑知南是有缘分的两个人。
他起初还反驳:“从一条手链上就能看出缘分啊?姥姥你别太迷信。”
现在他信了。小姑娘拿着他以前的照片指着后面的女生说这是她,他们在四年前就遇到过。
梁言舟想起那天晚上,夏夜凉爽,周围嘈杂。
这是连梁言舟都不得不感叹的缘分。
他和她解释自己真的记得那天晚上,小姑娘突发奇想地要去拍一张一样的照片。
他又问了一遍:“冰淇淋好吃吗?”
“好吃。”这次她答了上来,还说,“再过几年你问我,我依然会记得。”
再过几年?梁言舟一愣,竟然有一瞬他也幻想了一下再过几年的事,里面有她。
那晚本该很美好,却被那群混混坏了心情。
他们看起来是有备而来的,人还不少。
梁言舟第一时间把岑知南拉到自己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些人,轻声和她说:“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往商场里面跑,从侧门出去,打车回家。对付他们我很擅长,没事的。”
“你之前不是说会彻底解决好吗?你怎么擅长?和他们打架吗?”
来不及解释什么,他只好说:“抱歉。”
等岑知南跑远,梁言舟才和刀疤男说:“刘龙,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怎么,不喜欢我缠着你啊?那就打我啊,你以前不是挺爱打架的吗?怎么现在又要做乖孩子了,你也配?”
刘龙觉得自己和他是一类人,现在看见他这个样子不甘心。
他有什么可不甘心的?梁言舟冷笑一声:“我想做就能做,你能吗?羡慕我?跪下来求我,我教你。”
“你找死!”
这么说话果然把他惹怒,还没等他们开始,岑知南竟然又跑了回来。
她举着手机告诉他们她已经报警了,分明是害怕的模样,还在强装镇定。
梁言舟把她扯到身后,有些动怒:“你回来干什么?”
她以为这是在演戏吗?都跑了怎么还要回来?
她还在嘴硬,不停地挑衅那些混混。
警察真的来了,他们这次的出警速度很快,大概是就在这附近巡逻。
在警局里遇到了当时处理他妈妈案子的女警察,打了声招呼后,他带着岑知南离开。
小姑娘一路上都没说话,抿着嘴看起来心情不好。
他打破僵局:“害怕吗?”
“还好。”
“你在说谎。”
手都抖了还在嘴硬。
“你想听实话吗?我也想听。他们为什么会找上你?为什么你明明说会一次性解决好,他们这次又来找你?你和他们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到底是怎么扯上的关系?这些你都能和我说实话吗?如果不能,为什么要求我和你说实话?我为什么要回来,我害不害怕,为什么要和你说?”
梁言舟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眼睛里满是怒意。
她想知道的这些事,他回答不了。
他该怎么说?说他的爸爸家暴了他妈妈两年,后来被他舅舅失手打死了。结果就是他的爸爸死亡,舅舅入狱,妈妈自杀。
他们家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家破人亡,支离破碎。
他要这样说吗?他要将他所有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只为了平息她的怒气,消散她的好奇心吗?
他做不到。
梁言舟去看了梁弈炀,说了这一切。
梁弈炀给他支了个招,让先报警,再打架,把他们送进去。
“钓鱼执法?”
他照做了。照做之前,他把付易佰叫出来打球。
很罕见的,他问付易佰:“你为什么喜欢林莫莫?”
“还能有什么原因,一见钟情啊。”
“你会想她吗?”
“当然。”付易佰皱眉,“不对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梁三藏’要还俗了?快和我说说,是哪路神仙这么神通广大。”
“滚。”
付易佰用一脸看穿他的表情笑道:“自己想不明白,上网查又查不到,只能对我旁敲侧击,是不是?”
梁言舟起身想去打球,被付易佰拉住:“算了,看在你今天主动约我出来的份上,我就给你讲讲,怎么判断自己是不是喜欢一个人。”
“首先,你想觉得她说话心情会很好,所以会想方设法和她说话。”
就像他高一突发奇想帮她训练跑步那次一样吗?
“其次,忧她之忧,乐她之乐,见不得她哭,希望她开心。”
他对日落许愿,希望她心想事成,开心一点。
“还有,平等地讨厌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一个异性。”
向北。
“第四,经常会想起她,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睡不着觉,想找她说话。”
那晚的失眠。
“最后,”付易佰故意拖延道,“你现在想的谁,在乎的就是谁。”
岑知南。
他喜欢岑知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说啊,是谁?”付易佰心中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你身边也没几个异性,难道是你们班的?也不对,难道是岑知南?”
梁言舟刚想答,就听付易佰惊呼一声,他抓着他的袖子:“不会是林莫莫吧?”
梁言舟:“……”
终于把付易佰赶走,梁言舟打算回家,突然看见了刘龙那群人。想到梁弈炀给他支的招,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先是给警察打了个电话,然后又把那群人引到监控能照到的地方。
他们这次的人比他想象的多,有十个人。他尽量躲避还是被打了,好在警察来得快。
他撑着身子起身,头上一阵眩晕,晕了过去。
隐约中听到有人说要联系家属,梁言舟拦住他们,拨通了付易佰的电话。
付易佰比他还早到医院,护士还在给他包扎,他就在旁边问:“怎么回事啊?你跟我变魔术呢?咱俩不是一小时前刚见面吗?”
“你真吵。”
警察来做笔录,梁言舟只说自己打完球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这群人,他们突然就要打他。
聚众斗殴是会被判刑的。
警察走之后,付易佰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他头上缠着纱布,这样回家肯定瞒不住姥姥,就谎称自己去看梁弈炀了。
那几天,他一直住在付易佰家其中一个房子里,付易佰天天给他送饭,抱怨道:“你知道因为你我都有多少天没送我家莫莫回家了吗?”
“她有司机你怎么送?”
“让我的司机开车跟着她。”
他养了好几天,付易佰每天都来陪他,和他说学校里发生的事。
今天说的是,林莫莫和岑知南在学校惹事了。
“岑知南被打了?”
付易佰白了他一眼:“你聋了吗?是她俩把人家打了。”
付易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梁言舟低头轻笑,他实在是想不出来岑知南打架的样子。
“说起来,你和岑知南吵架了?”
“没有。”
“什么没有,人家都承认了。不是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人家小姑娘,你看看向北,前两天和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又是倒水又是递笔。”
“向北也去了?”
