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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番外二 关于岑知南不知道的梁言舟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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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言舟把手里的木棍扔在一旁,靠着墙转了转手腕,低声骂了句:“阴魂不散。”
他拿起地上的书包单肩背着,走出胡同时停住脚步,转角处的地上有一条银色手链,他弯腰捡起,看了看周围,是刚才那个女生的?
将手链顺手放进口袋不作多想,他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他说:“给我请个假,十天。”
“十天?你打架了?”
梁言舟挂了电话,走到公交站等车,上车后自己检查自己的伤势,还好,脸上没有。
他回了家拿出药箱给自己上药。
姥姥从文体中心跳舞回来见他在家疑惑地问:“你不是一早去上学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忘拿东西了,”梁言舟把药箱放回柜子里,找了件长袖套上,出门时还不忘叮嘱,“饭在冰箱,中午热过之后别忘了关阀门。”
“知道了。”
梁言舟走过三条马路,轻车熟路地来到一个棋牌室门口,推门进去,前台的翠姨见是他笑道:“来了。”
梁言舟轻点头,坐到角落的桌前,和对面的老人说:“和您下几局。”
那老人扶了扶眼镜:“你这黄毛小子还会下象棋?”
翠姨给梁言舟倒上茶水笑道:“老张头你可别小看他,他小小年纪棋艺了得啊。”
起初老张还不以为意,到后来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表情也愈发凝重,踌躇许久。
梁言舟瞅了眼旁边的计时器,淡声道:“您输了。”
“我说什么来着,老张头轻敌了吧?”翠姨给两人续上茶水。
老张也不恼,乐呵呵道:“你这棋艺是和谁学的?”
“自学。”
梁言舟又玩了几局才付钱离开,刚要走时被翠姨叫住:“你也来过五六回了,别嫌我唠叨。看你这个样子应该还在上学吧?你现在的年纪还是学业为重,玩物丧志。”
梁言舟听完后没做反应,推门离开。
一连九天,他上午去棋牌室下午去图书馆,偶尔去爬山跑步,才终于把身上的伤养好。
监狱接见室内,梁弈炀不满意地问他:“每次不都是月初吗,这个月怎么才来?”
“军训,耽误了。”
“人家军训都黑成炭,你怎么一点没变?”梁弈炀有些怀疑。
梁言舟没回他,问:“听说你前几天得了个表扬?”
“消息挺灵通啊,我厉不厉害?”
梁言舟继续道:“争取我高三毕业的时候你出来,咱俩带姥姥离开这里。”
“知道了,每次来都说这些,啰嗦。”
梁言舟懒得再听,刚准备起身离开就被叫住:“坐下,时间还没到呢。”
梁弈炀又问:“我妈身体还好吗?”
“嗯。”
“你呢?高中还习惯吗?”
“嗯。”
“多交点朋友,别自己一个人待着。”
“我有朋友。”
“我知道,付易佰嘛,就那一个,还是你初中用拳头逼他当你朋友的。现在呢,他还当你朋友呢?”
“嗯。”
“真是难为他了。”梁弈炀靠在椅背,上下审视他一遍还是忍不住道,“你说你这性子,不能阳光开朗一点吗?闷葫芦一样整天说不到十个字。”
梁言舟看他一眼,起身离开。
“梁言舟!你对舅舅就这个态度啊!好歹说个再见啊。”梁弈炀没敢大声说,嘟囔道,“没大没小。”
他本以为高中没什么特别的,直到那个叫岑知南的女孩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她出现得很突然,和他捡的那条一模一样的手链,戴在她手上。
梁言舟观察了好几眼,确认是同一个款式。
“我们住的还挺近,以前怎么没遇到过呢?”女孩皱着眉,问了他好多个问题,像查户口一样。
“我们应该见过。”梁言舟看着她手腕上那条手链。
“哪里呢?”女孩问。
校门口。
回到家后他将放在抽屉里的手链拿出来把玩着,姥姥端了水果进来:“哪里来的手链?”
“捡的。”
“这么好看的手链一般是小姑娘的,她丢了怕是要哭鼻子了。”
会吗?梁言舟把它放进笔袋。
大半夜的,付易佰的电话打来,梁言舟挂了两遍后直接拉黑。
第二天一早就听到“砰砰”的敲门声,下一秒自己的房门就被推开,梁言舟闭着眼道:“别动。”
付易佰想要掀被子的手犹豫一下,还是没敢掀开,坐到他床边质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滚。”
“我遇到了真爱了。”
付易佰脱了鞋钻进被窝拱了拱他示意他往边上挪挪,梁言舟手臂搭在额头上沉默一会儿,坐起身看他:“干什么?”
“你们班的,林莫莫。”
“不认识。”
“你多认识认识,以后你得管人家叫嫂子呢。”
“滚。”
梁言舟一脚把他踹下床,将床单扯下扔到洗衣机里,付易佰在身后跟着:“我刚换的校服,不脏。”
“真是个闷葫芦,”付易佰自言自语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今天中午吃椒麻鸡呀?你这次做少放点麻油。”
姥姥在一旁拍拍梁言舟的后背小声道:“忍忍啊,你可就这一个朋友。”
直到中午吃完饭付易佰也没有走的意思,梁言舟问:“还不走?”
“不走啊,我等着和你一起上学。”付易佰熟门熟路地从冰箱拿了瓶可乐单手打开,“岑知南你知道吗?算了,你肯定不知道。她是林莫莫的同桌,我都调查好了,她就住你家前面那一站,咱俩今天去堵她。”
离开家之前,付易佰把姥姥抱起来转了个圈:“姥姥我走了啊,我过两天再来看你,下次来给你带鸭锁骨,甜辣味。”
“不许食言啊!”
梁言舟揪着付易佰的衣领把他拉出门,付易佰眼疾手快地拿起鞋架上的篮球:“三百,三百没拿!”
上了车,果然看见岑知南坐在那,付易佰拿手肘碰了碰他,眼神里都是:哥说的没错吧?