“对啊,”说到这个付易佰就来气,“他还自称是‘季枫扛把子’,他是扛把子我是什么?我是扛把子他爹。”
梁言舟懒得继续听,回屋关门。
十一月二十三日,梁言舟去医院换了药后就去了学校,正好看见岑知南从自己身侧跑走,她应该是没看见他。
上了楼梯,他看见岑知南站在教室门口罚站:“怎么迟到了?”
“睡过头了。你这几天没来学校,是因为那些人又找上你了吗?”
“是,不过我已经处理好了。”他上次也是这样说的,好像没什么可信度,于是补充道,“他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来找我麻烦。”
晚上的时候,他把岑知南叫到了操场。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也上网查了很多,接受了自己在乎岑知南这个事实。
岑知南想知道他的事情,那他就告诉她,只是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告诉她:“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只是关于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不知道如何开口,也没有做好被人知晓的准备。那天晚上我说话有些冲,我向你道歉。”
他说的很诚恳,但是面前的人还是不说话。
他没了主意,因为在他的预想里,岑知南要么接受,要么不接受,没有沉默这一说。
“岑知南,你能不能不生我气了?”他以后不会随口敷衍她,也不会逃避她的问题。
“我早就不生气了,而且我不是想要知道你的过去,我那天太担心了,我怕你出事。”小姑娘伸出手,“我们和好吧。”
他拉着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
他把这几天养病时候刻的生日礼物给她:“岑知南,祝你生日快乐。”
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手上的伤,梁言舟不好意思地抽出手,摸摸鼻尖。
确实是他轻敌了,还以为雕刻是个挺简单的活。
“明年的生日,你要早点和我说生日快乐。”
“好。”
他会第一个说。
岑知南答应了去参加演讲比赛,因为他觉得,第一必定是她的。
但是岑知南好像并不这样认为,她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就算她是一个语文成绩经常考年级第一的人。
然而他没想到,岑知南考试竟然交了白卷。
考试的前一天是平安夜,他特意去买了个长的最好看的苹果给她,和她说明天的九校联考不要太紧张。
她当时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好久才应了声,梁言舟只当她是紧张。
元旦晚会的下午,他被宋倾城叫去帮忙录成绩,刚到办公室没录几个,就听到孙玉鹏大吼一声,将一摞卷子摔在桌上。
“真是不知道现在的孩子都在想什么,都高二了,一点也不着急,会做的题空一大片!”
正好有九班的学生来送作业,孙玉鹏叫住她:“钱颖,去把岑知南给我叫过来。”
“老师,我们班都去大礼堂看元旦晚会了。”
“给她叫过来!看什么看,考成这样有什么好看的!”
“孙老师,”梁言舟突然道,“先让他们看吧,成绩的事,元旦晚会之后再说吧,岑知南成绩一直不错,这次空题应该是有原因的。她上次就是因为发烧在考场晕倒了,您先别生气。”
孙玉鹏看了他一眼,摆摆手对钱颖说道:“你走吧,元旦晚会结束后把岑知南叫来。”
梁言舟录完成绩后拿过岑知南的卷子看了看,大面积的空题,甚至有的基础题,她一个字都不写,不止一张卷子是这样。
他到大礼堂时,元旦晚会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他正愁找不到岑知南,她倒是自己在地上晃悠。
他刚准备叫她,舞台上突然火花四溅,火星子溅落到帷幔,将其点燃。
原本还在看表演的同学都站起来往外跑,只有岑知南还呆呆地愣在那,左看右看的不知道去哪,甚至还往舞台的方向走了几步。
梁言舟绕过人群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直到出了大礼堂才松开她。
他一想到她刚刚那个傻样就来气:“在公交车上站不稳,去篮球场会被球砸到,跑完步能给自己绊倒,人家往外跑你还在往后看。岑知南,你可真厉害,你要去救火啊?”
如果今天他没有来,她该怎么办?怎么就不知道跟着人群往外跑?
视线往下一滑,看到她怀里抱着的零食他直接被气笑:“零食倒是不忘。”
只见眼前的小姑娘一直低着头。不会被他骂哭了吧?他刚刚好像确实太凶了。
“对不起。”她的声音很小,但还是听出了哽咽。
完了完了,又哭了。
梁言舟立马解释道:“你别哭,我没想凶你,刚刚太危险了,我有些急。”
他掏了半天口袋也没找到纸巾,只好拿起岑知南的校服衣角给她擦,她往后躲了躲:“差点划到我。”
她自己有纸。
梁言舟笑了下:“走吧,回教室。”
她又跟在他身后,梁言舟停住脚步等她跟上,岑知南也停了。
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把她拎到自己身边,忍不住问:“你跟在我后面是想暗杀我吗?”
从高一到现在,她就没几次主动走在他身边的。
“老师让我去帮忙录成绩,我看见你的分数了。”
“让我猜猜,倒数第一?”
梁言舟随着岑知南也停了脚步,看她的反应,看来她是故意考成这个样子:“为什么?”
“我每次考好之后,都会许一个愿望,但是我这次不想许愿了,就故意没考好。”
小姑娘仰头看天,乌云密布,她说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她说这话时目光沉静,像是已经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本想陪她去找孙玉鹏,被拒绝了。她说,她自己做的事情,需要自己来承担后果。
梁言舟等在办公楼楼下,等了一个小时才等到岑知南出来。
她诧异道:“你怎么在这?”
“怕你哭鼻子。”
她竟然没哭,他还以为会看见一只眼眶通红的小兔子。
有进步啊。
梁言舟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岑知南给他发消息,他想问她回家有没有被骂,有没有哭鼻子,需不需要安慰,但是就这么直愣愣地问出来好像不太好。
但是他接到了岳宁宁的电话。
她说岑知南小的时候,她的姥姥告诉她一张考试卷能换一个愿望,她努力学习,拿回了好多个A的卷子,却一个愿望也没实现。
“她许了什么愿?”
“她想和妈妈去游乐场。”
于是,他打电话给付易佰,告诉他林莫莫前几天说他们四个好久没见面了,付易佰二话不说就打了个群通话,在早上六点。
速度快到梁言舟都来不及阻止,好在,岑知南点开了语音。她声音温软,还带着被吵醒的不悦,梁言舟弯了弯嘴角。
聊了一会儿后就只剩他和岑知南,他问:“去爬山吗?”
“爬哪个?”
“你家后面的小山头。”
见到岑知南时,梁言舟又在怀疑她的脑回路是不是和常人不太一样。怎么会有人一月份的天气还只穿一套运动服?