梁言舟懒得理他,坐到岑知南后面的空位上,刚坐下付易佰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梁言舟拦住:“你干吗?”
“你们……?”
对上岑知南的视线,梁言舟松开手,往付易佰那一指:“他找你。”
付易佰说了一堆废话,梁言舟不耐道:“有话快说。”
付易佰实在受不了他,和岑知南换了座位,梁言舟不懂这小姑娘胆子怎么这么小,和人说话声音也是小小的。
他又在观察她的手链,见她在看自己便与她对视,她就像受惊了的兔子结结巴巴地问他作业写完了吗。
他长得吓人吗?梁言舟不解:“岑知南,你头发乱了。”
然后就看见小姑娘涨红了脸,他没做他想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下了车,她还一脸严肃地让他别靠近那个胡同,她说:“那有打架的,就在那,可吓人了。”
果然是她。
梁言舟弯了弯唇,世上还真有这么巧的事。
打完球林莫莫把水给了付易佰,梁言舟还以为岑知南手里的水是给自己的,顺手就拿走喝了,刚喝两口就听小姑娘说:“这水是我自己喝的。”
他一时竟不知喝还是不喝。
“你喝也行。”刚说完,她就被林莫莫拉走了。
付易佰在旁边推了推他调侃道:“人家那是自己喝的。”
“滚。”
岑知南不对劲,自从她那天被老师抓到早自习抄作业后就在躲着他。
梁言舟坐在位上盯着她的背影看,手上不自觉地转着笔,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同桌,红笔借我用用。”
梁言舟把笔袋扔给他,何琦问:“这手链你买的?”
手链?
梁言舟扭头看,恍然大悟:“嗯。”
他把手链装进口袋,原来她是在因为这个怕他。他看见岑知南起身想要往后走,两人对视一秒,她就立马转过身装作若无其事地从前门离开。
“你说,要是一个人躲着你走,是不是在怕你?”晚上打球,梁言舟很罕见地有问题问付易佰。
付易佰手里的球脱手,瞪着大眼一脸惊恐地看他:“你又干什么了?你给谁打了?”
“我没打她。”
“那就是他知道了你想打他。”付易佰长叹一口气,满眼可怜,“这天底下,又多了个可怜人。”
梁言舟真想拿球砸他,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梁言舟!你给我打死了你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我看谁还和你做朋友!”付易佰在身后捂着头气得跳脚。
运动会的项目对他来说很简单,林莫莫跑过来趾高气扬道:“你,去给我们知南陪跑。”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看看别的班的人都有陪跑的,就我们没有,你快去。”
梁言舟喝了口水没理她,下一秒就看见付易佰哀求的模样。
他是真的不想被付易佰烦死,便拿了瓶水小跑到终点站,岑知南在地上坐着,头也不抬地接过他的水,喝了半瓶。
梁言舟皱眉,这都什么坏习惯?
“刚跑完别坐着,站起来……”顺顺气,喝水慢一点。
半句话,差点给小姑娘吓得呛死。他真有这么吓人吗?
“谢……谢谢你的水”
梁言舟满心不解,为了缓解气氛,他说:“是还你的水。”
这么一说倒是把人吓跑了。
梁言舟眼睁睁看着她跑的时候腿一软摔在地上,嘶,看着都疼。
他背着岑知南去了医务室,感觉到背上的人一路都是紧绷着身体。明明想喝水又不要他的,拧开也不喝。
“好像突然就不渴了呢。”
“听莫莫说你跑了第一,真厉害。”梁言舟就这么看着她尬聊,想看她能聊到什么时候,“你学习又好体育又好,能跑能跳,还会打篮球。”
“还会打架。”他接话。
“对,还会打架。”
说完一阵沉默,她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
梁言舟突然想逗逗她,他走到病床前手撑在床拦上,俯身看她:“岑知南,你在怕我。”
小姑娘连看都不敢看他,只是拼命摇头,梁言舟转头笑了一下转回来时又变成一脸严肃:“抬头看着我说话。”
“我没有,我为什么怕你,我怎么会怕你呢?”
否认后她又垂下头,像只丧了气的小兔子。
梁言舟看着她空荡荡的手腕问:“那你的手链呢?”
“你在怕什么?”梁言舟想起岑知南那天的话,皱了眉,“怕我像打他们一样打你?还是怕惹上整天打打杀杀的人,不会有好结果?”
她稀里糊涂说了段绕口令,大致意思就是她会离他远远地。
梁言舟不爱听,就不想回答。
“我是不是说得有些快,你……你听清了吗?”
他背过身不再理她。
晚上放学时听到岑知南和朋友的对话,梁言舟出了教室之后故意在校园里晃悠了一会儿,果不其然被岳宁宁叫住。
岑知南的脸色比付易佰的字都难看。
岳宁宁的话很多,短短一段路,他就知道了岑知南的很多事情。
提到手链时,他能明显感觉到岑知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里带着恐惧。
他突然觉得自己需要解释清楚,不能再让她这样怕自己。
岳宁宁离开后,他直接问:“为什么怕我,说实话。”
小姑娘一脸视死如归:“我怕你打我。”
果然是这样。
“我不打女生,我什么要打你?”梁言舟尽量把声音放缓,怕再吓着她。
“那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打我,你一拳就给人打倒了,我害怕。”
言之有理。
“我打他们是有原因的。”
是他们阴魂不散地缠着他,还把他堵在胡同里。
他背起岑知南,想起她刚才说有东西没拿,抬脚向教室的方向走,就听背上的人问:“去哪?”
原来那是她想避开他找的说辞,梁言舟叹了口气,反省自己怎么就能给人吓成这样。
她问他自己是不是有点沉,他没说对他来说,这点重量不算什么。
她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真不知道平时都在吃什么。
两人时不时说几句话,梁言舟突然觉得回家的路变得短了些,他想把她送回去,小姑娘又像是惊着了连连摆手。
这是她第不知道多少次拒绝自己。
梁言舟皱了下眉,下车回家。
晚上出去夜跑时,他又遇到那群混混。
“你好啊,又见面了。”三个人把他围住,刀疤男踹飞路边的纸壳箱,一脸凶狠地看着他。
梁言舟戴上腕带,歪头瞧了他一眼,轻蔑道:“伤好了?掉了几颗牙?”
刘龙被他这个态度激怒,冲上来要打他,身后的小喽啰也冲上来想牵制住他,梁言舟两步跨上路边的石墩,一个飞踹将后面的小喽啰踢远。
找到突破口,梁言舟没有恋战,立即往人多的地方跑,身后的人穷追不舍。
跑远后发现那些人没追上来,而是被一群人围住,他压低帽檐躲在人群后,看见岑知南指着那个刀疤男破口大骂。
看了一会儿,梁言舟转身离开。
第二天就收到可以去探监的通知,姥姥让他把她前几天参加社区广场舞比赛的照片一起带上。
梁弈炀欢喜地看着照片,察觉到梁言舟的情绪不高,问道:“怎么了?”
“没事。”
“你这一看就是有事,说吧,让你的人生导师开解一下你。”
“如果你欠一个人人情,怎么还?”
“这还不简单,送礼、给钱、帮忙办事,视情况而定。”
“怎么定?”
“你看看你是想继续和那个人有联系,还是还完人情就断了,如果涉及第一种,就帮忙办事。如果是第二种那就太好办了,给点钱就完了,你们学生,谈钱太庸俗,请他吃个饭吧。”
梁言舟若有所思,帮忙办事,她有什么事能让他帮忙呢?
“你怎么欠人家人情了?”梁弈炀突然抓到重点,“等等,别人?不是付易佰?你身边有别人了?”
梁言舟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思考,梁弈炀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和你说话呢。”
“我打架被同学看见了。”
“你怕他告老师?”
“她不会的。她只是现在有点怕我,有没有什么方法让她别害怕?”
“没有,你长得就吓人。”梁弈炀毫不留情。
梁言舟起身离开。
物理课的时候,梁言舟正在走神,突然被何琦推了一下,回过神来看见岑知南站在讲台上。
“老师让你去给她演示一遍电火花计时器。”
这还有人不会吗?梁言舟诧异。
还真有。
岑知南仿着他的步骤做了一遍,小车一动不动。
梁言舟叹了口气,把电源开关按开,小车启动。
“你说我如果月考理科没考好,我就彻底放弃,专注于文科行吗?”
“行。”梁言舟本着要让岑知南不再怕自己的原则,尽量把声音放轻,温和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原来小姑娘怕丢人,怕融入不了新的地方,怕不适应。她竟然怕这么多事情。
“你大可以去试一试,或许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其实他想说不是或许,是肯定,“岑知南,勇敢一点。”
岑知南听后站了很久,让梁言舟有些摸不清她到底是在走神还是在思考。
这世上还真的有巧合。
这是梁言舟认识岑知南后和她的第二次偶遇,他去给姥姥买止疼药,一出门就被她叫住。
岑知南一路小跑过来,她看起来心情很好,大概是因为今天和关系好的人出去玩了。
“梁言舟,好久不见。”
他心道:不久,昨天在学校刚见过。
她今天已经谢过他两次了,第二次时,她说的是:“这次不一样,等月考结束我再和你说。”
她还卖关子。
看她离开前还主动和他摆手,大概是没有这么怕他了。
回家后他告诉姥姥,同学给他推荐了一家推拿店,改天带她去试试。
姥姥好奇地问:“高中同学吗?叫什么名字?”
“岑知南。”
“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啊。”
“嗯,女同学。”
在姥姥想要继续追问之前,梁言舟率先回屋。
姥姥锲而不舍地追到卧室门口问:“是那条手链吗?”
梁言舟没答姥姥就他当默认,她开心道:“哎哟,我们曼曼终于交到新朋友了。”
“不是朋友,她是我的同班同学。”
“改天叫她来家里吃饭,让我也见见你的新朋友”
“同班同学。”梁言舟还在做无谓的挣扎。
岑知南考了班级二十九名。
梁言舟看成绩单时顺便看了眼她的,她三门理科中只及格了一门。
她文科成绩很好。听她和林莫莫的聊天,她应该是已经决定弃理从文了。
那她国庆那天说要感谢他的事情就是这个吗?
“梁言舟,想什么呢?我都叫你两次了。”何琦敲敲他的桌子,“这题怎么做啊,你帮我看看。”
梁言舟给他讲完后何琦又问:“同桌,你最近老走神啊?想什么呢?”
何琦往岑知南的方向看去,思索道:“这个方向……你在看外面下没下雨是不是?这几天有雨,你要是没拿伞就用我的。”
“何琦。”
“咋了?”
“你考的挺好的。”
“我是全班倒数第五诶。”
“嗯。”他这个逻辑也能考过四个人,确实不容易。
何琦看起来开心极了,勾住梁言舟的肩膀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兄弟。”
梁言舟拿开他的手,起身走到岑知南旁边:“岑知南,你的卷子给我看看。”
他用了一节课的时间把岑知南的物化生卷子的错题看了一遍,然后简单整理在纸上,放在一边。
他想看一下她的作文,刚翻开第一页就看到通篇的“梁”字。
梁言舟挑眉,看向岑知南的背影,见她坐得僵直,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件事。
他把整张卷子展开摆在桌上,靠在椅背等下课铃一打,果然看见岑知南第一时间冲到自己面前,在看见他桌上的卷子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挺喜欢,梁……梁启超的。”
梁启超。
梁言舟在心里笑出了声,怕小姑娘尴尬过头,他转移话题道:“放学一起回家吧。”
梁言舟第二天早早地就带着姥姥去岑知南说的那家推拿店,还没营业,门口已经等了三个人。
推拿的师傅让他们每周来一次,又给开了中药,出来后梁言舟给岑知南发了条微信,刚到十字路口就看见她从坡上一路跑下来。
过马路时连车都不看,横冲直撞的。
梁言舟皱眉。
“小舟以前喜欢喜欢奥特曼,非要给自己改名叫梁特曼,我就给他起了个小名,叫曼曼。”
“曼曼。”她偷偷叫。
“不许说。”
梁言舟无奈地叹气,这就是他不想把朋友带给姥姥认识的原因。
付易佰第一次知道的时候,足足笑了他一个星期,直到他把他按在地上揍了一顿才消停。
至于岑知南……
“车来了,曼曼。”
梁言舟看向她,对上女孩带着笑意的亮晶晶的眼睛。
算了,由她去吧。
到了图书馆,梁言舟把昨晚整理好的笔记摆在岑知南面前:“既然你只想及格,那有难度的题目就可以直接放弃,你把这里面的内容背下来,及格肯定没问题。”
“谢谢你啊。”
得了声谢,那两个人情中的一个是不是能就算还完了?