“冷不冷?”
“还好。”
见她耳朵都冻红了还在嘴硬,梁言舟把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
“你不冷吗?”
“我身体好。”
刚把围巾给她围好,还没等他把帽子摘下来她就一把抢过自己戴好,梁言舟笑了下,不是不冷吗?
他把帽子用皮筋扎好,倒是没想到一个皮筋能让她这么好奇,追在他屁股后面问哪来的。
“我扎头发。”
其实是姥姥让他随身带着,以防备用。他不明白,姥姥说如果出去吃饭岑知南没有皮筋还能用呢。
“她一直扎头发。”
梁言舟这么回,得到了姥姥的一个白眼:“那你就自己扎!”
他现在才明白姥姥为什么让他拿着,还真的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岑知南不爱看路,梁言舟很早就发现了她这个毛病,这次也一样,前面两个半大的孩子声音那么大,她愣是等他们走到眼前才看见。
还好他眼疾手快地把她拉住。
这人连声谢也不说,绕过他就自己一言不发地爬上山。她是生气了吗?梁言舟费解。
梁言舟拿着事先准备好的打火机递给岑知南,自己闭上眼把愿望说出来:“我希望,岑知南今天陪我去游乐场玩一天。”
他又说:“你随时都可以许愿,与成绩无关。”
考得好可以,考得不好也可以;心情好可以,心情不好也可以。
岑知南又哭了,还不承认。
他弯腰与她平视,勾勾她的鼻尖:“你怎么跟个小哭包一样?”
他真的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小姑娘。
“你才是小哭包!”
梁言舟之前看过一个形容词,奶凶,很适合她。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了自己的事,他告诉她,未来的每一天都将是很好很好的一天,童年的那些泪水总会被将来的开心冲散。她的铠甲会越来越坚固,护着她,度过每一个难挨的夜晚。
“真的会这样吗?”小姑娘带着泪问他,眼里是破碎的光。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擦掉她的泪,又捏捏她的脸,肯定道:“真的会这样。”
他会拿每一次考第一名的卷子帮她许愿,希望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未来的每一天,都是光明灿烂的。
世间苦难之事,皆与她背道而驰。
“我能……我能抱抱你吗?”
这是岑知南第一次主动抱他,小小的一个人扑到他怀里。
梁言舟感受到自己逐渐快速的心跳,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小鹿乱撞。
女孩的发丝香香软软,他轻轻摸着,把岑知南抱紧了些。
女孩的心思真的很难猜,刚刚还在自己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现在又翻脸不认人,一路都躲着他。他也没干什么呀。
就在岑知南想跑的时候,他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拎回来:“你跑什么?”
“没跑!”她还在嘴硬,“今天的事,你谁都不许说!”
哦,原来是怕哭鼻子的事被说出去丢人,他才不会说呢。
“好。”
“你以后也不许提!”
“知道了。”
真可爱啊,真像只炸毛的小狗。
梁言舟笑看着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让她回家换件衣服,下午去游乐场玩。
梁言舟发烧了,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一片黑暗,他感觉自己在黑暗里待了好久好久,直到有个声音响起,头顶突然出现一束光。
他慢慢睁开眼,眼前一阵模糊,他看不清面前的人,但他还是认出了,是岑知南。
“梁言舟,起来吃药了。”
他眨了眨眼,渐渐恢复清明。
“还说身体好呢,回来就发烧了,梁言舟,你也不行啊。”
岑知南毫不留情地嘲笑他,梁言舟莞尔,伸手轻轻弹了她的额头,这个小没良心的。
他让岑知南给他读书,就读那本《小王子》。岑知南以前和他提了一嘴,所有看过的书中,她最喜欢就是这本。
某天放学回家,路过书店,他进去买了一本,当晚就读完了。他承认自己文化素养不高,实在看不出她为什么喜欢。
岑知南的声音很好听,甜而不嗲,声线温柔,听她念书是一种享受。
他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又睡着了,睡了很久。
这次的梦还是置身于一片黑暗,只是这一次,他看到了远处的光亮。
他向着那束光跑去,周围慢慢显出画面,全是他小时候的事。
他一路跑,跑到黑暗的终点,身后,是带着那些过往的黑暗,眼前,是一片空白的光。
他驻足不前,迟迟没有迈出那一步。
梁言舟睁开眼,将眼罩摘下,床头柜上的闹钟提醒他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他睡了两个小时。
来到客厅,岑知南还没走。
她关切地摸他的额头试温:“好像还可以,不是很热了。”
“谢谢。”
“你已经谢过我一次了。”
梁言舟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好像是他以前对她说的。
“梁言舟,生日快乐。”
梁言舟看着这个蛋糕,边上奶油抹的有些粗糙,摆件也不对称。
是她做的吗?
“大寿星,下个生日,可不要生病了,许个愿吧?”
他没有什么心愿。
“那就……世界和平?”
“好。”
岑知南拒绝他要送她的提议:“你发烧还没好呢,别出去吹风了。我到家之后给你发微信,放心吧。”
梁言舟站在窗边,看着她的背影,她一直走在路灯下,走在光里,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终于到了演讲比赛决赛这一天。
路上下了雨,梁言舟赶到师大附中时,正好是岑知南演讲。
岑知南看见他时惊诧了好久,眼睛里满是欢喜。
他的目的达到了。
“我刚刚表现的可以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紧张,我手心全是汗,我刚刚差点就弃赛了,他们和我说的都不一样。我都要吓死了,你说我不会得零分吧?孙玉鹏肯定要骂死我了,唉,我有点害怕。”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小姑娘这么能说话?
她果然得了第一名,不出所料。
看她拿着奖状爱不释手的样子,梁言舟也跟着开心。
真棒啊,岑知南你真棒啊。
这么多个学校都参加的演讲比赛,你得了第一名。
真了不起。
雨越下越大,从老师的车上下来,梁言舟一脚踩在水里,看了看地上的积水,他皱了皱眉。
他不由分说地背起岑知南,刚摸到她的胳膊就感觉一阵温热。
她是不是要发烧了?