梁言舟点头,做了会儿题再转头一看,岑知南竟然睡了过去。
光照在桌上有些刺眼,梁言舟把书翻开竖起来,遮住照在岑知南眼睛上的光,做完这些后继续学习。
宋倾城给他报名去看市高中的高三物理竞赛,他连着一周晚上都在熬夜做物理题。
姥姥端着水果敲门进来,问他高中生活适不适应,他答:“没什么感觉,一般。”
“好久没听你说付易佰和岑知南了,他俩怎么样了?”
“付易佰在围着林莫莫转,岑知南……不太知道,人家的事,和我也没关系。”
“我倒是觉得岑知南这孩子挺好的。”
“你就见过一次就说好啊?”
“那你就让我多见几次嘛。”
梁言舟明白姥姥想说的是什么,他放下笔看向她:“姥姥,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不需要那么多朋友。舅舅得了个表扬,如果这两年能再得一个,他说不定在我高考结束时就出狱了,那个时候我俩就带你离开这里,去厦门。”
他说的一脸坚定,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样想的。
考厦门大学,永远不回来。
“你不是都背下来了,怎么英语听力就考了89分?”何琦早读的时候问他。
“又忘了。”这个借口连他自己都不信。
梁言舟,你可真行,为了和人家姑娘说话,这种方法都用上了。
他确实也没想到,今天竟然是岑知南的生日。
看着她头埋在座椅后面,头上还落着一片花瓣,他不禁笑了出来,他轻轻拍她的后背,弯下腰,明知故问:“怎么了?”
“你还说,这也太丢人了。”
“还好吧?”
小姑娘脸皮也太薄了,这就羞红了一张脸,像个苹果。
他想安慰一下她:“不用怕,大家不知道是你。”
“岑知南。”她看入了神,眼中还有莹莹的泪水,大概是感动了。
叫了两声她才听见,梁言舟继续道:“岑知南,祝你生日快乐。”
小姑娘的眼睛很亮,像只小鹿,睫毛很长,泪意朦胧的。
梁言舟懊恼自己没有随身装纸巾的习惯,这人也忒爱哭了。
他回家就开始准备生日礼物,舅舅以前说过,送人礼物需要了解那个人最想要什么。
梁言舟想了一会儿,想起岑知南说她想要凭借文科的成绩留在重点班。
既然如此,那她的物化生的分数就不能低得太离谱。
熬了两个大夜,梁言舟满意地把整理好的本子带去给她,还细心地贴了个字条,告诉她这些都是基础题,只要看会了期末考试及格绝对不是问题。
梁言舟坐在位上看她的反应,她把本子收起来了,看来是很满意自己的生日礼物。
他也满意。
梁弈炀这个人平时不怎么靠谱,但有时候的建议还是挺管用的。这个月探监的时候,梁言舟罕见地对他态度好了点,吓得梁弈炀追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梁弈炀终于忍不住说:“马上就元旦了,你出去买点衣服,别总穿这么一件。”
“我有衣服。”
“是啊,不就这一件黑卫衣,一年到头穿着。”
“这是另一件。”
“和上个月的不是一件?”
“不是,这件有帽子。”
“你能不能去看看我的衣服,你这都什么衣品?黑不溜秋的,你扮演黑无常呢?”梁弈炀满脸的嫌弃。
梁言舟回家后打开梁弈炀的衣柜,红橙黄绿青蓝紫。
他默默关上衣柜门,再也没开过。
元旦的这一天,梁言舟玩得很开心,特别是把岑知南一招制服的时候。
岑知南抽到的大冒险是要和他比赛掰手腕,他看着她的小细胳膊微微皱眉,真怕给她弄断了。
“你两只手吧。”
“瞧不起谁!我们知南不要面子的呀?知南,咱就证明给他看!”
岑知南一把捂住林莫莫的嘴:“证明不了!我可以不要。”
这人还真是能屈能伸,梁言舟笑出了声
他想过她没力气,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能弱成这样。
他都没用力,还让了一只手,一秒就把她的手按倒了。
她不会在放水吧?梁言舟真诚地问:“你用力了吗?”
小姑娘瞪了他一眼,看来是用力了。
“你用力了吗?”她问他。
梁言舟诚实说:“没有。”
完全没有。
听见林莫莫笑她太弱了,梁言舟忍不住也凑上去说:“确实挺弱的。”
又看见岑知南瞪他,明明该凶狠的眼神,却被她瞪得莫名可爱,像只……
炸了毛的小白狗。
梁言舟想到这笑出了声,心情大好。
她看起来很是不服,放学的路上和岳宁宁抱怨个不停,还不许人家说实话,真是霸道。
后来,他才知道,岑知南是不想同学笑她很弱,虽然她真的很弱。
“知道了。”他以后不会这样了。
大概是真的生气,她一路都没说话,梁言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不能说,再掰一次手腕,这次让她赢?
照她的脾气,肯定会拒绝他。
哎,和女孩子相处好难。
跨年这天,梁言舟在屋里看书,接到付易佰的电话喊他出去玩。
“不去。”
“不去怎么行?我都告诉岑知南你去接她了。”
挂了电话,梁言舟立即起身换了套衣服,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姥姥说:“姥姥我出去一趟,付易佰叫我,我晚点回来。你早点睡觉别熬夜,不许吃零食。”
“知道了,快走吧。”姥姥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梁言瞅了一眼,又是家庭伦理剧。
来不及去等车,他一路小跑到岑知南家楼下,抬头看她家的灯还亮着,舒了口气,没晚。
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岑知南跑下楼,她扬手和他打招呼。
走到公交站,他把岑知南身上的雪拍落,看见她的耳朵冻得通红,问:“怎么不戴个帽子出门?”
“忘记了。”她甩了甩头,真的很像一只小狗。
梁言舟刚有这个想法,路边真的来了只小狗。
她竟然还能和狗吵起来,也是神奇。
“我像狗吗?”
梁言舟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有时候挺像的。”
她生气的时候像只炸毛小狗。
刚到中心广场岑知南就丢了。
他只是看了眼手机问付易佰在哪,再抬头就找不到岑知南了,打电话也没人接。
终于,岑知南给他回了电话,他让她在圣诞树下等着。
他绕着圣诞树找了一圈才看见岑知南,跑过去来不及说话就看她捧着一个气球问:“看,可不可爱。”
岑知南的耳朵和鼻尖被冻得发红,呼吸间有哈气冒出来,她笑意盈盈地看他,让他一瞬间没了脾气。
“可爱。”他说的是她。
跨年的感觉很奇妙,两秒之差就从2016年到了2017年。
梁言舟看着烟花,想他有多久没站在这么热闹的地方了。
2017年,距离2019年高考结束还有两年半的时间,只剩两年半,他就能离开这里。
注意到有人看他,梁言舟转头,和岑知南对视,他和她说:“岑知南,新年快乐。”
小姑娘扯了扯他的衣袖,大概是有话和他说,他弯下腰就听到一句:“梁言舟,生日快乐。”
心里一丝诧异闪过,梁言舟道了声谢。
付易佰今年给他的礼物是一大捧花,看似离谱,但比去年的奥特曼盲盒好了很多。
雪下的越来越大,梁言舟把岑知南送回家,一路上小心地扶着她,还得看路,还得听她说话。
到了楼下,收到了她的生日礼物。
“再次祝梁言舟同学生日快乐。”
“上去吧,我等你开灯再走。”
今天很冷,她在外面的时间太久,容易感冒。
小姑娘明明都上楼了,又停下来和他说:“梁言舟,能和你做同学我觉得很幸运,我是真的希望你生日快乐,不止是生日,我希望你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她说的一脸认真,有点像上着课被老师叫起来背课文。
她祝他每一天都快乐,这件事很难。
他答:“我也是。”
既然对他来说很难,那就祝她每天都快乐吧。
岑知南上楼之后梁言舟等了很久也没看见她家开灯,他打通她的电话:“到家了吗?”
“到了一半。”
到了一半是什么意思?原来是她没拿钥匙。
“你先下来。”
没一会儿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人还没下来声音先到了:“我给宁宁打过电话了,她可能睡了,没接。”
有他在为什么还要给别人打电话?
看岑知南似乎真的在思考在门口等三个小时的可能性,梁言舟叹了口气问:“你冷不冷?”
他带着岑知南往自己家走。
他发现她这个人是真的很喜欢走在他后面,她刚刚就是这样走丢的,他停下脚步,背后被撞了一下,那人还问:“怎么不走了?”
梁言舟把她拎到自己身边,和她并排走。
一到家就闻到泡面味,梁言舟看着拿着饭勺一脸心虚的姥姥。
他看出了岑知南的局促,不是在道谢就是在道歉。
“岑知南,不用不好意思,是我该谢你。”单算她帮他躲过两次混混,也是他该感谢她。
锅里有泡面,看来姥姥是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他抓包了。
怕岑知南饿久了,他做了个简单的鸡蛋饼。
他吃饭不爱说话,刚吃完就听岑知南说:“要不我把碗洗了?”
梁言舟挑眉,做客还干活呢?
他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岑知南,趁着换床单的间隙,把放在卧室的手链拿走,说实话,他确实怕她偷了去。
家里没有新的被子,只好把舅舅的被子拿给她,又给她解释了一番。
结果,又听到她的道歉。
感觉到岑知南的小心翼翼,他坐到床上认真地和她说:“你不用和我道歉,是我该谢你。如果你因为看见过我打架而害怕,反倒是我该抱歉,你从来都不需要向我道歉。今年生日我过得很开心,谢谢你。”
“我早就不怕你了。”
梁言舟在心里舒了口气,可算是听到这句话了。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在报恩?”
报恩也算是还人情的另一个说法吧?
“随你。”
他出去拿被子,回来就被她质问什么时候走的。他这么大的一个人,出去了也没发现吗?
“两点半了,你不困吗?”他平时十一点就睡觉了,虽然睡不好。
“不困。”
她还是个小夜猫子。
他给她倒满水,故意道:“桌上有书,我陪你学会儿化学。”
他心里补充:物理也行,生物也行,数学也行。
小姑娘立马钻进被窝,只露个脑袋:“我困了。”
他又嘱咐一番:“床头有睡衣,是姥姥的,没穿过。”
“梁言舟晚安。”
“嗯。”
“你没和我说晚安。”
原来还要说这个。
“晚安。”
他在梁弈炀的房间和客厅选择了客厅,因为梁弈炀指定了一款香薰,两年来一直放在他屋里,用完了还得补上。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梁言舟睡觉很轻,姥姥出去跳舞前他还嘱咐了两句让她注意安全。
在卧室门口听了听里面没动静,梁言舟继续回到沙发上闭目养神。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开门声,梁言舟装作没醒。感觉到她蹑手蹑脚地走近自己,又没了声音。
梁言舟等了一会儿,睁开眼就看见她惊慌失措地起身装作要倒水喝。
她干什么了?