“你是女孩子,地上水凉,对身体不好。回家洗个热水澡再泡个脚,作业就先别管了,好好睡一觉,别着凉了。”
他明明是关心她,这个小白眼狼却说:“我身体比你好吧?反正我爬山没发烧。”
梁言舟笑了笑,故意松了手,吓得小姑娘搂紧自己。
岑知南发烧了,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越来越热,说话时呼出的气也是热的。
“遇到你我好幸运啊,宁宁说我变得更加勇敢,更加自信了。梁言舟,谢谢你啊。”
是他该谢谢她,高中能遇到她,他才该觉得幸运。
她问他,如果他们像两条相交的直线,最终会渐行渐远怎么办。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也是开心的。
遇到这个时候的他,这样身处黑暗里的他,这样不善于表达、不喜欢说话的他,如果她是开心的,觉得这段相遇是美好的,他多庆幸啊。
她没有被他拉入深渊。
那么就请她,请优秀的、美好的、有光明未来的岑知南同学,去拥抱幸福,去遇到更好的人,过更开心的生活。
梁言舟动摇了。
高二开学老师让填志愿单时,他信誓旦旦地和姥姥说,他填了厦门大学。
即使宋倾城后来找他,和他说他的分数报考厦大有些可惜,但他依然要报。
但是,他现在动摇了。
岑知南脸色苍白地坐在那,双手冰凉,身子颤抖,头上身上全是水。
他说了很多话,她没有反应,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掉。
他的心仿佛被揪起来一般。
“我会没有爸爸吗?我变成孤儿了怎么办?只剩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都不要我了。”
他把她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安慰着,小姑娘的泪落到他的衣服上,呜呜咽咽地哭着。
他心都要碎了。
梁言舟想起岳宁宁走的那天,岑知南说过她不喜欢分离,她觉得每一次的分离之前都是要有一个好好的告别。
可她一次又一次地在经历突如其来的分离,即便这次是个误会。
当晚回家,梁言舟在书桌前坐了很久,抽屉里是一张厦门大学的照片和一条手链。
姥姥走过来,问他是不是喜欢岑知南。
他没有否认。
“你觉得喜欢是什么?”
“付易佰说,喜欢一个人就想让她每天都开心,会想经常和她待在一起,会经常想起她,这些条件我都符合,所以我在乎岑知南。而且,我讨厌向北,网上说这是吃醋。”
“我说的是,你觉得喜欢是什么。”姥姥加重了你这个字。
梁言舟愣住,摇头:“姥姥,我有情感障碍的。”
“可你也有情绪,也能感受到。你想不想和岑知南一起上大学?”
“我没想过这个事。”
“你今天早上和我说,还有一年半就能带我和你舅舅离开这里,那你有没有想过,岑知南怎么办?”
梁言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一直觉得,他在乎岑知南这件事与岑知南无关。
他在乎她,所以想对她好,想让她变得勇敢,变得自信,让她在自己身边永远是一个快乐的小孩。
他觉得,离开宜城和在乎岑知南这件事并不冲突。
可他离开宜城,就意味着,他不再能和岑知南在一起了。
“小舟啊,姥姥和你说实话,我一直不讨厌宜城。”
“为什么?”
妈妈在宜城自杀,宜城的人对他们一家指指点点,前几年那些人的污言秽语难道她都忘了吗?
“因为这是我和你妈妈的故乡,我在这里和你姥爷相爱,生下了你的妈妈,你的妈妈在宜城长大,这里的每一条街道,她走了四十多年。”
“可她死在了这里。”
“是,她死在了这里。”姥姥垂眸,“你的亲生父亲因公殉职,你妈妈不想你一出生就成为没有父亲的孩子,所以找了她的追求者结婚,她做错了事,承担了比这件事还要严重的后果。可你妈妈临死之前给我打过一通电话,她说她只是坚持不下去了,她想你的爸爸,她想去找他。她求我好好照顾你,求我把她和他葬在一起,我照做了。这些事你都知道不是吗?
“孩子啊,你一直说等你长大,等你变得强大,带我离开宜城。但是真正强大的人,是会直面自己内心的人,他知道自己恐惧什么,他不去选择逃避,他会克服自己的恐惧。那些流言蜚语不算什么,别人说别人的话,我们过我们的日子。”
梁言舟看着妈妈的毕业照枯坐一夜。
梁言舟很厌恶宜城,厌恶这个虚伪的城市,厌恶表里不一的人。
以前还经常和妈妈一起买菜做饭唠家常的邻居阿姨,因为知道了他不是他爸爸的亲生儿子,就对他们家指指点点。经常来问作业的小妹妹,后来会指着他告诉她的朋友,他是别人家的小野种。
他讨厌他们,妈妈的惨叫声他在楼下都能听见,可他们听不见。任凭他怎么求救也没人开门帮帮他们,他们说妈妈活该,说他妈妈做错了事。
真是可笑,在他们眼里家暴竟然是正确的事。
他让妈妈提离婚,换来的却是爸爸连着他一起打,把他吊在房梁上,拿棍子打。
有好几次,他问妈妈为什么不报复,他想这样做,妈妈把他拦住,哭着抱住他,一遍又一遍说着不行的。
他们搬家也无济于事,爸爸总会找上来,他那时候恨不得自己一夜长大,长成能保护妈妈的大人。
而如今,他长大了,能冷静地处理蛮不讲理的邻居,能把姥姥保护在身后。
可岑知南出现了。她又一次,第四次,挡在他面前。
她好看的眼睛如今像是能冒出火一样,她紧紧抿着嘴,恶狠狠地盯着那个找事的女人,像只露出獠牙的小狮子。
她看起来比自己都生气,她还想打那个人,被他拦住。
打人很麻烦,他不想和这种人有过多的交集。
他拷贝了监控录像给警察,监控显示,那个人的女儿是自己摔倒的,两分钟之后姥姥才开门,将哭泣的小女孩扶起来。
证据确凿,警察问梁言舟是否要调解。
那女人开始怕了,求他私了,和刚才嚣张跋扈的样子相比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梁言舟有些累,这么多年遇到的这些人,都是这个样子,欺软怕硬。
诉讼要六个月,耗时耗力,他没有精力与她耗下去。
他签了和解书,那女人当众道歉,这事就算完了。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岑知南还在。
她听到了多少?姥姥又和她说了多少?那她呢,是怎么看他的?她会觉得他可怜,还是因为他的家庭而惧怕他?
“岑知南,今天谢谢你。”他诚心地在谢她,谢谢她帮自己出头,谢谢她这一下午陪着姥姥,谢谢她买的饭。
可她却哭了,他都没哭呢。
他蹲在她面前,不明白她为什么掉眼泪:“怎么哭了?”
“梁言舟,你为什么这么平静?你不觉得委屈吗?这样的事情,你究竟经历了多少啊?”
原来是在替他打抱不平。
他为什么这么平静?或许是因为这种事情,他早就习以为常,他早就能熟练地解决这些事。
可他并不平静。他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这里失望,他有些累了。
“岑知南,我不太好,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会去学校办休学。”
如果可以,他想现在就离开宜城,立刻,马上。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梁言舟把自己关在屋里,他没有那么难过,只是不想再说话了。
姥姥让他去看舅舅,他不想去。
连着好几天,他都在做同一个梦,梦到自己站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处,一直站在那,不知该往哪走。
岑知南每天都来给他送她抄的课堂笔记,送每天的作业,送每周考试的卷子。
她的理科那么差,π都能抄成根号二,真行啊。
姥姥问他要不要再去看一下心理医生,他摇头。
无事可做,他开始打扫卫生,打开抽屉看见那个盒子。
那个装着和岑知南合照的盒子,他一张一张翻开照片,突然意识到,他和她竟然已经有这么多回忆了。
姥姥拿着他红发的那张照片进来,和他面对面坐着。
“还讨厌宜城吗?”
他点头。
“宜城有付易佰,有你的好朋友,有岑知南,一个你在乎,也在乎你的姑娘。”
姥姥说,你会因为一件事讨厌一个城市,也会因为一个人喜欢一个城市。
“我就很喜欢宜城,因为你的姥爷在拉面馆和我求了婚。”
“即便是遇到这些事情,也喜欢吗?”
“也喜欢。”
岑知南离家出走了。
是岑知南的爸爸给他打的电话,问他知不知道岑知南在哪。
他先是去了福宁小区,没找到人,他觉得她在灯塔,他赶到时她果然在那。
又是大晚上,又是穿的单薄,又是不拿手机,他说的话她是一个字也不听。
岑知南说她没事,她耷拉着眼睛,低着头,像只垂头丧气的小兔子。
“我不来,你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啊?”
“不知道,我就是好多事情想不明白。”
他也想不明白。明明他昨天去看舅舅的时候已经决定好,无论什么情况他都要离开宜城的,可今天看到岑知南后,他又突然不想去厦大了。
当晚,梁言舟在浏览器搜索:如果一个人为了你和骂你的人打架,那她是不是喜欢你?
很快就有人回:废话,当然是啊。
他拨通付易佰的电话,对面像是在开party,很吵。
他问:“如果有人欺负林莫莫,你会怎么办?”
“什么?林莫莫被欺负了?谁啊?我现在就回去打死这小子。”
“我假设的。”
“你有毛病吧,你那都十二点了吧?打电话就为了说个假设?”
“嗯。”
付易佰挂断电话。
梁言舟理科很好,他能算出很多竞赛难度的题。他总能在很多题里面,一眼看出最优解。
一整个晚上,他都在写离开和留在宜城的优缺点。
优点是,他会远离那些痛苦的记忆,会去妈妈念书的地方上大学,会和不知道他过往的人做邻居……
缺点是,会没有岑知南。
他写了好多页,从星河璀璨写到黎明破晓。最终他的视线还是定格在,“离开宜城会没有岑知南”上。
他妥协了。
他竟真的如姥姥所说,觉得如果这个城市有岑知南,他竟然觉得自己可以接受,接受他讨厌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真是疯了。”梁言舟轻笑一声,他靠在椅背上,把笔扔在桌上,认命地仰头叹了口气。
真行啊,岑知南,你真行啊。
岑知南第五次挡在他身前了。
他真是不明白,这个人是不是对自己的战斗力有什么误解?
她拿着没比她高多少的扫帚对着梁弈炀:“你想干什么?我报警了。”
明明前一秒还像只炸了毛的小狮子,在知道她拿扫帚指着的人是他舅舅时瞬间蔫成了个小兔子,躲在他身后红着脸不敢出来。
“这就是岑知南啊?”回到家梁弈炀还想从窗户上往下看,被梁言舟拉了回来。
“你别吓她,她胆小。”
“妈呀,这还胆小呢?她恨不得拿扫帚抡死我。”梁弈炀啧啧两声,“真是没想到,看着文文静静的小姑娘,竟然还是个小母老虎。”
梁言舟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说什么呢?”
他说完就下楼给岑知南送作文本。
梁弈炀震惊地看着姥姥:“妈,你看见了吗?他打我,这小子这几年挺嚣张啊!”
“你从小就是个铁疙瘩脑袋,三十岁了一点长进没有,就该打死你。”姥姥嘴上骂着,脸上却是笑着的。
梁弈炀听不懂,只好去刷碗,过了一会儿还是不死心地探出头问:“什么意思啊?”
“刷你的碗!”
岑知南又要过生日了。
梁言舟早就录好了近五年的高考题,又整理了高中三年各科的知识点,分别刻在光盘里。
还有……
“岑知南,现在是2018年的11月23日,是我和你第二次相遇的第八百一十四天,也是我喜欢你的第……抱歉,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喜欢上你的。”梁言舟按下删除键,清了清嗓重新道,“2018年的岑知南同学,生日快乐,现在的你,应该是2019年的岑知南吧?”
不行不行,他这都说的什么?
再次按下删除键,梁言舟长叹一口气调整状态点击重录。
不行,还不行。
不好,这个也不好。
重来,再来。
一直录到十一点,梁言舟靠着床坐在地上,揉了揉太阳穴。
真难啊,表白怎么比做题还难?
他又上网搜索:表白的时候应该怎么说?
——我喜欢你很9了,8不得天天和你在一7,将你6在我身边,5论如何我都喜欢你至4不渝,绝不3心2意,爱你1辈子。
——爱上你我劫数难逃,为你□□情的牢。
梁言舟紧紧皱着眉看着网上的这些话术。
算了,还是自己想吧。
他捣鼓到凌晨三点,终于把光盘录好,原本整洁的桌面已经被草稿纸铺满。
“岑知南你好,我是梁言舟,毕业快乐。
你之前问我,如果我们是两条相交的直线,渐行渐远怎么办。我想收回当初的答案,重新作答。
我会尽我所能,将我所在的这条直线与你重合,你不要有任何的改变,我来就好。
岑知南,不是遇到我的你幸运,是我该感谢命运,让我可以遇到你。我想说的是,我查了很多资料,做了很多调查,推算了很多种可能性,都只有一种结果,我喜欢你。岑知南,我可以追求你吗?”