梁言舟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周围,没看到什么异样,他问:“怎么不穿鞋?”
“忘记了。”
这也能忘。
他去厨房把烧开的水兑了半杯凉水递给她,岑知南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他走到卫生间门前开门,看着她:“这是卫生间。”
小姑娘又红了脸,立马转身拙劣地转移话题。
她不用他送她回家,还说了谎。
梁言舟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谎。
这个月探监梁言舟是和姥姥一起去的,有了姥姥,梁弈炀才不稀罕和他这个闷葫芦说话。
这俩人说话也没有梁言舟插嘴的份,姥姥一股脑说了很多,从在社区跳舞得了第一名到昨天晚上吃了什么饭,又告状说梁言舟不给她吃零食。
最后,又说:“前几天他把一个小姑娘领回家了。”
“姥姥,这有什么好说的。”
梁言舟制止她,被梁弈炀瞪了一眼,他拿出了当长辈的威严:“用什么语气和你姥姥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梁言舟吃瘪,语气温和了些:“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必要说了吧,姥姥。”
“我不,我就要说。”姥姥才不听他的,继续说,“这小姑娘叫岑知南,是他新交的好朋友。”
“同班同学。”梁言舟还在纠正,被两人同时瞪了一眼
“小舟生日那天她忘拿钥匙还来咱家了,我之前见过一次,哎哟,白白净净的长的可好看了,那小圆脸就跟面团捏的一样。”梁言舟听见姥姥的形容笑了一下,还挺形象的,“说话细声细语的,胆子也有点小,我都怕给她吓着。”
“吓着?”梁弈炀眼珠一转,看向梁言舟。
梁言舟立马说:“不是。”
“那就是了。”梁弈炀肯定道,“他之前来还问我,给人吓着了怎么办,肯定就是岑知南。”
“梁弈炀!”如果不是在监狱,梁言舟现在肯定能和梁弈炀打一架,这个大嘴巴。
终于挨到了探监时间结束,梁言舟觉得自己都被说了个底掉。
姥姥心情很好,回去的路上一直在让他多和岑知南走动。
梁言舟终于受不了道:“姥姥,我和她真的只是普通同学。”
“那你为什么把人家接回家来?”
“我们一起出去玩,我送她回家她没拿钥匙,我还能眼睁睁看着她冻死吗?”
“有道理。那手链呢,怎么不还人家?”
“我捡的为什么要还?”梁言舟在不讲理。
“你捡个房产证你也住进去啊?”
怎么和岑知南说的话一模一样?
岑知南没考好。
梁言舟刚回到教室就听何琦他们在讨论岑知南考试时晕倒的事,她现在在医务室等她爸来接。
果然,瘦成竿的人体质都不咋地。
成绩出来之后,梁言舟给她发了微信,让她有时间把试卷做一下发给他。
他给她的物化生笔记,需要看到成果,不是吗?
梁言舟:下学期的期中考试,你如果考进前240名就可以回到重点班。
岑知南:我知道,我会考回去的。
嗯,她的成绩足以考到240名之内。
梁言舟:我相信你。
寒假的生活很无趣,他每天就是看书做题,偶尔看看电视。
除夕夜的晚上,付易佰发神经一样在群里发红包,他不用点开就知道每个金额都是二百。
点开群视频,岑知南坐在沙发上,说自己在看电视,梁言舟边揉面边听他们三个说话。
岑知南看春晚看得入迷,连他们说拜拜都没听见。
姥姥在旁边包饺子,瞅了眼他的手机屏问:“怎么不挂啊?”
“手上有面,脏。”梁言舟的理由非常合理。
“知南最近怎么样了?”开学一段时间后,姥姥问他。
“不清楚,她在别的班。”
听说她同桌是个男生,叫向北。
他们小学就认识,住在一个小区,向北个子挺高,篮球打得不错,学习一塌糊涂。这些是他今天在卫生间门口从岑知南嘴里知道的。
向北,他见过,没他高,篮球一般,学习很差。
突然,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是岑知南发来的。
岑知南:梁言舟,再次感谢你。
梁言舟:谢什么?帮你买槽子糕?
岑知南:总之就是要感谢你,因为别的事。
莫名其妙。
“我都好久没见过岑知南了,你让我见见她嘛。”
“见她干什么?”
“我喜欢她啊,她来了有人和我说话,不像你这个闷葫芦,我不愿意和你待在一起。”
“你平时和舞蹈队那些奶奶不是说的挺多的?”
“这能一样吗?我做梦都想有个孙女,你舅现在也指望不上了,这有个现成的孙女,我肯定是要多见见的。”姥姥想一出是一出,又问他,“要不我认她当干孙女吧?你和她谁大?”
“我大。”
“怎么可能,你年纪那么小,都是破格被小学录取的,肯定是人家大。你把她叫过来,认个姐姐。”
“姥姥,我今天看你跳舞,感觉没有王姥姥跳的好,你是不是不会啊?”梁言舟转移话题。
“说什么呢!”姥姥气鼓鼓地离开。
梁言舟躺到床上,她的生日是十一月二十三日,比他大三十八天。
不满两个月,四舍五入,他俩同岁。
他给岑知南送槽子糕时顺便送了他做的饭,和她约好周天来家里吃饭。
“姥姥想让你来。”这是真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和姥姥说这个事,他就接到了一个微信电话。
是岳宁宁。
“喂?”