听完一遍后,梁言舟轻吸一口气,这样会不会有些直接?而且,他还忘了问,为什么海的尽头是她。
要不重录一次?
在他拿不准主意时,姥姥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觉得挺好的。”
梁言舟被吓了一跳:“姥姥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放录音的时候。”
“你怎么偷听呢?”
“我问你在干什么,你没听见,可不怪我偷听。”姥姥走进屋,瞧了瞧桌上散乱的纸,刚拿起一张就被梁言舟一把抽走,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姥姥笑了下问,“为什么是毕业快乐?”
“岑知南不会听到最后一个光盘的。”梁言舟边收拾边说,“她最多只有听五个的耐心,然后就把它们收起来,看也不看。”
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礼物送出去好几个月也没见岑知南有什么异常,梁言舟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有些失望,但在可控范围内。这样他就可以按照计划进行,等高中毕业的那个晚上质问她为什么不接受自己。
他几乎都能想到岑知南茫然的表情。
想到这梁言舟笑出了声,回过神看见梁弈炀一脸懵地看他,问:“我煎的鸡蛋就这么好笑吗?”
梁言舟低头一看,鸡蛋糊了半面。
高中最后一个新年,梁言舟喝酒了。他不喝的,梁弈炀非要拉着他。
他不想扫舅舅的兴,喝了几杯,直到觉得头有些晕,问他这是什么酒。
舅舅说:“茅台啊。”
“多少度?”
“46。”
“你给我喝46度的酒?”梁言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低了吗?”
“高了!”
还没等他说完,付易佰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说他在他们家楼下,让他赶紧下楼,一起去接岑知南。
梁弈炀把他拦下,给他拿了一套衣服:“你穿这个,这套好看。”
梁言舟有些醉了,他知道。
他出门之前还喝了杯柠檬水试图解酒,晚风一吹醉意更浓。
他坐在后座,看着岑知南上车,听他们聊天。
他靠着车窗目不转睛地看着岑知南,她说话时眉头会跟着一起皱,嘴巴也嘟起来。真好看啊。
突然,他对上她带着笑意的眼睛,听她说:“你比我小一岁?”
声音里不仅有惊奇,还有开心。她在开心什么?
“38天。”他纠正道。
38天,四舍五入,同岁。
“38天诶!原来你是个弟弟。”
她凑得很近,梁言舟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他突然很想靠近她。
他也这样做了,下一秒,他就被林莫莫拿包砸了。
这一下给梁言舟砸的清醒了些,他坐回位上,揉了揉头:“抱歉。”
梁弈炀这个不靠谱的,非要拉着他喝什么酒?
梁言舟的眼睛就像长在了岑知南身上一样,不自觉地就在看她的一举一动。
看她说自己酒量肯定也很好的时候挑起的眉毛,被他逼在车门时轻轻抵住他靠近的手,还有被他扯到怀里时,惊慌的眼神。
“感谢岑知南同学这一年的陪伴与照顾,下一年请继续和我一起走下去吧。”他听话地学着主持人的话和她说,看着她的耳朵渐渐变得通红。
真可爱啊。
她身上香香的,让他舍不得放手。
“你,你喝多了。”
好久没听见她结巴了,这小姑娘是不是在紧张?
“嗯,所以呢?”为什么不回答他的话。
她说他和平时不一样,她有些害怕。
怕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在哪?
她的发丝细软,梁言舟把手插在她的头发里轻轻摸了摸,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小姑娘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没事,他有的是耐心。
谈话被主持人突然打断,梁言舟一愣,这倒是给了岑知南逃跑的机会。
看着一溜烟躲到林莫莫身后的岑知南,梁言舟看向主持人,轻骂了声。
第二天早上醒来,梁言舟刷着牙,突然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干的事。他愣在洗手台前许久,差点把牙膏一起咽下去。
靠!
他干啥了?!
小姑娘果然开始躲着他,说话也小声,看也不敢看他。
得,一夜回到解放前。
梁言舟懊恼地扔了所有的酒,任由梁弈炀在家找了个底朝天也不说一个字。
活该。
梁弈炀活该,他也活该。
小姑娘躲了他好几个月,虽然和他一起上学放学,但离他至少半米远。
有的时候遇到同学还会拉着那人一起走,让那人走在他俩中间。
梁言舟为此非常郁闷。
他又在网上搜索:喜欢的人一直躲着自己是什么原因?
网上的人说:因为讨厌你呗,这个潜台词还看不懂吗?
放屁,下一条。
梁言舟看了好几条,终于停在一个回答上: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事让她害羞了?
噢,害羞了啊。
梁言舟笑着喝了口水。
第二天遇到周年庆的店,要给他们拍情侣照。
拥抱和亲吻。
梁言舟想都拍。
但是岑知南...“”不行不行,拍拍拍不了。”
这么害羞呢?
梁言舟把她拉到怀里抱住,香香软软的。
小姑娘从脖子红到耳朵根,松开后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也有些热。
他还说人家呢,自己不也是耳红心跳。
梁言舟不着痕迹的轻轻呼吸几下平复心情,等岑知南跑走才站起来来回踱步。
他刚刚是不是太突然了?
她不会生气了吧?
孟浪!
梁言舟,你做事过过脑子行不行?
不行,只剩两个月就高考了,别影响人家小姑娘状态。
梁言舟,你忍忍吧。
高考的前一晚,梁弈炀又想拉着梁言舟喝酒,美名其曰给他壮胆,被姥姥打回房间。
走出考场,梁言舟比自己预计的还要开心。
梁弈炀拿着花在校门口等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恭喜毕业,我的好外甥。”
“谢谢舅舅。”梁言舟第一反应是给岑知南发微信,刚准备拿出手机就被抢走。
梁弈炀开心得不得了,揽着他笑道:“都比我高了,长得真快。今晚陪舅舅喝一点,大男人,不醉不归。”
梁言舟拒绝:“喝酒误事。”
“你有什么事?”
表白。
见梁言舟不说话,梁弈炀追问:“什么事啊?”
“非常重要的事情。”
梁言舟计算着岑知南吃晚饭的时间,晚上八点给她打了电话,一直打到十点也没人接。不会出事了吧?