“梁言舟,你现在在家吗?岑知南跑出去了……”
岳宁宁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最后说:“我现在出不去校门,你帮我找找她吧,你记得拿伞。你去你们周边小区找一下,或者可以去海边,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去海边的。”
梁言舟挂了电话就出门,路上下了雨,不大。
他去岑知南家的小区找了一圈,没有人;打车沿着海边找了一圈,还是没有人。
他打算去其他小区找,路过十字路口时看到对面站着一个人,他眯了眯眼,确实是她。
“岑知南!站在那别动。”她果真就一动不动了。
绿灯时他跑过去,撑开伞把她罩住,缓了几口气。
真行啊,大晚上自己跑出来,跑的这么远,不拿手机不穿外套不打伞,胆子挺大的呀。梁言舟想教训她,但是想到她今晚的遭遇,忍了又忍:“冷不冷?”
岑知南点头。
他把外套脱下让她拿着,这小姑娘还以为是给她穿的,刚要套上,他说:“外套都是湿的,你怎么穿?”
他又把卫衣脱了让她穿上。
他领着她过马路,听到她给她爸打电话。
他听不清对面说了什么,只是看见岑知南红了的眼眶。挂了电话之后,她就蹲在地上哭,小小的一个缩成一团。
岳宁宁在电话里和他说:“她的事情我不该说的,但是你要去找她,也有权利知道这些。南南的妈妈在她小的时候因病去世了,她一直不喜欢提这件事,这一次是当着全班的面被老师提了出来。梁言舟,你帮我安慰一下她吧。”
“我好像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什么都做不好,还让别人为我担心,谢谢你今天来找我,对不起。”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这个时候还在道歉。
他告诉她的幸福守恒定律,其实不是他编出来的,是前几年姥姥和他说的。
她像只受伤的小猫一样,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里升起保护欲,他想摸摸她的头安慰她,犹豫了很久还是觉得这样逾矩。
她哭得很凶,梁言舟没见过几个人哭成这样,她脸上全是泪,纸巾都用掉好几张。
原来她今天还去广播站复试了,但是没通过。
“并不是满分才叫优秀,优秀本身就是优秀,这并不丢人。至少你尝试过,你为之努力了,也付出了,不是吗?一百个人承认的厉害和一个人承认的厉害同样是厉害。”
手指划过她的手背,很凉。
岑知南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梁言舟有些后怕,还好今天他找到了她。这么晚,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冻感冒都算好的。
“岑知南,下次难过的时候,记得带手机。”联系不上她真的很吓人。
“今天谢谢你,让我找到你。”
妈妈去世的前一天晚上也是这样突然跑了出去,他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回到家等到十二点才等到妈妈回来。他一直想,如果那天晚上他找到了妈妈,和她聊聊天,是不是结果就不会这样。
他把她送到楼下,等了一会儿才离开。
回到家后姥姥问他去了哪,他隐瞒了岑知南的家庭情况,只说她心情不好。
“我孙女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吧?”姥姥叹了口气担忧道,“她性子这么温和,肯定会被人当软柿子捏,你以后多去找她,给她撑场子。”
“她不是你孙女。”
“我说是就是。”
梁言舟回到屋,打开了岑知南送的星星灯。
他想到岑知南摘抄本里的那句话:若是常常流泪,就不能看见星光。
他想问问她现在还在哭吗?应该睡了吧。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躺在床上看着映在墙上的星星。
梁言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岑知南练跑步,他很自然地就说出了口,怕她尴尬还让她带着岳宁宁。
拒绝了付易佰三天晚自习打球的邀请,他终于忍不住问他原因。
“有事。”
“什么事情比和我打球还重要?”
“什么事都比和你打球重要。”
气得付易佰半个月没理他,也好,落得清静。
岑知南学得很认真,但进步很小。
不过每天晚上和她待一会儿的感觉确实挺好的。
好在哪里呢?晚风很舒服,除了看见向北的这一天。
两人聊得好好的,向北突然出现,用领英语卷子的理由把岑知南拐跑,他还回头看他,眼神充满挑衅。
第二天他还看见他俩打了一把伞跑回教室。
第二次,向北第二次在他和岑知南说话的时候把岑知南拉走。梁言舟不明白为什么向北对他的敌意这么大,他俩明明不认识。
梁言舟心情有些差,莫名其妙的。
他假期出去还总能遇到那群混混,真的很烦。
梁言舟和他们打了三次,最严重的一次是被棍子打伤了手臂。这次还遇到了岑知南。
小姑娘看起来有些生气,成长了,还会用姥姥威胁他,但是看到他的伤后竟然红了眼眶,她怎么又哭了?
他也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只是肿了点,又不是断了,不至于哭吧?
“没事,不疼,我就是不小心撞到…….”他越说她哭得越凶,“你别哭。”
这次只是意外,平时他们打不着他。
“为什么打架?”
“不是打架,我撞到的。”
说谎一秒被拆穿,梁言舟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她怎么变聪明了?
他用好奇来暗示她不要继续问,是她自己说不能过问别人的事。
没想到小姑娘却说:“是,我好奇为什么一开学你就和别人打架,那些人是谁,你们有什么恩怨,每个月的那两天你去了哪里,是不是去打架,这些我都很好奇。”
得,失算了。
他不想说,他身上的事情对谁都不想说。
敷衍了几句,他岔开话题说带她去海边。
姥姥过年的时候问过他:“你真的只把岑知南当同班同学吗?”
他当时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那现在呢?
小姑娘迎着风和他说:“梁言舟,我们做好朋友吧。是那种,不需要找理由就能聊天见面的好朋友,是家住得近,随时都能约出来玩的好朋友,可以吗?”
她像是在怕什么,手紧紧握着栏杆,指尖泛白。
到底是在怕什么呢?梁言舟不明白。
舅舅入狱之后的半年,姥姥带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说他有轻度情感障碍。
他不太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也不能理解别人情绪变化的成因,也不清楚自己的。
所以,他很多事情需要问梁弈炀,才能得到解答。
“和你做朋友好难,原来在我接纳你的大半年之后,你才想要和我做朋友。”他说完这句话,明显看到岑知南松了口气。
开学那几天,他照例去看梁弈炀,问他:“如果有一个人和你说,她要和你当朋友,是什么意思?”
“岑知南啊?”
“嗯。”梁言舟不再挣扎。
“就是当朋友啊,你不是说她以前怕你吗?她现在就是接纳你了,觉得可以和你当朋友。”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和付易佰是什么关系,和她就是什么关系。”
梁言舟深信不疑。
可问题出在高二。
他听见班里的人轻佻地和岑知南说话,他什么都没想就把他踹开了。
也是从这里开始,一切偏离了他原本计划好的轨道。
他从不和除了那群混混以外的人打架,因为麻烦。打架一时爽,处理问题很麻烦。
就像这次,他和李昭被叫到办公室,林磊骂了他们半节课。
是他先动的手,所以要写检查,还要被记过。
李昭得意洋洋地从办公室出来,刚想和他说话,梁言舟看了他一眼又说:“还想挨揍?”
付易佰之前说他斜眼看人的时候很恐怖,他初中就是这样被吓着的。
李昭也是。
果不其然,岑知南又哭了。
她是真的很爱哭,梁言舟有的时候真的很想好好观察一下她的身体结构是不是和他们不一样,怎么会有这么多泪。
这件事还是被姥姥知道了,姥姥问他,现在让他选,他还会不会打人。
这个假设不成立,事情已经发生了。
姥姥又问:“付易佰被欺负了你也会为了他打架吗?”
这个假设也不成立,付易佰不会被人欺负。
姥姥又说:“我觉得你对岑知南不一样。”
肯定不一样,岑知南是女孩子,本就该被保护。付易佰皮糙肉厚的,一米八几的个子谁敢欺负他?
况且,岑知南胆子小。
他给自己找了很多个理由,每一个都很有道理,但是好像并不能说服姥姥。
岑知南又哭了。
在这之前,岳宁宁给他打了电话。
她说自己第二天下午会离开,岑知南很大概率会追出来,让他带她去海边走走吧,别让她自己回到教室偷偷抹眼泪。
岳宁宁很了解她,梁言舟等在教学楼底下,果然等到了她。
她眼睛通红,连鼻尖都是红的。
梁言舟突然庆幸自己没有妹妹,不然妹妹整天这样哭,他哄都哄不过来。
小姑娘坐在墙头上也不下来,新奇地左看右看。
梁言舟突然想逗逗她,骗她说:“孙玉鹏来了。”
岑知南肉眼可见地慌乱,但是又不敢跳下来。
“我接着你。”
“你接得住吗?”
第一次被这样质疑,梁言舟挑眉:“试试呗。”
他心想:两个你也接得住。
把她抱下来时,她的发丝拂过他的鼻尖,很香。
他还是没忍住问:“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我都怕给你捏断了。你爸平时不给你饭吃吗?”
“你爸才不给你饭吃。”
梁言舟眸子沉了沉,不去想那个畜生。
岑知南好像很在意岳宁宁和他说了什么,一直在追问。
梁言舟如实说:“她说你是胆小鬼。”
岳宁宁的原话是:“知南性格敏感,在学校没有什么朋友,还容易被欺负,又是胆小鬼一个,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说出来。她把你当成朋友,你多帮我照顾一下她吧。”
“还说什么了?”
还说了很多,连她小学上学的时候倒着走路掉沟里这件事也说了,但梁言舟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只好反问:“你想听哪方面?”
“你都说说。”
“这么好奇?岑知南,你想知道什么?”
他不明白岑知南究竟在问什么,她又一次拙劣地转移话题。
有些笨拙,还怪可爱的。
他们下车时天阴了,岑知南看起来有些失望。
“那就看海吧。”
他特意租了辆她应该会喜欢的粉色双人自行车,倒是被她嘲讽了一番。
不过这小姑娘有一个优点就是认错快,发现打不过了立马就道歉,真是能屈能伸。
他让岑知南扶好自己,她却扶了车上的把手。
梁言舟皱眉,想问她为什么不扶自己,转念一想,扶把手也行,就没再多说。
听到她在身后说话,有风声听不清楚,他往后仰了仰就听她问:“海的尽头是什么?”
这是高一的地理题,他解释了一番后得出结论:“海的尽头是陆地。”
“海的尽头是我。”
“为什么是你?”梁言舟百思不得其解。
“不告诉你。”
他俩到了灯塔上,岑知南和他说,她不喜欢分别。她总觉得,两个人要分开是需要好好告别的,而不是如此的仓促。
可离别总是突然的,总是无法每次都预料到。
他说:“既然没有好好告别,那就给她一个盛大的迎接,去拥抱她。”
“梁言舟,你离开的时候,能提前好久和我说吗?”
“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离开?”
“你不会吗?”
他不知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没有谁能一直陪着谁,但是至少直到高三,他都不会转学。
“至少这一刻不会。”梁言舟看着岑知南,看见了她眼里的悲伤。
他觉得她不该是这样的,于是,在对日落许愿时,他在心里默默想:让旁边这个小姑娘开心一点吧,让她许的愿望都能成真。
他是个无神论者,但这一次,他虽然相信事在人为,也体验了下许愿这件充满仪式感的事情。
倒也是没想到这竟然是她编出来的,只为了偷偷拍他。她还想知道他许了什么愿望,他才不告诉她。
她猜了很多,始终没猜到他的愿望是她。
直到她问出来:“梁言舟,你的愿望里有我吗?”
“有你。”
梁言舟当天晚上没有征兆的失眠了。他上网搜索:睡不着,脑海里全是一个人是为什么?
浏览器给出的回答是:考虑为抑郁症的可能性大,同时需要排除其他疾病的继发症状,建议于精神科就诊。
他又换了种问法:为什么会一直想着一个人?
浏览器答:钟情、神经衰弱、强迫思维。
他无语地关了电脑,还是想不明白,便给付易佰打了电话。
那边等了好久才接:“大哥,半夜十二点,你打电话来干吗?”
“你在干吗?”
“睡觉啊。”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有病,梁言舟,你要干吗?”
回答他的只有挂断电话后的忙音。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番外二 关于岑知南不知道的梁言舟①