他点开她的头像,点进朋友圈,见她九点半的时候发了一条动态:和爸爸一起吃饭,毕业快乐啦。
原来她在吃饭呢。
他放大图片,左下角露出啤酒瓶。
她喝酒了?应该不能吧,大概是叔叔喝的。
她真的喝酒了。
凌晨两点,梁言舟睡得好好的突然被电话吵醒。
能这个点给他打电话的只有付易佰,他刚想开口骂,看见微信的名字:知南。
他接通电话,只能看见黑漆漆的一片。
“知南?”
岑知南大喊:“梁言舟!你在干吗呢?”
“凌晨两点,我当然在睡觉啊。你打的视频吗?怎么没开灯?”
“什么?”她的声音由远及近,“你声音太小了我听不到,大点声!”
梁言舟笑出了声,她这是怎么了?
“你是不是喝酒了?”
等了一会儿看见那边开了灯,岑知南突然冒出来,她小脸通红,歪着头看他,一脸认真道:“我就喝了一点点,一点点的。和爸爸一起喝的,他没喝得过我,被我打败了。”
她说话时还拿手比量了一下,似乎是怕他看不清,手都贴到了摄像头上,看起来不像只喝了一点。
“你真厉害呀。”梁言舟看着她,笑着问她:“你在干吗呀?”
“我在想你,哎呀我不好意思了。”屏幕里的女孩捂着嘴,露出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梁言舟一愣,起身开灯,想问她刚刚说什么,就看见小姑娘往后仰了一下滑下床。
他惊呼:“岑知南!”
“嗯?”一个小脑袋从床边露出来,她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视线最终落在手机屏幕上,怒道:“梁言舟,你为什么推我?”
梁言舟笑出了声,久久不能平复。
小姑娘说喜欢他的时候,他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恨不得马上把她抱在怀里,和她说他也喜欢她。
“梁言舟,你喜不喜欢我啊?”岑知南带着醉意问。
“喜欢,”梁言舟清醒地答,“岑知南,我喜欢你。”
怎么会不喜欢呢?
女孩嘴角扬起的好看的弧度,发丝轻轻拂过手臂的酥麻,眼眸里像映了满天星辰的光彩,说话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上翘尾音。
三年,足已让人动心的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
他怎么会不喜欢、不动心呢?
“我也喜欢你,我高一就喜欢你了,你长得真好看啊。梁言舟,你真讨厌,为什么每次送我的礼物都和学习有关呢?我每次都很努力地学习了,你还给我笔记,烦死了。梁言舟,你抱我的时候,我心跳得好快啊,我能感受到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啊,你和我表白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抱我。”
“知道了。”
“梁言舟,厦门大学太远了,我不能过去的,你以后去了,可不许看其他的女孩子。”
“我不去了,你去哪我就去哪,不会看任何人。”
“梁言舟,外面有星星吗?”
梁言舟下床看了眼:“没有。”
“我这里有,”岑知南关上灯,给他看她的星星灯,“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数星星。”
“为什么不开心?”
“不记得了,”岑知南趴在床上,头埋在被子里,“梁言舟,你是我的男朋友吗?”
“是。”
“那我要睡觉咯,晚安啦,我的小男朋友,明天见。”
“好,明天见。”
等了一会儿见岑知南没反应,梁言舟又道:“晚安,女朋友。”
梁言舟又失眠了。
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岑知南醉意朦胧地和他说:“晚安啦,我的小男朋友。”
她的声音甜腻娇软。
他就这样看着岑知南睡觉,虽然只能看到个后脑勺。
电话被迫挂断后,他开始制定表白计划。
首先要有花,梁弈炀有;要穿好看的衣服,梁弈炀有。
地点就选在海边吧,他和岑知南散步,变出一捧花来,让梁弈炀送。
制定完所有的事情天已经亮了,他给岑知南发了个微信:醒了吗?
对话框上很快就出现正在输入的提示,梁言舟等了很久也没见岑知南回话。
他莞尔一笑,小姑娘这是害羞了?
把截图发给她后,对面立马发来:刚醒。
真巧,他也刚醒。
知南: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梁言舟轻皱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知南:我断片了,昨天晚上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喝醉的人的话不可信,无论我和你说了什么都不是我的真心话,都不作数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如果我得罪了你,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忘了吧。
梁言舟眯了眯眼,她不记得了?断片了?不算数?
梁言舟:你到底喝了多少?
知南:我爸说,十三瓶啤酒。
十三瓶?梁言舟起初是震惊,随后又被气笑。
真行啊,岑知南,喝十三瓶啤酒,怎么没喝死你呢?
知南:一般般的行,我是‘宜城小酒王’。我去吃早饭了,梁大人再见!
她觉得他是在夸她?
和岑知南见面时,梁言舟故意买了热的奶茶,岑知南疑惑地问他:“大热天的你点个热奶茶干什么?”
“别管我,我毕业了,爱喝什么喝什么。”
岑知南看起来很开心,逛商场时这看看那摸摸,看样子是真不记得昨天的事。
梁言舟越想越气,在她看一个下雪的水晶球时把她扯了回来,小姑娘一脸茫然地看他,像是在等他说话。
“梁大人,小的昨晚是不是惹您生气了?”
昨天晚上他很开心,是今天早上!
梁言舟懒得理她。
岑知南察觉到他的怒意似乎和自己有关,一顿饭吃得小心翼翼。一会儿剥个虾放他碗里,一会儿把他只喝了一口的饮料倒满。
梁言舟默默看着她,心中的气消了一大半。
算了,左右他明天都要表白了,今天和她置什么气,别再给人家小姑娘吓着了。
回家后,姥姥问他今天玩得怎么样,他把事情都说了一遍。
姥姥笑得直不起腰,梁言舟一脸黑线:“别笑了,我都气死了。”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不直接和她说,告诉她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我……”梁言舟答不上来,他习惯了把事情藏在心里。
“小舟啊,两个人相处是要讲话的,把你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告诉她你今天为什么生气,猜来猜去只会消耗两个人的感情,如果中间发生意外,想说都来不及了。”
意外真的发生了。
他在海边等了一上午,给岑知南打了十几个电话,没有人接,去她家找,家里没人。
他在岑知南家门口等,直到岑靳晟回来,岑知南都没回来,急得他都想报警。
晚上,岑知南回来了。
他冲上前想问她去哪了,在看到她通红的眼睛时却说:“怎么了?”
岑知南仰头看他,眼角滑落泪水,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是岳宁宁,岳宁宁去世了。
岑知南状态很不好,她抱着岳宁宁给她做的相册,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十天。
她不怎么吃饭,不怎么喝水,不说话,一直在哭。
他把岑知南哄出门,带她到了海边。
岑知南问他,他之前说,既然没有好好告别,那就给她一个盛大的迎接,去拥抱她,那现在呢,她该怎么去拥抱她?
他不知道。
岳宁宁和他打过几次电话,在高二那年她寒假不能回来时他问过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岳宁宁说没事,他没做他想。
他把岑知南拉到怀里轻轻抱住,小姑娘瘦了很多,他像在抱一张小纸片。
他告诉岑知南,走出来很难,但是没关系,他会陪着她。
背着她回去的路上,他给她讲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可以在她面前平静地说出那些事情。
回家之后,他看着桌上摆着的厦门大学的照片,将它收到抽屉里,他不想去了。
他想留在宜城,留在岑知南身边,陪着她,和她在一起。
岑知南考得不错,稳定发挥。
他整理适合的学校时听小姑娘还在旁边问他是不是要报厦门大学,他没否认。
岑知南你活该,叫你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梁言舟在心里暗戳戳地想。
“厦门那里山清水秀的,多好看啊。”
岑知南,你说这话违不违心?
也不知道是谁抽泣地问他能不能别去厦门大学,她不想让他走那么远。
他把他整理的和她一样的高考志愿单做成礼物包起来,放在床边。
岑知南,一起去上大学吧,无论去哪里都不用怕。
他会和她一起。
毕业典礼这天,梁言舟把礼物放在外套口袋里,摸到口袋里的手链后,摩挲了一番。
他想,要不,把手链也还给她?不行,手链是他的,坚决不给。倒是可以送她一个新的。好,晚上表白完就带她去挑。
梁言舟收到林莫莫的微信:花已送到。
他回:嗯。
他把梁弈炀的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出一套最满意的衣服,又站在镜子前摆弄了半天发型。
见面后果然吸引岑知南观察了他很久,他明知故问:“怎么了?”
“你喝酒了吗?”
还敢提喝酒,梁言舟眸色暗了暗,凑近她缓声道:“怎么?怕我喝酒?”
小姑娘瞬间红了脸,躲到舍友身后。
他也不为难她,一切等毕业典礼之后再说。
姥姥之前和梁言舟说过,人生了嘴,就要把话说清楚,说及时。
梁言舟没听,报应来了。
毕业典礼进行到一半,梁弈炀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姥姥早上跳舞时突然晕倒,让他回家拿医保卡和银行卡。
梁言舟打车回了家,刚出门就遇到了那四个混混。
“滚,我今天没时间陪你们玩。”梁言舟想走,被刘龙一把推到门上,身后的人拿棍子敲碎了门口的监控。
刘龙说:“终于让我逮到你舅不在家的时候,梁言舟,你是不是男人?这么大了还得靠别人保护啊?”
从刘龙的口中梁言舟得知,梁弈炀和他们打了好几次。他以前回家晚的那几次,都是因为打架。
梁弈炀以前练过拳击,刘龙他们在他手上捞不着好处。
梁言舟不想和他们多纠缠,一脚踹开其中一人,但楼梯里空间太小,他被人拽着小腿拉倒。
拳头一下一下落在他身上,他瞅准时机把刘龙的胳膊拉住,用膝盖撞击他的肚子,刘龙疼得面孔扭曲,趁此机会梁言舟把他踢下楼梯。
身后的人还想打他,被他闪身躲过,口袋里的礼物和手链却掉了出来。
梁言舟第一反应伸手去拿,却被人抓到空子,一棍打到后脑勺上。
他只觉得一阵猛烈的眩晕感,脚下一软滚下楼梯,头撞到邻居放在楼梯间的杂物。
刘龙咒骂一声,拿起棍子就要继续打他,被跟随的人拦住:“龙哥,再这么打就出人命了,咱们走吧。”
梁言舟气息微弱,眼前一阵模糊,手指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他慢慢握住,没了意识。
梁言舟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到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身后是他过去发生的一切。
明明是让人痛苦的事,可为什么他有的时候竟是有笑容的?
梁言舟不明白,看了很久还是选择踏入光明。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模糊了很久才恢复清明。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直躺着,直到一个男人出现。
很高,长得还不错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说他叫梁弈炀,是他的舅舅。
他还把户口本拿给他看,户口本上,好多人的名字后面都写着:注销。
梁弈炀说,他滚下了楼梯,撞到脑袋,暂时失忆。医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
“小舟,你以前的经历不好,忘了就忘了,咱们重新开始。你高考考得很好,我找到了你的高考志愿表,我给你按照上面的填了。”
梁弈炀把一张单子拿给他,上面是他的字迹,写了很多的大学,落款是:山清水秀的地方很多,但是厦门没有你。
他问:“这个你是谁?”
梁弈炀解释说:“你妈妈是厦门大学毕业的,说的应该是你妈妈。”
这个理由讲不通,但是梁弈炀拿了妈妈在厦门大学拍的毕业照给他看。
梁弈炀说他失忆以前很讨厌宜城,还拿出了他高中写的时光胶囊,上边写着:永远离开宜城。
看来是发生了非常痛苦的事,才会让他这么厌恶一座城市。他决定尊重以前的自己的选择,离开宜城。
他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期间没有人来看他。他不知道是因为他人缘不好,还是梁弈炀有意瞒着。
回家之后,梁弈炀把家里的东西都打包好,准备马上离开宜城。
他坐在楼下晒太阳,等搬家公司搬东西。
一个女生在旁边摸小狗,他走过去问:“能摸摸吗?”
那小姑娘只是点点头,他问:“叫什么名字?”
岑知南,是她的名字。
好奇怪,他问的明明是小狗的名字。
“你开心吗?”没头没脑的,小姑娘这么问他。
他点头。
“今天天气挺好的,祝你永远开心。”
风把小姑娘的头发吹乱,他指了指:“岑知南,你头发乱了。”
她胡乱地抓了抓,眼眶通红。
她大概是遇到什么难过的事,他在心里想。
梁弈炀在身后叫他,他摆摆手和她告别。
梁弈炀看向那人,问他:“她是谁?”话语里是梁言舟没听出来的紧张。
“岑知南。”
“你认识?”
“刚认识。”
离开宜城的路上,梁弈炀告诉他,如果他哪天想起来了,想要回来,他尊重他。只是现在,他想带他离开。
梁言舟把车窗开了小半,手指轻轻摩挲着在口袋里找到的手链,红色的珠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耀眼。
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